水榭之中,奴婢们都站的远远的,无人知道临水站着的两位贵人在说什么。
“哦?竟有这样的事?”羊琮语气很轻,让人不知道他是在意这件事,还是不在意这件事...他身旁站的是裴庆,他刚刚才听裴庆说了最近流传在小范围内的‘新闻’。
当初南渡小朝廷在建邺刚刚落脚时,没什么安全感,对羊琮这样有些家底的宗室是防备的,但又不得不去团结。反正只要不打出造反的旗号,一律厚待!毕竟时局就是这样,皇室式微,若是再没有宗室拱卫,那就更不成样子了!
当时羊琮来过一趟建邺,这是南渡小朝廷为了确认他的‘态度’。而那之后,他又被安排回封地了——这就是太初宫的纠结了,一方面需要宗室,另一方面又担心有威望的宗室停驻在建邺,成为某些野心家的‘异人’!
奇货可居啊!
之后,羊琮一般都呆在临川做他的临川王,中间只来过建邺一次,算是‘朝觐’,算上这次是第二次了。
来到建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求觐见,而真正入宫则是第二天。这种处理挑不出任何毛病来,作为人臣,羊琮来到都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天子和太后报信,这是应当的!要是不这么做,那才犯了忌讳呢!至于安排第二天进宫,也不是宫中怠慢,应该说正是重视,才这样安排。
那些等着进宫见天子和太后的宗室其实是很多的,如果不是近藩,哪能日日见得过来?再者说了天子和太后也很清楚,这些宗室时不时求见,大抵都是存着‘打秋风’的意思的。太初宫其实也不宽裕,对于一些亲戚来的太勤快,能真的高兴那才有鬼!
所以,排上好些日子才能一同觐见一回,这是非常常见的。
羊琮能很快得到召见,这本身就说明了太初宫对他的重视...至于说为什么不当天立刻就召入宫中,这也是有考量的——一路来建邺,那肯定是舟车劳顿了!以此时的交通条件,即使是个王爷,路上也少不得受累。
急吼吼地让人进宫,那反而说明了‘不够重视’!
等到见过宫里的人了,羊琮再见其他任何人就都不犯忌讳了...当然,他本身也很知情识趣,对一些实权人物他不是不见,只是将频率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事实上,要是一个都不见,那反而显得有些怪异了。
对于这些事,羊琮也没什么兴趣,只不过是身在此世之中,不得已而为之。
随随便便应付了一干人等,等到傍晚的时候他才见到了‘姗姗来迟’的裴庆。裴庆似乎料定了他会陷入到‘人民群众的海洋’中,所以过了几日才上门拜访,并且没有提前打招呼,直接就进来了。
羊琮的人都认识他,所以羊琮还在前厅待客,就把裴庆领到了后院。
两个人距离上次见面也两年了,却没有什么生疏感,毕竟不见面的时候也是常常书信往来的——对于裴庆这个朋友,羊琮其实很重视。另外,羊琮也时时刻刻关注着许盈的情况,这是许盈从来不知道的。
这次许盈早早过来拜见过了,但是人多的场合也不能说什么...若真要对许盈的情况有更多的了解,羊琮还是得问裴庆。
裴庆该说的,过去信里都说了,也就是一些信里来不及说的‘新闻’需要补充一下。说来说去,一下就说到了袁定说项许盈的事。
“此事虽未声张,但总有一些人是知道的。”裴庆不以为意地抬了抬眼,然后有些幸灾乐祸道:“啧啧...袁承志要强一世,却没想到子孙都如此不成器。”
‘承志’是袁继的‘字’,说的自然是如今权倾朝野的袁丞相!
羊琮也不觉得这样的消息在某些小圈子里流传有什么问题,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是朝廷公卿们的密议、发生在皇宫之中的皇室逸闻,该流传出来的还是得流传出来!很多时候倒不见得是没有保密意识,只是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话,有时候说出来了都意识不到!
至于裴庆的‘幸灾乐祸’,他也觉得没毛病。
袁定找上许盈,不能说没脑子,只能说‘没气量’!这样的事本就该顺着大势而为,行堂堂正正的阳谋!偏偏为了一些不知道什么的原因,去弄些伎俩利用人...说出去很好听吗?问题根本不是聪明不聪明,而是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而对于袁定这样出身的人,可以不必那么精明,反正围绕在他这样的人身边,总不乏能帮他的人。但却一定要有气度,能够让人服气!而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却是事与愿违了。
如果是以前,裴庆才最多就是笑话袁定几句,如今非要扯上袁继,却是因为培养许盈才养成的习惯——这就像是做父母的,没有做父母之前看到成长的不好的晚辈,撇撇嘴也就罢了。可要是做了父母,那就另有话说了!
特别是自己的孩子格外优秀时,一种优越感会油然而生。这种时候,总是忍不住居高临下点评一番!裴庆看着是同情袁继,实则心里笑出猪叫...他本来对袁继是没什么意见的,不过当袁继攫取了最高的权力后,一切不同了。
现在小皇帝尚未亲征,虽然有太后辅佐,内外大事很多还是落入到了袁继手中。可以说,袁继就是现在南方最有权力的人了!身居高位不是裴庆不爽的地方,裴庆最忍不了的是身居高位却不干事儿!
袁继当然不是不做事儿,事实上为了维持现在的小朝廷、维持自己的权势,他做了大量的工作——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做的依旧是原来大周朝廷那一套!刚刚南下的时候有点儿紧迫感,还没那么明显,如今初初安定,又重新拿起了朝堂权衡、争权夺利等传统艺能!
正经的国家大事没能力解决,搞政治斗争却是一把好手。
对于国家情况只能维持,当权的人当然有自己的话说。比如南面偏安、国家凋敝,非人力能救,朝堂诸公也尽力了。只是处在这种局面中,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有办法,他们又能怎样呢?
这是‘积重难返’,这是‘时也命也’啊!
然而在裴庆看来,完全就是借口!无能而已!偏偏还不觉得自己无能,觉得放其他人也一样没办法...可怕的是,其他不少人还真觉得这些人说得对,纷纷说‘非丞相不能周全时局’‘丞相力挽狂澜’云云。
仿佛没有了他袁屠户,天下人都得吃带毛猪了!
也不知道这风气从哪里来的!
裴庆的要求很简单,既然得了那样的权力、享受了那样的尊荣,那就要做出相对应的功劳来!不然只享受、不干事儿,这样的好事谁不想干,谁不能干?为什么偏偏是你袁承志?
羊琮和裴庆的想法类似,不过是有细节上的不同而已,所以对于裴庆当着他面diss如今最有权势的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diss袁继挺愉快的,关键是现在也只能占占口头便宜了...不过光是口头便宜也没什么意思,裴庆和羊琮又不是能靠‘精神胜利法’满足的人,所以谈话很快转入了有实际意义的内容。
“若冲虽有心□□南北,却是徒
呼奈何...他自己也知道这。”羊琮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如今时局已经这样,无论处于公心,还是处于私心,怕是都不想入局了。”
过去许盈涉及南北之争中,那是因为还有表面弥合的机会,如今却是想要表面弥合都不可能了!面对这种情况,许盈知道自己再做什么也是白费功夫,甚至反而会起反效果!这个时候他选择了不入局,或者说他也只能选这个。
“不过玉郎如今身份微妙,怕是事情难了。”裴庆也看的很明白,甚至露出了有些讽刺的笑:“那袁定没什么气量,此事办的也让人发笑,却有一处让他歪打正着了——之前众人还未想到玉郎有大用!经他提醒,却是该知道了。”
许盈原本扎在年轻人中间,虽然出风头多,但朝堂上的人不一定能想到利用他的影响力,这也算是一种灯下黑了。但经过袁定的‘提醒’,这种灯下黑就不存在了,想来或早或晚,就该有人动手了。
“名盛而位卑,在某些人眼中大概是最好用的‘器物’了。要使用他,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小,但效果却非常好。”裴庆似乎在说着不关己事的内容,有些冷漠。不过他这冷漠不是因为不关心,而是他根本不觉得这些算计能够成功。
许盈的身份不能算低,但他到底没有身登高位,在一些手握实权的人看来,确实是可以随手揉捏的!袁定不能做什么,那只是因为他没拿到‘名分’而已!而拿到名分对于真有权势的人来说却是很容易的。
对于这些人来说,做事根本不用讲道理,人家想要达成目的成本低的惊人——一张纸,一些笔墨,最后盖上大印就可以了。
羊琮‘唔’了一声,思索了几息功夫,提出自己的解决办法:“既然留在建邺容易被人利用,离了建邺也就不妨碍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