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第 181 章

小说:麒麟儿 作者:三春景
    现代人有花样繁多的娱乐活动, 相较而言,古人在这一点上就乏善可陈的多了。但这也不是说古人就没有玩乐了,至少在贵族阶层内, 可玩的东西还是很多的。这其中既有先秦以前就流传下来的古老游戏,也有新近的创造。

    而这些游戏也各有特色, 有比赛竞技的, 有智力角逐的,也有自娱自乐的,等等不一而足。

    相较而言, 许盈安排的游戏虽然简单, 于此时来说却十分新奇有趣。

    许盈在天一阁前弄的谜底填空接龙相对于猜谜语, 不需要那么多机巧,反而更考验知识广博与否。不过考的广了,却考的不深,所以难度并不大,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不会引得人想破脑袋。

    先前来的人大多都能找到可填空之处,同时又忍不住去想其他谜底。若是能想出来心里就会暗暗得意,特别是后来者不知道时更是如此!然后就是后来者了,随着谜底格子的空白处越来越少,后来者下笔越来越难,逐渐开始有人被罚酒了!

    这时气氛越来越热...就算是贵族子弟, 其实也一样喜欢看人笑话。

    等到笑闹过这一回,雅集便很自然地由迎客环节进入到欢宴时分。许盈请众人入座,看时间正好,便让人安排宴席。

    酒席的风格和当下截然不同, 更接近于宋代的风格!之所以是‘宋风’,这里头还有一个缘故,后世饮食其实是明清定型的,许盈也更了解明清饮食,但还得考虑时人的接受程度啊!

    所以思量再三之后,随园宴席的风格选择了‘宋风’!宋代风格可以说是承前启后,既有隋唐遗风,又下启明清!

    如果复原一道隋唐美食给不知情的路人品尝,路人可能觉得这不是华夏美食(差别就有这么大),但若是宋代食物,虽然也有些不太适应,却不至于联想到异域食物,最多就是思量这是哪里的菜系。

    而对于现在的人,直接烹饪明清饮食,一则,一部分会有不适应,口味这种东西真的很看过去的习惯!而准备隋唐食物倒是能更接近现在人们的口味,但许盈他做不到啊——隋唐食物大多只留下一个菜名,就是许盈这个专门学历史的人也知道的不多!

    大量烹饪方式和菜谱流传下来,那时宋朝才开始的!

    许盈读书的时候也常常读一些古代食谱,《中馈录》、《山家清供》就不提了,如《东京梦华录》、《武林旧事》中提到的吃喝也会琢磨一番。由此,他对宋代美食是有一些了解的,这就为随园烹饪宋朝美食提供了基础。

    对于如今的人来说,宋代美食只要稍稍做些修改,也是很能接受的...而且宋代风格的饮食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原材料差的不远!

    明清美食大量使用了外国传来的调料和蔬菜,这占据了当时饮食的很大一部分,几乎无法完全避开。而宋代饮食就不同了,虽然因为海运的关系也有很多新鲜的东西成为饮食的一部分,但总的来说变化没那么剧烈。

    而按照宋风安排饮食,饭食的安排是非常复杂的...宋朝虽然正由分餐制走向合餐,但上流社会还是经常使用分餐,越是正式场合就越是如此。

    于是穿着清爽干净,一色鹅黄色上襦、碧绿色裙子的婢女鱼贯而来,每人手中都托着大大的竹盘,竹盘里放着一个又一个的小碗小碟——菜色多而分量少,这样既显得丰富又不会浪费。

    餐具都是上好的器具,既有金杯银碗,又有细瓷小碟,此时瓷器有了长足的发展,青瓷、白瓷都有颇不错的,不过这也是贵族才有,老百姓依旧用着粗陶器具。另外漆器也不少,事实上漆器直到宋代依旧是上流社会常用餐具,此时虽然因为各种原因式微,却依旧是贵族的象征呢!

    首先端上来的看碟,所谓看碟,就是用来看,而不是吃...当然,吃也可以,但味道就不能追求了。

    这些看碟有各种好看好闻的香草药盒子,有堆成塔装的蜜枣,有一些好看而不好吃的水果(譬如枸橼、野莓)摆盘。因为此时才是初春,难得的有水果,这很多还是用各种方式保存下来的,看着就知道珍稀。

    这些看碟是为了显示丰盛,也是养眼睛的。

    虽然客人们不知道这一点,但好在许盈是主人,他没有动筷子,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动筷子。等到看碟摆上了,又有一队穿浅紫色上襦,桃红色下裙的婢女过来奉菜,这倒是能吃了,但只是餐前开胃菜!

    水果、蜜饯、坚果、果干、肉干色色齐备,其中每一样又有数种。虽然每种只用小碟盛一点儿,比如说姜丝梅,就是一银盏中放了两枚,还撒了些糖粉做装饰,但因为数量多,装饰的美丽,只会因为量少而觉得高级,绝不会有吝啬之感。

    见许盈动筷子,这个时候大家才品出来,原来一开始端上来的东西是用来‘看’的!这种他们之前虽然没有接触过,但都是贵族出身,穷奢极欲过来的,有过类似经验,想通这个并不难。

    此时,因为坐席是沿着溪流安排的,倒不好安排舞乐,所以只让歌女在一旁站成一列,在乐手的伴奏下轻声演唱。

    开胃小菜过后,有人来撤下已经摆了满桌的菜色。因为量少,倒是没怎么浪费。至于说看碟,那则是能用的就回收利用(譬如说枸橼,吃是不好吃的,但习惯用于洗衣时做添香剂),其实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奢侈。

    这时才是正式的菜肴。

    宋朝的宴饮风格,正式的菜肴往往被称为‘下酒’,而这个称呼也确实简明扼要!正式宴饮中往往两道菜为一盏,一盏一盏分批次上菜,之所以有‘盏’这个说法,正是因为两道菜配一盏酒啊!

    此时宴席气氛正好,婢女换成了穿石榴红裙的。第一盏是一道春饼,一道梅花羹——一般来说,两道菜,一道为羹汤,一道为其他。

    这在这时也算相宜,因为这时的餐桌上最常见的菜也是羹汤!此时烹饪手法并不多,除了烤肉、生脍外,正经烹饪手法不过是蒸煮之类,很多蔬菜肉食都是煮的烂烂的了再吃,这就是羹汤!

    而要是在后世,一桌上有两道汤都会有些奇怪呢!

    春饼并不是后来才有的食物,此时在初春时也有类似的食物五辛盘——其他的都差不多,只是薄饼里卷的菜色有不同,五辛盘顾名思义,都是一些味辛的食物,譬如葱、蒜、芫荽(香菜)、韭菜等等。

    肠胃经过一个冬天的蛰伏,在初春还带点儿寒意时,已然苏醒过来。这个时候需要一点儿有刺激性的食物去疏通肠胃,祛除浊气。就像是瞌睡的时候打盆凉水来洗脸一样...很有可能古人就是通过如此朴素的联想,这才有了五辛盘这种食物。

    “这五辛盘倒是好看。”平常不吃五辛盘的杨微笑了笑。古代出家人不吃荤腥其实是很靠后的事情了,最开始其实是不吃具有强烈气味的食物,而五辛盘里大多数食物都具有强烈气味,这是小时在道观生活的杨微很难接受的。

    但如今随园端上来的五辛盘不同,选入的标准不再是‘味辛’,而是鲜嫩和好看!好看佷容易理解,而鲜嫩则是因为如今初春时分,各种新鲜蔬菜也难得呢!只要有这些鲜嫩嫩的果蔬,就足够叫醒五脏六腑了。

    萝卜、嫩笋、韭黄、早芹、生姜、豌豆苗、藕、红蓼、豆芽...这些食物都被细细切作了丝,又因为颜色丰富,有红有黄有绿有白,整整齐齐摆在盘中,倒不像是食物,而像是女儿家的针线笸箩了!

    “真好看!都舍不得吃了。”说是这样说,大家还是卷了饼,吃下这节令食物。

    这样的春饼本身没有太惊艳的滋味,吃的是食物的新鲜清脆,以及一点儿食物本味。所以还准备了各种酱,大多数人会卷好饼之后蘸自己喜欢的酱。

    至于梅花羹,倒也简单。不过就是用泡了洗净梅花的水,加一点儿檀香末,然后用来和面。面擀成皮,再用花朵形的模具印出一个又一个的五瓣梅花来。这些五瓣梅花过水稍煮就可以捞起了,然后加以清鸡汤,就是一碗梅花羹。

    清鸡汤需要撇干净鸡油,过滤掉渣滓,最好是再用鸡蛋白澄清一遍。这样颜色澄清,又十分清淡鲜美,这才衬的出‘五瓣梅花’中淡淡的清香!

    煮清鸡汤的鸡也不会浪费,之后还有一道凉拌鸡丝,正是由这里而来!

    这样的食物在此时而言不只是美味,还在于吃的有品味...事实上,眼下这些来随园赴宴的人谁家不是显贵?真的只是吃的话,都是过于奢侈了!但凡是此时能弄来入口的,他们其实都不缺!

    对于这些传承日久的势族子弟,食材本身已经不算什么了,甚至也不在于贵贱,关键是怎么吃!而眼前端上来的菜色就正好符合此时贵族的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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