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的几人都是地痞无赖,在无赖中算是嘴严讲义气的,月儿选人时当真是用了心的。但那是寻常小事,如今被他们造谣的陶睿就站在面前,一个淡漠的眼锋便吓得他们战战兢兢。还有那青天大老爷,他们最害怕的就是上公堂啊!
有人抱着侥幸心理道:“大人,小人没有造谣,小人只是见了那西山村的陶家人,觉着惊奇,随口一提,不是要传闲话啊。小人也不知道怎么就给传开了,小人真是冤枉的!”
旁人忙跟着点头,“是,大人,就是这样。”
堂上大人皱眉喝道:“一派胡言!你们几人互不相识,莫非还一同去了西山村不成?”
“这、这是因为那陶家人来京城上集了,小人在街上见着他们的。”
大人脸色更难看了,“那你们又如何知道那家人是西山村的?又是在何处见过宣国公夫人的?”
几人圆不回来了,他们地痞混子哪有机会见到高门贵妇?人家出门都是前呼后拥的,就算远远瞧见,也不可能记这么清楚,见个人就确定像她啊,简直自相矛盾。
陶睿背着手带着笑意说:“吴大人,相信您也看出来了,这几人满口胡言,谎话连篇。
不是在下要斤斤计较,实在是这皇城根下若谁都能胡乱造谣,京城还不乱了?据我所知,这几人没少欺害百姓,还请吴大人派人查查,将他们的家人抓来问问,说不准,从他们家中就能搜到不义之财呢。”
吴大人严肃地道:“宣国公世子稍候,本官已派人去拿人搜查,定让此事水落石出。”他垂眼看堂下几人,用力一敲惊堂木,“还不从实招来?”
几人跪伏在那里,心不断地往下沉。陶睿和吴大人的话让他们没了侥幸的心思,陶睿明显认识吴大人,常听说官官相护,陶睿可是国公府的世子啊,吴大人哪能不帮他?再说这件事真是他们收了银子瞎说的,是陶睿占理啊。
脑子最活的人眼睛一闭,咬牙磕了个头,“山西村陶家确有其人,是谣言还是真相,找他们来看过便知。”
“好啊。”陶睿赶在吴大人前头说,“就请陶家人来对峙,说起来我也去过一次西山村,还救过一个和我有些像的老汉,可那又如何?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凭这个就说我宣国公府有眼无珠,能将个女娃抱错成男娃?”
这是最有利的反驳点,怼得那几人哑口无言。是啊,接生的只要眼睛不瞎,就不可能把男女看错,更别提国公夫人身边还有伺候的人呢,咋能抱错呢?
外头围观的众人都跟着点头议论,不相信陶睿是假世子。偌大一个国公府,还能弄错血脉?那也太不靠谱了。
陶睿成功地将众人对国公府的同情转为质疑,这种质疑一旦留下了种子,那就会迅速扎根拔不掉了,再没人觉着宣国公替别人养儿子真惨了。要真是抱错,那就是国公府御下不严。
吴大人有些头疼,派人去搜了那几人的家,还去找了西山村陶家人,同时也没忘了通知宣国公府。高门大户对待这种事都想低调不乐意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得等宣国公府回话才知道该如何处理。
很快宣国公就派人来,宣国公夫妻十分不满陶睿自作主张,抓了人就上公堂,叫他回去等消息。
但陶睿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听过谁的话?
他要了张椅子坐下,吊儿郎当地说:“小爷活了十七年,还没人敢编排到我头上。这短短半日就满城风雨,背后的人得多恨我啊?我非把这杂碎揪出来看看是谁!
吴大人,还请快着些,还我个公道来。”
宣国公夫妻没法子,只能派了管家旁听,随时给他们传消息。陶李氏还带了人到衙门附近的茶楼候着。
她心中七上八下的,虽是要说穿真相,但不能在公堂上说呀,她怎么解释她的人抱错男女的事?可陶睿告那些人造谣,若不趁机说穿真相,岂不是让陶睿将谣言破了?将来就没机会再说真相了。
她得离得近着些,以防出现什么突发状况,还要想出个万全之策。
那边吴大人想赶快结案,办事效率相当高,官差很快就从那几人的家中各搜出二十两银子来。这么多银子,这些地痞说不定一辈子都攒不下,怪不得那么卖力,什么都不肯招。
但他们的家人被带到公堂上都吓坏了,这对他们来说是很大的心理冲击,银子是好,可不能搭上全家啊。
这时西山村陶家人也被找来了,老爷子还是在木板上被陶金和里正的儿子抬过来的,里正也随着他们一块儿过来壮胆。
吴大人将情况一问,陶金立马一脸莫名,“在集市上看见我们?哪天啊?我家闺女大了,近一年都没上过集,我媳妇也不爱赶集,我爹更是有十年没进过城门了。这不瞎说吗?”
老爷子陶旺财也在木板上抬抬身子说:“大人明鉴呐,小人前几日落了水,好悬咽气,一直在炕上躺着呐,他们咋看见我的啊。”
陶家人一来就揭穿了造谣者的谎言,还有那银子作证,吴大人一拍惊堂木就要给他们上刑。
有一个年纪轻些的顶不住了,他媳妇还怀着孕呢,此时吓得脸白,万一落了胎,岂不是作孽遭报应?他满头冷汗地说:“大人,我、小人认罪,这不关我的事,是有人拿了银子叫我那么说的,小人也是听着像真的不像作假,才猪油蒙了心,干了这缺德事。小人、小人都是为了拿银子养娃啊,小人知错,求大人恕罪,小人知错啊!”
“谁给你的银子?”
“小人不认得,真的不认得。”
青松的妹妹在人群里喊了一声,“我瞧见了,是城东秦家的丫鬟月儿!”
吴大人抬头问:“谁在说话?”
青松的妹妹早已经低头换了个地方,她是听哥哥吩咐这么做的,喊完还有点害怕,但她很快发现没人认出她,大家都在东张西望寻找喊话的人呢。
吴大人问出那几人都是从一姑娘那得的银子,立马叫人去问秦家有没有一个叫月儿的丫鬟。于是很快,月儿又被请来了。
这下那几人可认识了,知道大势已去,不认罪不行了,所以他们一看见月儿都纷纷指认她,只求自己身上的罪能轻一些,毕竟他们只是帮凶啊,历来都是主谋罪更大的。
月儿被这阵仗吓得瘫软在地,脸色煞白,喃喃说:“不是、不是我……”
陶睿挑眉,旁边的青松立马愤怒道:“你不是秦小姐跟前的吗?秦小姐叫你这么干的?就因为我家世子爷要退亲?”
月儿忙摆手,“不、不是……”
“什么不是?你敢说不是?你一个丫鬟哪来的一百两银子?”青松指着月儿狂骂,“你家小姐干了什么自己清楚,让她装病退亲已是我家世子爷仁义,她竟来害人?”
这内情听得众人目瞪口呆,嚯,刚陶睿还说要揪出杂碎呢,这杂碎竟是秦家大小姐?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手段是不是太脏了些?而且她干了什么啊?弄得订婚这么多年都要退亲,肯定是干了很不光彩的事吧?
众人的议论声吓得月儿瑟瑟发抖,这已经不是她一个丫鬟能扛住的了,她满头冷汗已然快晕过去,这时秦夫人的心腹嬷嬷突然冲上前扶住了她,担心道:“月儿你没事吧?”
然后快速在她耳边低语,“想好你一家下场,自个儿担了。”
吴大人喝道:“闲杂人等退下!”
两个衙役立马将嬷嬷拖到门外,那嬷嬷一脸焦急,仿佛真的和月儿关系很好,为她担心似的。但月儿此时已满脸绝望,刚刚在府里,主子们不知官差为何拿她,没有叮嘱她,这会儿知道了,竟是要她认罪,偏她还没任何办法逃脱。
她心里恨死了秦若,但还是浑身颤抖地伏身认罪。
“此事……与我家小姐无关,与旁人无关,是我、奴婢发现了真相,发现他陶睿是个假世子,奴婢不忍我家小姐嫁个假货,嫁个不着调的纨绔,所以我就、奴婢就偷了府里的银子,买通那几人……”
她趴在地上哭道:“大人!奴婢是收买了人,做了错事,可抱错之事是真的呀,世上再有巧合之事也不会巧合到这般地步。
那陶睿就是个泼皮,他顽劣不堪,想退婚还要往我家小姐头上泼脏水,私下拿我家小姐的名声威胁她许多次,说以他的身份,随便捏造个谣言就能冤枉我家小姐。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求大人明鉴啊,陶睿才是谎话连篇的那个人!”
陶金和绣娘气得差点破口大骂,她凭什么这么说陶睿啊?但一抬头对上陶睿的视线,发现陶睿那么淡定,他们又把话咽了下去。他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闹到公堂了,他们不懂还是别瞎掺和,免得给儿子拖后腿呢。
月儿越说越流利,舍了自己的命不要,只想将事情办得漂亮些,给家人个好去路。她知道夫人一定不会食言的。所以她又回想这么些年秦若私下抱怨的那些话,她都拿来当成自己说的抱怨,一句句指责陶睿打架斗殴、玩物丧志。
她正说到激动处,陶睿轻笑一声,吓了她一跳,也让众人一愣。
陶睿摊摊手不解道:“本世子这般不好,怎么想解除个婚约,秦家还推三阻四的,至今都没同意?”
众人哄笑起来,就是,这么嫌弃人家,做什么不退亲啊?一个丫鬟这么大怨气,八成是那小姐自个儿抱怨的吧?
陶睿拿手中的折扇点了点青松,“去,回府跟我娘说,今日就叫人将信物换回来。既然秦家不识好歹,给台阶不下,那我就自己退亲。”
门口那秦家的嬷嬷脸色变了变,硬着头皮道:“世子爷,您消消气,此事与我家小姐无关,望您不要迁怒。若有什么误会,也当稍后再议。”
陶睿似笑非笑地说:“小爷我顾念两家颜面,没把肮脏事说出来,但你们秦家闹这一出,是拿我当傻子呢?若我不是世子,那谁该是世子?这亲事该是谁的?
呵,不过你说此事与秦若无关,那就无关。那就当她御下不严吧。如此无用,不堪为妇。青松,去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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