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纪猫露娜面前，放着一盆小鱼干。</p>
小鱼干是贝内特先生亲自钓来，再经由厨娘的巧手取出内脏和大骨，最后放在烤炉的最外缘一点一点地焙干，再洒上磨碎了的松子和核桃仁，香气扑鼻，一向是露娜的最爱。</p>
但是今天，罗兰正板着一张脸坐在小鱼干面前，看着被活生生馋出口水的黑白花。</p>
“我亲爱的经纪人，请给我科普一下，什么叫‘中途退出’……”</p>
“还有，除了剧情简介卡、提示卡、防OOC卡——你还有什么‘卡’，是没告诉过我的？”</p>
露娜转了转又大又圆的猫眼，又慢条斯理地清理了一回猫爪，才细声细气地问：“兰兰，你回忆一下，你今天遇上了什么特殊的事？”</p>
罗兰：“我？”</p>
她今天遇到的事可真让人摸不着头脑。</p>
先是听见了一声炮响，随后，原本到朗博恩来拜访伊丽莎白的夏洛特·卢卡斯，转眼就变成了玛丽亚·卢卡斯，而且到朗博恩来是拜访罗兰的。</p>
更出奇的是，罗兰再问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竟然表示：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夏洛特这么一号人物。</p>
“玛丽亚就是卢卡斯家的大小姐呀？”</p>
当时伊丽莎白一脸好笑地盯着罗兰，“你自己的好朋友，连你都不清楚了吗？”</p>
她还伸出手，揉了揉罗兰的额头，同情地说：“小妹，真睡得那么迷糊吗？”</p>
罗兰：……</p>
露娜听罗兰将这些事一一说明，这才故作高深地捋着猫须，说：“这件事实很清楚——作为夏洛特·卢卡斯进入本位面的选手退赛了呀。”</p>
“退赛？……退赛也可以？”</p>
放弃本就不是罗兰的性格，她去过那么多“种田位面”，什么样的困难没遇到过？她从没考虑过“退赛”这个可能性，因此根本不知道这个选项的存在。</p>
“是的，选手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可以选择退赛。当然他们会因此损失掉本位面所有的分数和奖励，如果想要继续加入其它位面，也会受到很多限制。”</p>
“但是……”</p>
罗兰还是很惊异：“退赛之后，本位面里这个人物就没有了吗？”</p>
“原来的做法是会用原著人物取代这个选手的角色。但是考虑到公平原则，让已经退赛的选手无法从在线选手那里分得关注与流量，制作方会直接抹去这个角色——就当他/她不存在。”</p>
所以玛丽亚·卢卡斯顶替了夏洛特，开始担任卢卡斯家大小姐这个角色。</p>
罗兰还是惊讶不已：她不明白夏洛特为什么要退赛。</p>
“那天她来找你，和你说了些什么？”露娜看似不经意地问。</p>
罗兰皱起眉头，将那天夏洛特特地来对她说的话，前前后后都回想了一遍。</p>
“她说……这个人物根本没办法获得观众的好感……对了，她提到了‘命运’。”</p>
罗兰抬眼问她家经纪猫：“有什么是她能够事先预知，却完全无法避开的剧情吗？”</p>
露娜得意地扭了扭身体，摆出一个优雅的造型，眨了眨她的猫眼：“这就对了——按照原著剧情，你们的柯林斯表哥不久就会向伊丽莎白求婚。”</p>
“伊丽莎白对柯林斯没有任何爱情，自然会拒绝。”</p>
“而卢卡斯家的大小姐夏洛特认为，婚姻只是一张长期的饭票，不管对方与自己有没有共同语言，有没有爱情，只要能成为一个丈夫，给她一个容身之处就行。”</p>
“因此柯林斯在向伊丽莎白求婚被拒绝之后，一转脸就会向夏洛特求婚。”</p>
“而夏洛特，会答应！”</p>
罗兰：——我明白了！</p>
这就是夏洛特·卢卡斯认为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讨好观众的原因。一个受过良好教育，幽默风趣的女子，因为年纪略长、嫁妆有限，以及相貌不够出众等等原因，甘愿接受一个自己完全不爱的男子，作为终身饭票。</p>
而这个男人，才刚刚向她的最好朋友求过婚。</p>
但凡有点儿自尊心的人都无法接受。</p>
而且这个男人，将来会继承她最好朋友的家产，一想到这里就更……</p>
难怪夏洛特会说，她完全不可能争取到观众们的好感——尤其是22世纪的观众，谁还愿意吃这一套？</p>
“等等！”</p>
罗兰突然醒悟过来不对。</p>
“她可以不答应啊？为什么就非得接受柯林斯表兄的求婚？”</p>
露娜咳嗽了一两声，说：“这是因为……‘保留剧目卡’，俗称‘必走剧情’卡的缘故呀。”</p>
罗兰一听这卡的名字就明白了：保留剧目……必走剧情……难怪夏洛特会感慨于“宿命”。</p>
特定原著剧情，进入位面的选手不能避开，哪怕是违背自己的意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走。</p>
夏洛特的退赛，某种意义上，也不失为一种出于自身意愿的“选择”——罗兰愿意尊重她的意愿。</p>
但罗兰马上反应过来：好啊，露娜！你果然有什么在瞒着我。</p>
“露娜，你这么熟悉这个位面的故事，你一定知道我的那段‘必走剧情’是什么，对不对？但你却不愿意告诉我！”</p>
她果断将经纪猫面前的小鱼干拿起来，作势要抱走。</p>
露娜马上就急了，伸出一对秀气的前爪抱住了罗兰的胳膊：“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是我的职责所在，不能现在就将关于你的‘必走剧情’告诉你啊！”</p>
露娜的表情分明写着：万一你也退赛了怎么办？</p>
“你好奇心又那么重，一定会问我，你自己那段‘必走剧情’究竟是什么。”</p>
“可是我现在确实不能告诉你，只有到了那段剧情之前，你才会收到通知——到那时候，那段剧情，也许就水到渠成了，也许你需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但总之只有到了那时，我们才有有更多的信息来作出判断。”</p>
“总之不到那时候你千万不要轻言放弃，罗兰！”</p>
露娜抱着罗兰的胳膊以及小鱼干，不肯撒手。</p>
“放心吧！我不会放弃的。”</p>
罗兰就不是那样的人。</p>
就算是她不幸抽到了夏洛特那样的角色，她也会想办法通过“种田”来翻身的——这都不是问题。</p>
她需要问的，其实只是确认，自己确实有“必走剧情”要走，而且这剧情到来之前，她能够收到提示——这就足够了。</p>
*</p>
没过多久，朗博恩果然陷入“鸡飞狗跳”的混乱之中。</p>
因为柯林斯表兄开了口，向二小姐伊丽莎白求婚。</p>
他选择伊丽莎白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大小姐简被认为是“名花有主”，否则他也一定会在简那里先碰碰运气。</p>
而伊丽莎白，如露娜所“预言”的那样，果断拒绝了柯林斯。</p>
贝内特太太对此万分失望，她的“神经”因而开始折磨整座大宅里的所有人。</p>
“哦，莉迪亚我亲爱的小宝贝，家里只有你一个最懂事。”</p>
贝内特太太在歇斯底里发作的间隙，会泪眼婆娑地坐在罗兰身边求安慰。</p>
罗兰：……哦，我亲爱的妈妈，您实在是过奖了。</p>
“你说说，家里人究竟做错了什么？把她供养到这么大，给她漂亮的衣服穿，专门请了钢琴教师让她学习音乐……你和基蒂都没有这个机会……”</p>
“柯林斯先生是多好的结婚对象啊……有稳定而体面的职业，收入不菲，又有罗辛斯的贵人提携，亨斯福德离朗博恩又近，她可以随时回家来住……”</p>
“她明明可以过得很幸福！”</p>
罗兰不言语，心里在回想那天和已经“消失”了的夏洛特之间的谈话。</p>
“在这个位面里，成年女性只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妻子，一个是老姑娘。”</p>
她们这个阶层的姑娘，自打出生开始，接受到的教育，就是为了让她们将来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从而找到人生的归宿。除此之外，别无他途。</p>
夏洛特的领悟是准确的。</p>
贝内特太太爱她的女儿们，这一点毋庸置疑。</p>
但即便是这样的贝内特太太，也只晓得尽快把女儿们都嫁出去——因为只有都嫁出去了，她们才能获得幸福……</p>
罗兰：越是如此，我就越想要知难而上。</p>
她想要自己定义的“幸福”与“成功”。</p>
当然柯林斯表兄求婚的这件事还远未结束。</p>
两天之后，这位亨斯福德的教士先生向玛丽亚·卢卡斯小姐提出了求婚。而玛丽亚欣然同意。</p>
最要好的朋友嫁给了自家的财产继承人——这个悲催角色的归属从伊丽莎白转到了罗兰身上。</p>
罗兰表示：她被雷得外焦里嫩。</p>
名著位面的做法确实简单粗暴，一个选手退赛了，就直接把属于她的“命运”给安在了别的原著人物头上。</p>
结果现在她成了夹在三方之间，里外不是人的人：</p>
贝内特太太觉得是罗兰在“引狼入室”，玛丽亚再三再四地请求她“原谅”，而柯林斯表兄三番四次地跑来向她请教：“莉迪亚表妹，能耽误您一点点时光，多告诉表兄一些关于我最亲爱的玛丽亚的事吗？”</p>
罗兰：……莫挨老子！</p>
在最初疾风骤雨般的几天过去之后，朗博恩大宅里的气氛陷入低沉。只有来自外部的好消息才能拯救。</p>
好消息也恰于这时传来了：</p>
内瑟菲尔德送来了邀请，宾利先生将在那里，办一次舞会。</p>
据说，他想要借此机会，向梅里顿的亲友们介绍一位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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