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阳升起来，驱散了黑暗。</p>
可这座城依然死气沉沉。</p>
清扫全城找出来的残尸，被摆在城中一块偌大的空地上，后架了干柴，一把火烧了去。</p>
同时，昨晚负责清理城守府士兵尸骸的骑兵来报，他们把尸骸送去城边掩埋时，发现了几个大的尸坑，显然是才挖出来不久的。</p>
大约因为时间紧迫，尸坑处理得很是粗糙，一些地方都没来得及填完。</p>
朝阳刺白的光迸射出来，江意一时看不清，也觉得惶惑茫然。</p>
她微微踉跄了一下，但下一刻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站稳。</p>
她以为这一趟来，可以和这里的兵民一起御敌，可没想到，却是接了一座空城。</p>
城中人，此刻都躺在那尸坑里。</p>
苏薄脸色细看之下也不太友好，命将士们多填土埋坑，为防止疫病发生，把尸坑处理妥当。</p>
这也还没完，城里清出这么多残尸，空气里久久漂浮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尽可能地还应将城里清一遍秽气，否则也极容易生病。</p>
紧接着江意和苏薄分开行动。</p>
苏薄接手了城守的事务，重新整顿城中兵防；江意和来羡则带着一部分士兵去城里各处搜罗药材。</p>
城中原先有一些药铺，进城抢掠的西夷人生性野蛮，他们基本只对粮食和活着的人感兴趣，对中原的医理药材等并不精通，故而药铺里的东西虽很多被破坏却没有带走。</p>
江意照着来羡的方子，配药熬汤给将士们喝下，也作烟熏方式往城中各处消杀病害。</p>
等一番忙碌下来，已日上中天。</p>
她没有穿士兵服，带着药来来往往在将士们中间穿梭，加上苏薄身边的亲兵都唤她一声“江小姐”，渐渐大家便多少知道了她的身份。</p>
苏薄的骑兵队伍向来攻击性强，如疾风劲雨来去汹汹，他们在短时间里要求速援的话，根本不会带上军医拖慢速度，军医都是跟在后面的慢队伍里。</p>
如若负伤，也大多只是皮肉伤，只要要不了性命，自己先大致处理一下，等后面的军医抵达再行处理即可。</p>
若遇到能要性命的伤，通常则是伤势严重，在十分有限的医药资源和条件下，有军医在也不一定能救得回来。</p>
眼下，在他们看来，懂得医药的江意能帮大家积极预防病疫发生，无疑是帮了大忙。</p>
在夔州大营时，她对于将士们来说并不陌生。镇西侯女儿丝毫不输儿郎，在教练场上从不懈怠，试炼比划时又大放异彩，很是让他们私下里津津乐道了一番。</p>
因而将士们对她毫不轻视，一是她身份在此，二她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弱女子，三还能通晓药理、防病治伤，大家反而敬重她。</p>
后来将士们见了她，也都不将她当小兵看待了，而是尊敬地称呼一声“江小姐”。</p>
日头照得人头晕眼花。</p>
来羡几次提醒江意，先去休息一下，顾好自身要紧。</p>
她从昨晚到现在，不曾合眼，也没吃什么东西。</p>
期间有士兵送来了食物，只是她看了两眼，一点胃口都没有，反而有些反胃，就撇开没用。</p>
也是，昨晚她亲眼目睹捞起来的那些残尸，没哪一个是完整美观的，若平时单独拎一个出来，就能吓坏不少人。</p>
后来也有士兵忍不住呕吐了的，城守也连番吐得胆汁都出来了，她硬是强忍着没有回避，直到看着那些残尸被焚化。</p>
看了那些过后，她要是还有胃口才怪了。</p>
来羡对此表示理解，也没强迫她进食。期间她能喝下几口水就不错了。</p>
可她身体底子差，哪比得上这些士兵这样强壮，再这样下去，非得熬坏了不可。</p>
只是江意无法停下来。</p>
只要她一停下来，就会忍不住想起，昨晚看见的那一具具尸体，而后怕自己再也压不住胃里那股翻江倒海之感。</p>
素衣负责审讯那几个疑似东郢来的人，这时到了苏薄跟前，神色冷肃，道：“他们矢口否认，咬死不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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