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船换了河道，沿途逆流而上，速度就明显慢得多了。</p>
两岸的风景也陡然变换。</p>
之前河道两边是广阔的平野，依稀可见春花绽放、庄稼生长，而那重峦山影显得很远很远，在天边描绘出朦朦胧胧的墨绿色轮廓。</p>
眼下，河道相对变窄，水流也湍急。两岸是雄伟恢宏的高山，山壁陡峭，茂林如垂下的一面绿幛，置身山水之中，只觉生机勃勃、妙不可言。</p>
江意抬头能看见时不时有山鸟飞过，树林里走兽一窜，惊得草木摇晃。</p>
到了夜里，虫唱蛙鸣，猿声不住。</p>
显得这一段路上，多了奇妙的声音与色彩。</p>
这段路有大概三五日的行程，江意丝毫不觉得无聊。</p>
她听苏薄说，西陲那边亦是多这样的巍峨高山，这条水路一直畅通至西郡城外。</p>
江意不曾去过，却也开始向往起来。</p>
因为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接近这条河道的上游，越往前越难行，甚至还需要士兵到甲板底下，伸桨划行。</p>
不然的话，行程还得多增加几天。</p>
船上以号角为讯号，船身两边伸出一排长长的木浆，随着号角声起，便一鼓作气地一通狠划。</p>
前面是一道天堑。</p>
江意站在船头，看着船身正缓缓靠近那道天堑。</p>
天堑两边是陡立的悬崖峭壁，河道则像一个收拢的瓶颈口。</p>
远远望去，让人不禁感慨山河壮阔，峻色无边。</p>
苏薄道：“那是夔门，入夔门，便至西陲夔州。”</p>
因为河道愈加变窄，需得要人非常精细毫无偏差地掌舵，才能穿过那道天堑。不然稍有不慎，船身就容易触撞到两岸水底下稍浅一些的暗石。</p>
苏薄在甲板上方的船舵室内控制方向时，江意同来羡就在一旁观看。</p>
这还是江意头一次到这上面来，前方视野愈加开阔，角度正对着船头，使她感觉所在的这艘船宛如一把利刃，劈开山石水浪，一路往前。</p>
眼看着那天谴越来越近，江意也不由得心头紧了紧。</p>
河道确实好窄，仿佛一下子就要撞上去了似的。</p>
船头还在继续往斜前方拱进，江意捏了一把汗，道：“要撞上了啊。”</p>
苏薄把着船舵，等到了合适的位置再往回旋，低道：“不会撞上的。”</p>
而后江意便见船身在撞上之前又开始往另一边斜前方调了向，穿过了这道天谴的一半。</p>
因为夔门不是平直的，两道陡峭巨大的山门有些呈锥形，需得尽量往一边靠，才能成功往另一边转向。</p>
来羡见苏薄手法熟稔，俨然不需要担心，道：“这古代的船，过这样的天堑，又是人手操作，一般人还真搞不来。”</p>
江意不由侧头看向苏薄。</p>
他视线看向前方，手里时不时做调整；他手握着船舵以及转动的手法，游刃有余之际，又非常沉稳而利落。</p>
好像不管他做什么事，都很像样，让人觉得本该如此。</p>
苏薄忽道：“在看什么？”</p>
他虽没侧头正顾她，但眼尾的余光里有她。</p>
江意回了回神，忙撇开视线，细声道：“没看什么。”</p>
随之苏薄抬臂，对甲板上待命的人打手势。</p>
之前他们待的这船头十分清静，船尾的士兵都不会到这里来；不过此刻船快要抵达，甲板上许多盔甲士兵严阵以待，长长的号角也架在了肩头。</p>
随着苏薄下令，船只已行到了天谴的后半段，雄浑的号角声再度响起，并且号角声的长短与中间的停留不一，一听便是在传递某种消息。</p>
江意问他：“这号角声传达的是何意？”</p>
苏薄贴着她耳边应道：“告诉你爹，我们到了。”</p>
江意微微震了震，心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p>
她到西陲了。</p>
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终于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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