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份真心却没有得到同等的回报。
不管是罗山还是李婉桃, 他们都是没有心的人。
李婉桃从始至终都觉得自己是下嫁给戚妄的，她有满腔的委屈，虽然面儿上没有表露出来, 但是她的所作所为都透露着一种自己是委曲求全下嫁到戚家来的。
然而事实上没有人强行逼着她嫁人, 张九芹分明提过要退婚的事情，是她自己不同意, 非上赶着嫁过来，结果真嫁过来了, 却又觉得自己委屈痛苦。
戚家给去的那些聘礼, 除了她的那几套衣服外，她什么都没有带回来。
也是张九芹不计较, 否则的话随便换了个人家, 单单凭着她光吃不出这一点儿, 就足够让人把她给休回家去的。
“娘，你在做什么？”
戚妄在炕桌边儿坐了下来, 抬眼一看, 便看到账本子上密密麻麻地写的那些东西, 粗略一算，那些钱就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 偏偏张九芹还觉得不够, 一直在往上添东西。
家里的日子本来就不算是多富裕，她又想让李婉桃风风光光地嫁进来，自然是恨不能将最好的全都给李婉桃，也难怪最后她会选择把自己的金镯子都给卖了。
就在张九芹埋头计算着该置办些什么的时候, 戚妄突然伸出手去, 将账本抽了过去。
张九芹愣了一下, 以为戚妄是太过无聊, 想找自己玩儿，她无奈地看着戚妄，轻声哄着他说道：“阿妄乖，娘在忙呢，你自己一个人出去玩儿好不好？”
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今儿退婚不成，看李婉桃那样子，是一定要嫁进来的，那这聘礼啥的自然也要张罗了起来。
好在戚妄和李婉桃原本就是打算结婚的，很多东西都是早前背下来的，但因为现在戚妄出了事儿，为了不委屈李婉桃，张九芹才想着要多加一些，这样一来的话，就算村子里的那些碎嘴婆子都说不出话来。
戚妄自然是不能让张九芹将这些东西全都拿出去的。
李国富那人不坏，行事也算是厚道，但是他跟这个时代的很多家长一样，觉得婆家给的聘礼自家留着也没什么问题，张九芹出手大方，给的聘礼全都落在了李国富的手中，靠着这些钱，李国富乘着东风做起了买卖，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后来李国富知道了李婉桃和罗山的奸情，但是那个时候戚妄和张九芹已经死了，看在是个外孙的份上，他也没有跟闺女计较什么，很快就接受了罗山这个女婿。
这些钱给出去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他们的婚姻终究是走不长的，没必要将这些东西喂一群白眼狼。
戚妄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我要留着上学，不能给出去。”
张九芹有些讶异地看了戚妄一眼，总觉得自己儿子今天好像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是给你媳妇儿的，不是给旁人的，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家选择嫁给你不容易，咱们得厚道……”
戚妄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我也是男人家，我也不容易，不给，都是我的。”
说完这番话后，戚妄沉默了一会儿，又小声地说道：“娘，我想上学，我聪明，加减法我都会了，我不结婚，我要上学，这些给我上学。”
听着戚妄所说的话，张九芹的眼睛发红，险些没哭出来。
因为智力受损的缘故，别看戚妄长这么大个子，其实智商只有五六岁小孩，医生也说过了，他的情况很糟糕，最好也不过是现在这样了，之前戚妄也没提过想上学的事儿，可是现在他突然提起来，张九芹悲从心来，险些没哭出来。
但是她不敢当着戚妄的面儿哭，怕这个孩子多想什么，便忍着悲伤说道：“但是我们阿妄已经长大了，都能娶媳妇儿了，学校不收你这么大的孩子，所以这钱还是要给你娶媳妇儿用。”
戚妄瞪大了眼睛，似乎被张九芹的话给惊到了：“我才六岁，我不娶媳妇儿，这些钱我要留着上学。”
他的态度极为坚决，看起来不像是说假话的模样，张九芹有些懵，这才想起来结婚的事儿是戚妄没受伤前定下的，他受伤了之后，她一直都没有跟他提过这件事儿。
张九芹倒是没想到李婉桃那边儿没出什么问题，倒是在戚妄这里遇到了麻烦，眼瞅着他一脸坚定地表示自己要上学，不想要娶媳妇儿，张九芹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可怎么办才好？定好的媳妇儿儿子不想娶，她该怎么劝他？
她耐心地劝着戚妄，想要说服他娶媳妇儿的事儿势在必行，不能耽搁，时间长了说不定人家就改了主意，他就没媳妇儿了……
哪知道戚妄却直接说道：“没有就没有，我不稀罕，我不要媳妇儿，我要娘，我要永远跟娘在一起。”
张九芹：“……”
向来好说话的儿子在这件事情上却变得无比固执，无论她怎么说，戚妄只有一句话，他要上学，他不娶媳妇儿。
张九芹：“……”
她还想继续劝说下去，戚妄却突然开口说道：“娘，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张九芹一愣，急忙说道：“你这孩子，说的是啥话，我是你娘，我怎么能不要你呢？”
戚妄委屈巴巴地开口说道：“人家都说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娘让我娶媳妇儿，不就是要让我忘了娘吗？我把娘都忘了，娘还能要我吗？”
张九芹：“……”
娶了媳妇儿忘了娘是这么用的吗？这孩子还真是的，怎么就说不通呢？
她还想继续劝说下去，但是戚妄就咬着这一条怎么都不松口，到最后母子两个说来说去，都快说成了车轱辘话了。
张九芹说的口干舌燥，见戚妄仍旧是一副我不想娶媳妇儿，你别逼我，逼我我也不会娶媳妇儿，我要留钱去上学的模样，她脸上露出了浓浓的无奈之色来。
这儿子的劲头上来了，说啥都没有用，算了，她这个当娘的说不明白，还是让罗山劝说一下吧，戚妄最相信罗山的话，小哥俩经常有说不完的话，也许他劝说一下，就能把戚妄劝说住了。
这么想着，张九芹也放弃了和戚妄继续掰扯下去，她无奈地开口说道：“行了，这件事儿我们先不提，你把账本给我，我不算账了。”
她的脑子都被绕大了，现在整个人都头昏脑涨的，哪里还能说出旁的话来？
戚妄知道张九芹是被他给弄烦了，估计现在是不会再算聘礼什么的，便将账本还给了张九芹，不过末了还是加了一句：“不要媳妇儿，要上学。”
饶是张九芹的耐心够好，也被戚妄给折腾的无语至极，她朝着戚妄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行了行了，不娶媳妇儿，留给你上学，你放心吧，我不算账了。”
说着，她就把账本算盘啥的都收了起来，表示自己真不算了。
戚妄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夸了张九芹一下：“娘最棒了。”
看着戚妄用往常自己夸他的法子夸自己，张九芹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儿子如此惦记着她，就算是脑子受了伤也不想离开她身边，张九芹这心里面也是暖洋洋的，甭提多高兴了。
高兴之下，想起戚妄刚刚一直念叨着自己要去上学，不娶媳妇儿啥的话，张九芹心念一动，拿出了戚妄曾经的那些课本，放在了他的面前。
张九芹和别的家长不一样，人家孩子上完学，书本啥的都卖到废品站换钱，但是她不一样，戚妄从小到大的课本啥的她全都留着，并且用挂历纸全都包了起来，一本一本整整齐齐地放在了特意打的木头箱子里面。
戚妄是个爱惜书本的，哪怕放了许多年，这些课本拿出来依旧跟新的似的。
虽然大夫说戚妄好起来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张九芹的心里面还抱着微弱的希望，总觉得老天爷不会对她那么无情的，总归会给她留一点儿生路的。
也许自己的儿子还能恢复正常，刚受伤的时候他连吃喝拉撒都不知道，现在不也被自己教的很好？
这么想着，张九芹便耐心地开始教起课本上的知识来。
一个超级学神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学渣确实有些难度，不过戚妄的演技高超，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小学渣。
十个字里面他只能认识三个，张九芹教了几遍，勉勉强强能认识五个，再多了就不成了。
戚妄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像是学渣了，但是张九芹却十分欣喜，觉得自己像是见到了一抹曙光。
她教完了语文之后，又把数学书拿了出来，教戚妄简单的算数。
出乎张九芹预料的是，戚妄的数学很好，那些计算题自己只教一遍他就会了，他甚至不用掰指头，只用心算就能得出正确答案来，张九芹给戚妄出了二十道数学题，他不过花了几分钟，就全都写了下来，并且没有一处出错的。
“阿妄，你真的是个天才！”
张九芹满脸欣喜地喊道，然后吧唧亲了戚妄一口，她激动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
“县城的医生看的不准，我得带阿妄到市里面去，让市里面的医生给看看，医生说我们家阿妄恢复不了，但是我看我们家阿妄聪明着呢，这些算术题他都会！”
虽然这些题只是一年级的题目，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但是想现在戚妄的智商可只有五岁，他能做出这些题来，是不是证明他恢复有望？
戚妄看着兴奋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张九芹，脸上摆着一副纯良无辜的表情，仿佛是个天真的孩子一般。
张九芹之所以想让李婉桃早早嫁过来，也是因为医生说戚妄恢复无望，以后只能是这样了，她想要有个人能照顾自己的儿子。
不过虽然张九芹确实是有私心存在，但是她也给了李婉桃选择的机会，如果李婉桃不愿意，她也不会逼迫对方的，但是李婉桃愿意，张九芹怕夜长梦多，自然是想要早早将对方娶进门的。
但是现在戚妄十分抗拒结婚，并且他表现出的样子并不像是个智商只有五岁的孩子，张九芹看到了戚妄恢复的曙光，结婚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之前那么着急了。
如果戚妄能恢复的话，这些钱自然要给他看病用。
就算再疼李婉桃，张九芹也不会把她放在自己儿子前面的。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张九芹跟罗山说了一声，自己打算明天带着戚妄去市里面一趟。
罗山闻言，不由得愣住了，脱口而出道：“你们去市里面做什么？”
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似乎不太好，罗山急忙调整了一下，解释道：“舅妈，你之前不是说要给李家下聘的吗？家里的钱很紧张，这种时候去市里面是不是不太好？”
他没有想到张九芹是要带戚妄去看病的，只是以为戚妄不懂事儿，闹着要去市里玩儿，张九芹宠他，这才任由着他胡闹的。
李婉桃嫁给戚妄的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了，罗山知道无力阻止，可是那是自己心爱的姑娘，罗山想要她能得到最好的一切，他自然不希望张九芹乱花钱。
李婉桃能嫁给戚妄这个傻子已经是戚家祖坟冒青烟了，她合该把最好的一切都奉献给李婉桃。
张九芹自然不知道罗山已经在算计她的钱了，见罗山不明白自己想做什么，张九芹便解释了一下。
“今天下午你表哥做对了二十道题，我觉得他可能不像是县里医生说的那样恢复无望，我想带他去市里面看看，也许市里面的医生可以让他好起来呢。”
不可能，他就是个傻子，永远都不可能好起来的！
罗山险些脱口而出喊了这么一句，好在他反应及时，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来：“表哥能好起来？这真的太好了！”
说着，罗山转头看向了戚妄，急声问道：“表哥，你现在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我就知道表哥你福大命大，一定会好起来的。”
罗山说的话让张九芹觉得十分熨帖，她笑了笑，继续说道：“先别把话说这么满，先看看再说，不过我觉得可能性更大，你不觉得你表哥现在的眼神比之前灵动许多了吗？”
因为心里面存了希望，所以张九芹怎么看戚妄怎么觉得自己儿子正在飞速好转，她看着戚妄的时候整张脸都在发光，好像他已经彻底好了一般。
罗山虽然嘴上顺着张九芹说话，可是那颗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他不希望戚妄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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