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出乎预料

    冷汗刷得一下就从索伦脊背上渗出来了。    货是什么时候被换掉的?怎么换掉的?现在在谁的手里?    这三个问题他一个都没头绪。    不可能啊!因为抢货的时候集装箱摔的挺严重的,在交货前索伦亲自确认了里面飞翼和石像鬼包装都是完好的,而且交付现场清点的时候,他也是跟在旁边看着,之后又直接到仓库协助防守,几乎是全程都亲自跟着这批货在走的,如果是用了魔法偷货,也没可能瞒过他这双魔眼才对啊!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索伦脑子飞转得都快冒烟了。忍耐着抓狂尖叫的冲动,仔细检查仓库,确认是否有密道,暗门,魔法传送门之类被遗漏的痕迹,可却一无所获,只能回过来检查集装箱里的制式石像鬼,确实不是西琼做的货,就只是普通的制品。底牌确实已经被换掉了。    如果是当着索伦的面,用他都看不懂的魔法把货直接换掉的,那就纯粹是魔法的知识碾压,索伦再怎么想也白搭,可如果不是当着他的面做的手脚呢?    因为索伦仔细回忆的话,他确实是有两个时间段,让这批货出了视野范围的。一个就是刚才出去确认袭击的时候,还有一个,就是买家交了货装车,而克里斯丁带来的那只鸡,拉出来一堆财宝,他帮忙铲钱装车的时候……等一等,会是那只鸡搞的鬼吗?    索伦现在实在是一头雾水,他又不可能现在冲出去,把花的小学徒抓起来抢她的母鸡,抢过来又怎么样?逼它再下个蛋?    冷静下来,得先冷静下来,先从简单的问题入手,一层一层的把问题解决。    首先一个索伦可以回答的问题是……对,为什么不直接偷货留个空箱子,而要换一批普通石像鬼呢?制式军团也要五万个水晶的吧?    所以这样看来答案就明确了,这批‘假货’是事先准备好的。是温和派,不,是革新派的人故意为之的计策,绝不是又有什么额外的第三方势力插进来偷货。    现在从索伦实际看到的情况,就至少有三波人,再算上他自己这边的话,是四批人强袭码头。假如不考虑索伦这个跳来跳去的bug在暗处偷袭,用禁咒清场的极端情况,那最大可能出现的情景,就是最终这仓库里的东西,会有大概率被夺走。    温和派革新派派来再多的人守卫,也抵抗不住所有人的围攻,那么不如用假货把这个烫手山芋换掉,到时候大乱斗的混乱场面下,恐怕袭击者也就只能仓促确认一下集装箱里是不是‘有货物’,而来不及确认货物到底‘是不是真的’。这样盯着他们的注意力就会被吸引走,而关键的底牌就能金蝉脱壳了。    索伦努力深呼吸着让大脑保持供养,一边仔细观察着现在集装箱里的这批东西。猜想得到了作证,装在货柜里面的都是普通的量产型号,只有外层的几个石像鬼,翅膀确实非同一般,有风之魔能大量凝聚,应该是技术开发局的炼金师制作出来糊弄人的。    说真的,如果不是武斗派提前一天取货,导致飞翼和石像鬼没有装配起来,又导致提前准备好的伪装军团出现了破绽。    那技术开发局这一手偷梁换柱,瞒天过海,真是耍得相当精彩了。到时候无论是谁把这批假货抢过去,都是有苦说不住,还要代替温和派背锅,成为所有势力的目标。    那么这样一来,也可以理解温和派的仓库守卫不怎么上心,甚至敢直接问索伦他们的南方派借兵看守的动机了。仓库里的假货本来就是个鱼饵,那么真货就应该不是在袭击发生的时候,才仓促调换,而是在交付转仓的时候,就用某种手段运走了。    那可就麻烦了,时间太久了,这都大半夜过去了。    索伦眼皮子都开始跳了,交货的时候他的注意力真的是被那只母鸡,和金蛋砸出来的金山吸引住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保留了集装箱的外箱,而把里面的货物替换了。但魔法的世界,保不准就是有可能办到的。    假如货物只是转到码头区的其他仓库……不,今晚必定有人袭击码头,这种可能性实在很低,而且风险很高,不大可能。    那么,货物恐怕已经被送出城了。对,如果像两个红袍法师聊的那样,革新派把手头的主力都安排去抢城门,不止是为了拦截贵族的生力军进城,而是为了接应货物的话!那么他们这个时候,可能都已经偷运了东西出城了!而其他所有势力,却都还一无所知的盯着码头区这里,还要把精力放在全城搜索,没一两天工夫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到时候天知道这批货都被革新派藏到哪里去了!    “嘶……一个比一个阴险……”索伦咽了口唾沫,革新派的人才太多了吧,这才被纳瑞姆狠狠坑了一手,立刻又有人冒出来,并且在山穷水尽的情形下,想出这么个金蝉脱壳的绝活。哪怕索伦猛在这开挂都被耍的有点措手不及了。    现在怎么办,立刻去城门劫货吗?可是时间浪费了这么多,对方走的水路还是陆路,是从哪条路出城,现在到哪里了,都完全不知道啊!这要怎么追?    “就是这仓库!货在这!”    突然有大队骑兵抵达的声响传来,索伦赶忙躲到虚圈里,投过间隙一只眼向外瞄,来袭者直接用了大型火系魔法炸毁了仓库,然后骑兵一窝蜂得冲入火场。领头的……嘿,这不是撒尿者布鲁么?    “是那个箱子!快快快给我拖走!送给老祖宗去!”一身魔法盔甲的撒尿者布鲁骑在白马上,得意洋洋,英姿勃发的大笑,“哈哈哈!还是我抢先了一步!武斗派的继承人是我的啦!”    “……”索伦也只能无语得看着血骑士们抛投锁链和钩爪,捆住集装箱打算就这么强行拖走。    不是,兄弟你都不检查一下,不怕你家老祖宗把你的灰都给扬了吗?    这下可好,武斗派一口就把饵给咬了。更加没人去注意得到真货了。    唉,帝都这么个人心叵测的险恶地方,也许只有当竞争对手的继承人,是这种纯真的煞笔,才能让人感觉到些许的温暖和轻松……    “底下的都闪开!!”    又怎么了?    索伦和布鲁一起朝出声处仰头看去,就看到什么长着很多腿的东西从天而降,然后阴影越来越大,遮住了众多血骑士脸上的绝望。    “哦哦啊啊啊啊!”    “砰!”得一声,这庞然大物砸在火场正中,盖住了骑士们绝望的惨叫声,把燃烧的仓库整个给砸塌了,火星四溅,腾起的烟尘和火云把附近的仓库区也都点燃了一片火海。然后那玩意的长腿动了动,像蟑螂似得沙沙沙飞速平移起来,一跳一划得跃进运河里逃跑了。    “什,什么鬼东西……”索伦也目瞪口呆的,忍不住从间隙中爬出来张望。    这时他才看清楚,是一艘船。    “抓住肇事者!”“拦住那小偷!”“昂!!”    然后一堆骨龙,石像鬼,骑士和马车从索伦头顶呼啸而过,朝着那艘发足狂奔逃命的大船追去。    “这是怎么回事?”索伦跳到一个明显在旁边看戏的下弦月身边问道。    “嘿,有一群神经病开着战舰轰开了仓库大门,把贵重品仓库抢了。结果好像迷路了,在码头转悠呢……不去管他,你对刚才的禁咒有什么头绪吗?”    索伦也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下弦月借机摸鱼的情况很严重啊,唉,这都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疯子,居然连地图都不看就把海盗船开到仓库区来抢货了……等等!那是东方辰星号!    “刚才是不是砸到人了?”克莱尔扒着船舷向下张望,她好像看到有一堆人黏在船底了。    “现在是顾及那种小事的时候吗!”潘妮抱着桅杆,跳来跳去用爪子扯开风帆,迎着狂风咆哮,“快啊!再加快点速度啊疤脸的阿姨!”    “你再这么叫我……”迦托佩塔一把撕开罩衫,半边脸的寄生魔物伸出肉枝状的突触,把庞大的魔力注入魔法阵中激活的灵风瞬间胀满风帆,“我就把你的皮扒下来做成围脖嗷嗷啊!!”    东方辰星号猛得一个加速狂飙出去,船尾的死亡骑士雅由伊一脚踏在船舷上稳住身型,张弓搭箭拉了个满月,‘嗖’得一支破魔箭射出去,将几乎冲到近前的骑士射落。    “下面拖了个集装箱,好像是刚才钩上的,看起来还挺重的。”女骑士连珠箭射翻接连冲上来的守卫,“很好,追兵越来越多了,再绕两圈!把码头的守备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方便老板办事。”    “我怕他们用刚才的魔法轰我们啊!真是那么大的火球看起来好恐怖的说……”狮子潘妮扑到前甲板上,“搓衣板!去掌舵,再绕一圈!”    克莱尔给了白狮子一个死亡凝视,然后用怪力掌舵,把‘东方辰星’号硬生生得掰了个近乎九十度的漂移,从河道一个斜拐绕过出海口,掀起了大片的浪头,把正在这附近等着交易的双方卫队都泼了一身水。    当然莱因哈特还是在女仆及时撑起的伞下坐着,优雅得喝着红茶,“哼,星女士,贵方真的能按时交货吗?”    星眯起眼,“请您放心,情况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货物正在运来的途中……”    然后被锁链捆绑着,被锁链牵着,拖挂在东方辰星号船尾的集装箱,也叮叮咣咣得打着旋,从他们面前滚过去,随即又被开到飙起来的战船‘嗖’得一声拖走。    星瞪着做了记号的集装箱,张着下巴,“……呃恩……应该……好像……刚才滚过去的就是装货的箱子……”    “呵,事到如今还要开这种玩笑吗!”莱因哈特保持着风度冷笑,看看手上的珍珠戒指,毗斯缇斯之眼没有变色,“哦,你说的倒是实话……”    两拨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然后大群的骑士,马车,飞龙,石像鬼怒吼着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拦住那艘船!”    莱因哈特和星,“……”    “没听见吗!拦住那艘船!!”莱因哈特跳起来怒吼,于是保守派的人马也加入了追击的行列。    星无语得站在原地,远远看着在码头区横过来飞过去,又跳又蹦机动走位的东方辰星号,后面还跟着一大堆越来越长的追兵。    索伦赶过来,跳到她身边,“恩……现在我们的计划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女仆斜了他一眼,“是啊,我正在看着那个小问题呢。”    索伦也擦着冷汗,看他的四大天王开着船闹腾,这倒是够吸引注意力了,“不过,怎么把船都开过来了,不要紧吧……”    女仆耸耸肩,“西琼小姐改装的战舰,至少能闹腾到天亮吧,哦,好像追兵自己打起来了,那就更不用担心她们了。”    “我不是在担心她们,我是在担心船……算了,”索伦也是无耐,“交货的时候革新派把东西换了,现在恐怕已经把底牌偷运出城了。”    星愣了一下,暂时把注意力从码头进行中的闹剧上收回,和索伦确认了目前的状况,“如果他们是趁着你们清点现款的时候换货,大概已经送到城外了,恐怕要硬打一仗抢夺,要通知吉尔特和先锋军动手吗?”    按照当初制定的抢劫计划B,从帝国各地召集来的先锋军武装,早已经按照计划埋伏在城外了,保险起见吉尔特也出城协助他们了。    “先锋军的力量只能用一次,就得让他们解散隐藏,躲避追捕,”索伦犹豫着,“假如我们现在就在城外动手,把革新派手里的货抢了给保守派完成契约的话,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再从保守派手里把货抢回来给阿努比斯了。”    “都这种时候了,不行的话就放弃和保守派的契约。抢回来直接给阿努比斯就是了。”女仆皱着眉头。    索伦摇摇头,“可是不用这个机会,把保守派推到阿努比斯那边去的话,只有一张牌而没有势力的支持,不知道那家伙有多少胜选的把握啊……”    “轰!”    远处又一次发生了爆炸,也不知道是战船还是追击者,把什么仓库又给点了。    “还是先想办法处理这边的问题吧,得让她们脱身才行。下弦月越聚越多了……”星皱眉道。    看着不少聚集过来看戏的魔法警察,索伦也有点奇怪,“它们怎么都不去阻止的?”    女仆叹息,“为什么要阻止,下弦月还巴不得闹大一点呢,反正只要不是禁咒造成的破坏,都能用魔法修复,而只要能抓到肇事者,毁坏的建筑修理都由肇事者负责,额外的罚款更是随便开。所以,如果你不想‘公司’刚入手的定金都给罚掉的话……”    卧靠!这么阴险!    索伦想了想,“你去把箱子打烂,里面的石像鬼都是假的,只要东西见了光,各势力就能反应过来了。既然我们也找不到货,不如干脆就让大家一起找。另外我想办法把下弦月吸引走,你赶紧带上那四个笨蛋逃跑。”    女仆奇怪,“你要怎么把下弦月都吸引走?”    索伦耸耸肩钻进了虚圈,那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没过多久,朝阳和升腾的火球一齐点亮了帝都的夜空。    一天里接连遭到三次禁咒打击,恐怕是三次大战以后绝无仅有的事了。    现在帝都的居民全都知道了,贵族们不仅没有因为不久前的酒宴罢兵和解,反而争斗越演越烈,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关口了。    全城的守卫魔像都被激活,到处都是巡逻的佣兵和骑士。各方势力都如惊弓之鸟一般,不断调动力量出城进城,保卫自己的庄园和财产。    因为是个人都知道,下弦月根本靠不住,它们压根不在乎治安,它们在乎的只有罚款!    索伦在第三次袭击后,就把他的影子扔在关海法的巢穴里,暂时不出动了,也避避风头。另外他也发现了,如果同时维持着两具身体,还一个劲得使用禁咒魔法和魔眼,真的非常消耗精神力,做事很容易分心,疲劳打瞌睡。    所以他再次把主要的注意力,集中到熔炉工厂这里。    因为严格来说,黑袍的玛尤莉只困了他和西琼一整天,就带着人手走了。    毕竟她的武斗派继承人位置还悬在这批货上,一听接连爆发的战斗和禁咒,怎么也坐不住了。    索伦当然是不会好心告诉对方,那个撒尿者布鲁大概黏在东方辰星号船底都扣不下来了。    他现在自己也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抢这个抢那个的随便发挥,现在计划给他玩崩了进行不下去了。    后天就是大议会选举了,索伦也不知道星有没有成功带着四大天王逃跑,不知道现在制胜的关键底牌在哪里,在谁手里,更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按照计划,保送阿努比斯上位。    不过好在情况还没有到发展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还可以依靠西琼的智慧。    “艾斯黛尔小姐,首相召见你。”    完了,现在正式陷入山穷水尽的窘境了……    索伦不怀好意得瞪着来接人的下弦月,一时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真货,别又是某个势力打算对西琼下手了。老是和帝都这群出尔反尔嘴里没有一句真话的贵族们接触,他都对陌生人产生信任危机了。    “别犯傻。”西琼瞪了蠢蠢欲动的索伦一眼,把手里抄的笔记撕了一页折好,剩下的部分塞到他手里,“大概只是询问高空飞翼的事情。其他的等会儿再聊。”    这是……哦!索伦明白过来了,是新的‘笔录书’!原来刚才她当着玛尤莉的面抄写,就是在制作笔录书……汗,索伦真的就是无聊抄着玩而已……不管怎么样,总算又做好了!这下就可以及时沟通各方的情况了!    索伦点点头,看着下弦月带着西琼离开熔炉工厂的范围虚闪。    自己则把笔录书上的纸业撕下来,用蝙蝠传信给吉尔特,波鲁裘斯,星和塞拉瑟斯。想了想,他给司寇德也寄了一张去。只是纸蝙蝠的通信只能在通灵塔的魔力覆盖范围内,对方能不能收到就不知道了。    顺带一提‘笔录书’的时时通信魔法效果,也必须在帝都这种地方才有效。之前他本来带去沙之国的那些纸页,很快魔力就耗尽无法使用了。    这样就还有机会,几个人一起想办法,当务之急是先把丢掉的货找出来。至于怎么抢……不行就硬抢吧,大不了死一个影子。    “咳咳,英特英雄耐尔卿……”    “卧靠!”冷不丁脖子后有人说好,索伦差点把笔录书都扔了,“马修!别老是站在我影子里说话!恩?马修!你度蜜月回来了?不是要休一个月吗?”    刺客马修挠挠头,“我倒是想在酒店多住两天,可你这些天真的名声太响亮了。又打又闹的,为了区区的侍女把舞会搅黄了不说,可是把帝国的贵族都搅得心惊胆战的,你知道黑市有多少人下单想要你的脑袋吗?我住也住不安稳呀。    对了,西琼小姐没事吧?听说你们被困住了,我们都来帮忙了。”    “她刚才被首相召去了……听说?我们?”    索伦扭过头,才看到提姆提着早餐篮子,冲他招手,“抱歉食言了啊,我这样子,也不可能冲到黑袍眼皮子底下给你们送饭,只好叫了些朋友来帮忙了,你们没饿着吧?”    马修嘴唇不动,用腹语在索伦身后嘀咕,“阁下你真的拿龙枪指着教官的背心威逼他?太勇了吧……”    而索伦这才注意到,在提姆的身后,熔炉工厂投下的阴影里,在熔炉工厂的墙垛,通风道口,屋檐屋顶。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有多少个刺客站在那,在阴影里,一齐抚胸,向他躬身行礼,犹如晨风吹拂的麦穗,又犹如守护在暗夜中的寒鸦。    黑暗中有的力量你用眼睛看不到,但并不代表他们不在那黑暗中注视你。    有些不值一提的善行你并没有指望能得到回报,但并不意味着得到帮助的人们就不会因此感激你。    当你做出决定的时候,要记得总会有人站在角落里看着你的选择,然后当时机到了,他们就会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在你的身边,助你一臂之力。    要记得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纯粹的偶然,只有单纯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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