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接连做了几天, 星远越发觉得不对劲,之前手臂上的牙印让他记忆深刻。
为此,星远做了试验。
梦里,他先试着用小刀在手臂上轻轻划了一道伤口, 等梦醒了以后, 手臂光洁如初,疼痛感仿佛从未出现过。
星远并未放下疑虑, 等再次做梦时, 他又在自己的手臂上啃出了个三连环, 深深的牙印镶嵌到皮肤上极为明显。
待到天一亮,他果然在手臂上发现了三个圆圆的牙印。
光是这样还不够, 星远需要做更多的实验来寻找规律。
一入梦, 星远用自己能想到的方法在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道印记。
兵器划伤、撞击的淤青、他甚至让别人掐他……
频繁的疼痛让星远的睫毛沾上了泪珠, 他紧紧抿住嘴唇, 鹿眼下压,湛蓝色眼眸覆盖一层水雾。
然而,不等同伴上手,纤细的手臂便被一只戴着手套富有力量的大手紧紧握住。
头顶的人深吸了口气, 吐息中带着叹息与不解。
“好端端伤害自己做什么?”
星远侧过头仰视, 当发现那人是艾斯利后,他不由紧张起来。
“我……”
艾斯利蹙眉俯视他, 他眯眼望着那双含着水雾的清澈双眸,浑浊的笑声中暗含威胁。
“以后要是再乱玩, 我保证把你手脚捆住扔到没人的地方撂一天。”
星远:!
他惊了惊, 眼眸晃动片刻后, 便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您不用担心, 我今后保证不会这样做。”
星远表面妥协, 心里却提高了警惕。
这项任务的难度增高了,看来他以后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进行。
星远实验了无数次,总算是发现了规律。
原来在梦里只有自己对自己造成的伤害才会被带入现实。
星远深思着,眼神逐渐明悟。
这件事表面上看没有头绪,实际上处处恰到好处。
就比如,万一梦中其它兵器也可以对他造成伤害,但凡有人杀死他,那岂不是他现实中直接死亡?
这件事终归超出常理,星远没有对任何人讲述。
私下里他查了大量资料,却始终没有丁点线索。
为了确保梦境不会对他造成伤害,星远假装体检,用家庭版健康仪将他由里到外通通检测了一遍。
结果显示他的身体十分健康,这让星远放下了心。
即便如此,星远始终没有放弃寻找梦境的规律。
梦境的到来毫无征兆,星远不知道这梦哪天可以结束。
训练他倒是不排斥,就是一想到做梦之后处处都是那个男人,星远不由打了个冷颤。
男人性格大变之前他还是很喜欢他的,但现在这人也太危险了。
保不住他哪一天惹了男人生气,男人把他狠狠教训一遍可怎么办?
星远不由揉着脑袋唉叹,现实也就算了,怎么连做梦都能天天梦到?
——
自从上一次艾斯利没有控制住情绪,将星远吓得落荒而逃后,每逢空闲他便想着如何将星远哄好。
所幸他只有那几天得罪了对方。要真做到梦里那般,那才是真的回天乏术。
为了讨好小孩,艾斯利收敛了脾气,重新变回原来那副好说话的样子。
他在帐篷里摆上了一瓶薰衣草。
想着小孩总是因为地面太硬觉得硌腰,艾斯利从私库里掏钱,为床的附近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
一想到星远的鹿眼变弯,一下子会被哄得没脾气,艾斯利的心情大好。
他期待再一次见到星远,每晚的梦境也让他来了兴致。
曾经那对水润的眸子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原本隔着现实,艾斯利没有那么多想法。
可随着梦境反复出现,在这“隐秘”的梦中,那些被压抑着的喜好开始浮于脑海,在暗处飞快滋生并逐渐盘噬了他的内心。
扪心自问,他很喜欢星远那对清澈的湛蓝色双眼。
他经常见到也喜欢那双眸子满是喜悦的模样。
但当其眼皮下压,眼角渗出水渍,眼中尽是委屈时,倘若小孩真没受到伤害,他倒是为这幅神情更感到心跳不止。
艾斯利并未质疑梦境。在神教当道的时代,民间流传着各种神话传说。
他在传说中寻找着类似情节,最后将其认为是神赐。
梦境总是容易让人堕落,没有几天艾斯利便陷了进去。
在梦中,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少年,吓他、恐吓他,他从不会真正伤害对方。
每当他将其逼得战战兢兢,双眼不自觉凝出水雾时,他绷紧的大脑一下子放空,从内到外身心舒畅且心情愉悦。
幸好只是梦境,他无论做什么都不用思考后果。
五天过去了,待星远来到营地,天早已漆黑一片,四下静谧。
在星远记忆中,明明温暖的帐篷却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眼皮眨了眨,掀开门帘悄悄地向内望。
柔软的地毯瞬间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鹿眼睁得圆圆,脸上多了向往的神色。
只是,当他望到床边那张熟悉的脸时,星远如炸了毛的毛绒动物下意识将身体往后缩了缩。
今天他晚来得晚,天气骤降,愈发寒冷。
星远壮胆伸手在艾斯利的视野中晃了晃,当确信艾斯利看不见他后,他才敢靠着帐篷边缘往自己被褥摆放的位置走去。
艾斯利以为间隔五天,少年的记忆会被冲淡许多。
谁想,少年眼中的戒备是他除了梦里从未见过的。
星远好不容易靠近被褥,其环着手臂将庞大的二者抱起后,便急匆匆向门附近走去。
艾斯利拧眉顿住,他多了不好的预感。
曾经的亲近如梦幻泡影,恍若从不存在。
少年宁愿舍弃温暖柔软的室内与地毯,也要睡到接近帐篷外的地方。
原因一清二楚,只是为了远离他。
艾斯利双目漆黑,他摇头笑了笑,拉着被子向身上盖去。
因为靠近风口,星远受寒了。
他打着喷嚏,茫然地望着四周。
现在的居住环境是越发恶劣了,他得想办法重新找个新住所。
清晨。
待艾斯利忙完回来后,桌面上买的奶糕依旧在,他不知道少年有没有吃,但……
帐篷内,那床被褥不见了。
艾斯利重呼吸一声,他抬手捂住上半张脸,两只拇指分别按着两边太阳穴。
他眉心狠跳,一时间各类情绪涌上,他难以分清。
怎么好端端就……
星远早上急着卷铺盖走人,并没有注意到桌子上的那碟奶糕。
他忙忙碌碌了一整天,期间他转过无数“宿舍”,终是没有找到第二个单人帐篷。
星远放弃了帐篷,他寻思要不找个山洞?
望着脚下咬着他鞋子的蜈蚣爬虫,星远抬头打量周围潮湿的环境。
他感觉……山洞好像还比不上睡在空地上。
艾斯利一天都没有看到星远的身影,平静的眼神下隐藏着惶恐,艾斯利心脏微微抽疼。
他转过军营的每一个角落,嘴唇干裂到血珠滚到唇缝了。
艾斯利舔舐着口腔中的血腥味,眼神渐渐没了情绪。
直到天黑,艾斯利依旧没有找到星远。
他想,可能是小精灵离开了凡间,重回了天上。
艾斯利靠在窗边眼神茫然,他依旧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直到夜色渐浓,艾斯利不知不觉已经躺下。
突然,细微的脚步声与熟悉的少年音越来越清晰。
“抱歉,我又回来了。”
艾斯利的双眸刹那间睁开一条缝隙,他并没有转移目光。
余光中那道黑白色的身影在晃动着。
久违地,他看到了少年边忙碌铺床,边絮絮叨叨。
尽管这语气并没有曾经那般自然。
“很抱歉,还要再麻烦您几天。我实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新住所,我明白我留在这儿会碍了您的眼,我也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您并不喜欢我……”
入梦前,艾斯利仍不明白为何少年会有这般认知?
因为白天的事,梦里的他心情并不好,因此他对少年的训练愈发苛刻。
从清晨训练到傍晚,艾斯利没有为其留下丝毫休息的时间。
他冷眼站在少年身边,亲自监督其从精力旺盛到衰退,直到最后星远瘫倒在地大汗淋漓。
星远再也起不来了。
星远眼眸悬泪仰视艾斯利,停顿片刻,小心问道:“请问我可以休息一下吗?我真的没有力气了。”
艾斯利镇静地俯视少年,星远的反应让他觉得这梦境极为逼真。
少年的神色、声音,变成了一缕青烟钻入了他的心脏。最后展开,化成一只爪子在心中轻挠着。
他望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眸,终是软下了心道:“可以。”
梦境里的人也是会饿的,艾斯利下意识提了一包奶糕回来。
他解开包裹着奶糕的布,将其一一放到空碟子上。
就在这时,两只“爪子”默默地伸了过来将装着满满奶糕的碟子抽了过去。
星远不知何时爬了过来,他扶着空余的椅子艰难地坐了上去。饿了一天的他,看向奶糕的眼神布满了渴望。
他习惯性地弯着眼睛对艾斯利说了声“谢谢”。
艾斯利眼神微动,他低头望着干净的桌面陷入了沉思。
星远连吃了好几枚才察觉到了不对。
捏着奶糕的手停在了半空,他呆呆地向艾斯利望去,见对方面前空空如也后,咬了一半的奶糕差点卡在喉咙里。
星远:!
他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星远张开了嘴,眼神呆滞。
他双手捏着碟子边缘,一时进退两难。
最后,他眼神忐忑地将碟子往艾斯利的方向推去。
盘子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拦住。大手的主人声音平淡,语气不明。
“不用了,你继续吃吧。”
随后,艾斯利起身背对着星远离去。
帐篷内。
艾斯利眼睛猛地睁开,眼前漆黑一片,空气中响着星远轻微且节奏不均的呼吸声。
很显然,应该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艾斯利下床走到少年身边,趁着月光他端详了对方容颜良久。
最后,他穿上鞋,取下了大衣走出帐篷。
听到号声响起,星远终于醒来了。回想起梦境,星远尴尬得面颊泛红。
他将床铺收拾好,原本的“搬家”计划暂时被搁浅。
上午他跟着出去训练,午间,军队允许士兵回去午睡。
待星远重回帐篷后,他看见桌子中央摆着一碟奶糕,艾斯利正坐在椅子上想着什么。
若是以往,星远定会取出一份,哪怕中午吃不下他也会藏到晚上当夜宵。
然而,经历了那事,星远的眼中划过羞愧,之后便仓皇离去。
他的眼神与动作被艾斯利尽收眼底。艾斯利“嘶”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怪不得,他怕是惹上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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