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医院手术室内。
言夏夜从来没觉得自己晕血,可是眼看着言母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围在她身边的医生们个个神色肃穆,手上雪白的手套上鲜血淋漓,单薄纤细的身形无法自控的晃了晃。
厉北城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狠下心硬是带着她往手术台前站了站,缺乏感情的开了口:“妈,您能听到我说话么?我是厉北城。”
言母自顾不暇,急促的呼吸让氧气罩里蒙上一层水雾,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厉北城的问候,又或者听到了却无动于衷。
而厉北城还在等她回答,手术室里紧张的氛围顿时显得有些尴尬。
院长适时压低了声音,代替气若游丝的言母回答:“您放心,这并不是全身麻醉,即便病人可能无法回答,听觉方面还是没问题的。”
厉北城微微颔首,低眸看了看站立不稳的言夏夜。
参考上次他们二人一起来到言母面前的情景,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用另一个不属于她的名字唤道:“水柔,你别急着难过,身为女儿,你应该有话要对她说?”
院长和一众医生面面相觑,不明白厉北城是得了失心疯还是怎样,指鹿为马也不是这么个指法。
偏偏厉北城的身份容不得他们有什么不尊敬的揣测,让他们即便心里同情言夏夜,表面上只能默默的观望,最多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罢了。
“妈……”
出乎大家预料的,言夏夜竟然没有因为这个和厉北城发飙,而是垂着眼眸非常顺从的扮演了言水柔的角色,连说话时的声音都刻意模仿了对方的腔调,带着抑制不住的颤音:“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和雅儿,还有爸都离不开您。”
不远处,有医生负责盯着仪器上波浪起伏的心电图。
他很快明白了言夏夜冒充言水柔的用意,感动之余又看了看手术台上纹丝未动的言母,爱莫能助的摇了摇头。
言夏夜心里凉了半截,仓促之下扭头看向厉北城,期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指示,告诉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后者麻木不仁的和她对视,很没人情味的淡淡道:“要是你没有别的话要说,我们可以立刻离开。”
对于言家,言夏夜的所作所为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哪怕是最为苛刻的伪君子,都无法在这件事上过多地要求或者苛责她。
但言夏夜对自己的要求向来高的令人发指,她心神不宁的咬了咬唇,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您可以继续说,这种情况下,病人家属的呼唤往往能起到令人惊喜的效果,但具体如何,也许还需要您更多的配合。”
院长看出言夏夜的情绪复杂,悄然和厉北城交换了一个眼神,把选择权放在了她的手上:“话虽这么说,不过徒劳无功的终究还是占大多数,奇迹不会降临在每个人身上,如果病人想见的是另一个女儿……”
言夏夜颓然闭了闭眼睛。
身为言母最宠爱的女儿,言水柔潇洒干脆的拒不到场,反倒是她要接受良心的考验和抉择。
可惜眼下也不是考虑这样是否公平的时候,此刻聚集在此的医生已经汇聚了整个江海的精英,他们还没选择放弃,她又怎么能临阵脱逃?
纤细的十指刺入掌心,言夏夜沉吟片刻,尽量选择能刺激到言母的事情继续道:“妈,言夏夜手里有我的那卷录音带,要是她把那个公布出去,我和雅儿的后半生要怎么办?我好怕,求你别在这个时候离开我,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这其中有几句是儿时的她曾经无数次想和言母说的真心话,现在的言夏夜已经不记得了。
反正第一句话出口,她也就放下身段一溜到底,真的把自己代入言水柔的角色,浑然忘记了身边眉头紧皱的厉北城,“您睁开眼睛看看我,爸是个靠不住的,言夏夜又恨不得亲手杀了我,我在这个世上只有你一个亲人可以依靠,你真的舍得抛下我和雅儿不顾?”
周围的医生叹为观止的注视着尽力挽救病人生命的言夏夜,眼神交换间都是说不出的佩服。
他们也很奇怪,明明她看上去只是个脆弱美丽的小女人,为什么能承担起如此之多的不幸,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呢?
随着言夏夜拼凑出更多话语,厉北城一张俊脸黑到极致。
要不是现在的时机和场合都不对,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捉住言夏夜,好好问问她,那所谓的录音带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他?
“妈,我会想办法让北城马上娶我,以后我就是厉家唯一的少夫人,你和爸辛苦大半辈子,我会出钱让你们周游世界,爸也不会再因为赌债让你心烦,我会把他欠下的钱统统还掉,我们一家人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说到这,言夏夜嘴巴发干的咽了下口水,有些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
就算是她还没离开言家的那些年,言母和言水柔之间的母女交流都是背着她偷偷进行,导致她很难把言水柔模仿的十足相似。
那时候她还很委屈自己不受喜欢,现在却已经明了言母那些行为的真正原因——毕竟只有言水柔才是言母的亲生女儿,她言夏夜无非是个养女而已。
此时,负责观察言母情况的医生面露喜色,情急之下忘记了对言夏夜的称呼:“有效果,请少夫人接着说!”
言夏夜临危受命,绞尽脑汁的努力自黑:“您知道,言夏夜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和北城幸福的婚姻生活,她手里有我的证据,我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妈,求你醒过来,只要你还活着一天,言夏夜就不得不对我手下留情!”
一口气陈述利弊,言夏夜气喘吁吁的望着前方的手术台,等着医生宣布奇迹发生。
言母对言水柔的爱毋庸置疑,只要她知道言水柔过得不好,即便只剩下最后一口气,都会因为舍不得言水柔伤心而拼尽全力。
这一刻,不止是言夏夜一个人心悬一线,手术室里的医生们同样亦然。
唯有厉北城眼神不善的站在她身后,眸光闪烁的睨着她清瘦的身影,想着一会儿要怎么从她口中逼问出那若干隐秘。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医生们的表情渐渐变得失望。
院长颇为惋惜的收回视线,转而望向面色苍白的言夏夜。
身为医护人员,他知道她刚刚所做的一切肯定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却也坚强的令他敬佩,以至于他勇于当着厉北城的面前纠正了称呼:“言小姐,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您已经尽力了,正如我最开始所说,奇迹不会公平的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
“这就结束了么?”
打断院长未尽的安慰,言夏夜怔怔的看着仪器上跳动的线条。
她读不懂那些数值都代表着什么,但滴滴滴的声响表明言母在这一瞬间还未离开这个世间。
院长深深吸了口气,摘下口罩摇了摇头:“请您节哀顺变,这场手术进行到这里,不能说是不成功,只是无法唤醒病人的意识,接下来她应该还可以在现代医学的帮助下维持几天的生命。”
“植物人?”绯色的唇瓣中吐出未知的名词,言夏夜困惑的睁大眼睛,“以前我在报纸上见过,植物人也有醒来的先例。”
她没办法唤醒言母,大概因为她并非真正的言水柔。
既然这样,如果她能抓紧时间找到言水柔,言母岂不是还有一线生存的希望?
“病人的情况和植物人还有些不同,其实以她的病情来说,若不是厉二爷全力资助……”被厉北城阴冷的眼神盯住,院长被迫转移了话题:“总之,我理解您的希望,但那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说话间,负责照看言母的医生猛地叫喊起来:“院长,院长!”
“怎么?”
院长愕然转过身去,紧接着就看到众目睽睽之下,言母搭在床边的手指颤了颤,呼吸机里的水汽白茫茫的一片。
其他医生不约而同的长出口气,立刻有人上前请言夏夜和厉北城离开,“病人有了求生意识,请二位出去等候。”
不由分说的被人赶出手术室,言夏夜还没从那种生死一线的紧张感中回过神来。
小云朵百无聊赖的从小书包里拿出课本看着,一见到言夏夜出来,马上飞奔着跑过去迎接她:“言言,你怎么样,有没有偷偷哭?”
“你给我等一下。”
仗着身高腿长,厉北城轻而易举的把小云朵拦在身前,侧眸语气阴沉的问:“言夏夜,你说的录音和证据,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言夏夜不认为她还有什么理由,要替几次三番想要害死她的人隐瞒。
伸手把小云朵拉过来,她面无表情的开了口:“你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我和言水柔一起被人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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