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摇摇欲坠,厉云棠扣在她腰间的大掌紧了紧,收回手臂将她揽在身前,菲薄的唇瓣轻轻贴着她一侧耳骨,低笑着问她:“附近没有其他人,我可不可以抱着你?”
言夏夜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随着无形的心弦陡然松懈,她连脑子都开始昏昏沉沉,像是一场大病之前的预感。
身不由己的倚靠着男人站立,她默不吭声的点了下小脑袋。
下一秒,将她打横抱起的同时,男人磁性低沉的笑声传入她的耳朵,仿佛有意促狭她不到了万不得已,绝不肯轻易合作的倔强,奖励似得轻轻一笑:“真乖。”
……
另一边,手术室大门打开,病床四周无数台器械围绕着床上苍白失血的俊朗青年,各种各样的管子和芯片贴在他全身上下,手腕处被蛇咬到的伤口经过彻底的处理,即便包着纱布依旧看得出皮下的青紫,看上去比死人仅仅多了一口活气。
地上横七竖八的堆着不少抽空了的血袋,仪器工作中的轰鸣声连绵不绝,足以证明床上的病人曾经经历过很凶险的时刻。
这样凄惨的一幕落入毫无准备的沈爱莉眼里,吓得她掩住嘴巴立刻落下泪来,按照医生的嘱咐小心翼翼的走到病床前,呼唤着厉北城的名字:“北城,你感觉怎么样?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好不好?”
青年依旧紧闭着眼睛,浅浅的呼吸在氧气罩中留下水汽,眉心残留着几道褶皱,像是坠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四周异样的吵杂令沈爱莉哭到哽咽,顾不得往日贵妇人的体面,抽噎着哀求道:“算妈求求你,你别让妈着急,你爸还在外面,他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要是他看到你这个样子,他还哪有心思争夺厉氏,你那个小叔叔肯定能不战而胜,遂了他的心意了!”
厉北城仍是没什么反应,平静的像是根本没听到沈爱莉夹带私仇的哭诉。
不远处,燕九和徐医生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还是由徐医生壮着胆子开口:“厉夫人,医学上所谓的唤醒病人,是希望您说一些能引起病人强烈反应的话,闲话家常可以留到之后再说,此刻这个时间段对于历少来说非常关键,一分一秒都浪费不得,否则不排除昏迷时间过久,留下后遗症的可能。”
“后遗症?”沈爱莉哑着嗓子怒不可遏,直接把矛头指向了燕九,恨恨地瞪着他道:“要不是厉云棠暗地里下了杀手,我儿子怎么可能变成这样?你去转告厉云棠,让他别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无论任何人伤害我的儿子,就算要我掘地三尺,我都一定会找出凶手来,尤其是那个贱丫头言夏夜,让她有多远滚多远,永远不许再出现在我和我儿子的面前!”
燕九向来不和女人一般见识,再加上沈爱莉名义上是厉云棠的大嫂,索性微笑着一言不发,随便她想要怎么出气。
这态度宛如火上浇油,更加惹恼了盛怒中的沈爱莉,她说着说着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口沫横飞的控诉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你以为你背后的主子是厉云棠,我就不敢动你了?还有言夏夜那个贱丫头,早晚有一天我要你们全都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她敢害我儿子变成这样,我非要……”
徐医生不理会厉家内部的私人纠纷,只是很专业的观察着尚且处在浅度昏迷中厉北城的表情,忽然抬了下手:“慢着,病人有反应了。”
沈爱莉口中滔滔不绝的怒骂一时间僵在唇边,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趁着她暂且失去了战斗力,徐医生推敲着刚刚她话里出现的字句,试探着对厉北城道:“厉云棠?凶手……”
连续几个词语过后,厉北城照旧睡得安稳,仿佛刚刚的反应只是徐医生一个人的错觉。
但是身为一名临床经验丰富的医生,这种失误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旁,冷眼旁观的燕九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顿时像是吃了个苍蝇似得难受,低声道:“言夏夜?”
这次,比起任何直观性的肢体动作,最先有反应的是监控心跳的仪器。
听着那刺耳的滴滴声响彻耳边,房间中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扭头去看,只见屏幕上刚刚还上下平稳起伏的线条突然间大开大合,摆明了病人即便是在昏迷当中,还是对言夏夜这三个字有着难以言喻的触动。
这下子,除了匆匆走近病床前反复重复这三个字的徐医生以外,沈爱莉和燕九心思各异,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燕九自然是替自家BOSS着想,暗自庆幸夏夜小姐没有跑到这里来,否则亲眼目睹厉北城这情深不悔般的行为,没准儿一不小心就会心软,到时候事情恐怕会变得很难收场。
察觉到自己再呆在这里只会更进一步的让沈爱莉生气,燕九抬手摸了摸鼻尖,不动声色的迈开脚步,离开手术室时不忘轻轻带上房门。
而沈爱莉则是气的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要不是厉北城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她真的要好好数落数落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说到底,那个言夏夜到底有什么好,怎么就值得她这个傻儿子掏心掏肺,连命都不要的喜欢上了呢?
早在厉北城还是少年的时候,她就盘算着要给厉北城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做妻子,还特意选了几个豪门贵妇交好,结果家里老爷子出了那么档子意外,儿媳妇的人选无可奈何的从豪门名媛摇身一变,成了普通小市民家庭出身的言夏夜。
这事实已经很令她呕心了,即便言夏夜从未以厉家的恩人自居,但她在厉家受到的待遇相当不错,看的沈爱莉又是不爽又是嫉妒,一心盼望着厉老爷子早日归西,这样言夏夜和厉北城就能离了婚皆大欢喜。
这计划本来万无一失,厉北城生来就不是什么认真执着的性格,对言夏夜也是爱答不理,沈爱莉这才放心的跟着丈夫出国疗养,可谁想到后来……
然而不管她再怎么郁闷,事实都不会以她的意志改变。
伴随着徐医生不厌其烦的重复,约莫五分钟过去,厉北城先是动了动手指,随即漆黑的睫毛颤了颤,众目睽睽之下睁开了眼睛。
像是还不明白为什么会身处此地,他的眼眸带着显而易见的茫然,紧接着又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想要翻身坐起,表情紧张的问道:“言夏夜呢?”
“放心,她好得很!反正有你这傻子替她重伤垂危,她却忙着和厉云棠亲亲热热,真是不知羞耻!”
沈爱莉气急败坏的咬着唇瓣,再怎么生气还是弯下腰轻轻抱住了大难不死的厉北城,眼泪落下去沾湿了他的肩膀,“儿子,我和你爸都年纪不小,经不起你这么吓我们,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妈真的不想活了。”
厉北城愣了一瞬,目光迅速的环顾过四周的摆设,意识到他大概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抬起手臂勉强回抱住沈爱莉,他扯着干涩的嗓子苦笑道:“妈,我下次不会了。”
现在想想,那惊险万分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后悔。
假如重来一次,他八成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哪怕拼上性命,也要在言夏夜心中留下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位置。
也许言夏夜说的没错,他一直都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渣。
想当年他为了言水柔忘记了言夏夜,现在他为了言夏夜忘记了所有人。
“下次下次,再有下次,你就别认我这个妈!”沈爱莉抹了把脸上的泪珠,又哭又笑的打量着厉北城的情况,“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们说你昏迷的时间太久,可能会有什么后遗症,都要把妈妈吓死了!”
“……后遗症?”缓缓活动着有些麻木的四肢,厉北城突然想起了言夏夜,又想到了他和她之间尚在人世的那个孩子。
言夏夜的童年谈不上幸福,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她对家庭的执念很深。
既然他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她应该也不舍得不让孩子和亲生父亲相认,毕竟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决定孩子的人生,这么愚蠢又恶心的事,言夏夜是做不出来的。
那么……
刚刚清醒的脑子还不大好用,厉北城沉吟了足足近十分钟的时间。
他意味深长的望着徐医生完成了一系列的检测,在对方准备出门去汇报好消息之前将人叫住,菲薄的唇角勾起恶魔般的笑容:“医生,根据这里的装潢来看,这家医院似乎没什么了不起的,而你好端端的一个青年才俊,又有着足以把我从濒危救活的医术,就这样在这度过一辈子,不觉得太亏了点吗?”
徐医生脚步顿住,大致明白了厉北城的言下之意,又似乎是不可置信,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历少,您不妨有话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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