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慌乱过后,医护人员抬着注射过血清的厉北城快速往楼下的救护车中撤退,包括白老先生在内,一行人各自上车随行。
为了防止在车上再起争端,燕九刻意把言水柔和言夏夜分开,只是言水柔的身份在厉家也算是半个主人,和保镖们坐在一起未免有些不成体统,厉二爷的车上又不可能有她的位置,这样一来,安排她倒成了件棘手的工作。
好在白老先生恰如其分的表现出了长者的善解人意,主动邀请言水柔去他那辆车里将就一下,帮燕九解决了这么个心腹大患。
很快,救护车鸣笛上路,一众豪车悄无声息的跟在左右,每个人的心情都是紧张压抑的。
厉云棠的座驾内,言夏夜在开足了暖气的空间里轻轻打了个冷颤,身上湿淋淋的小礼服渐渐被体温烘干,起码不再继续往下滴水了。
见此,厉云棠屈起手指在座椅间某个暗格处敲了敲,从弹开的抽屉中取出一件备用的衬衫,连同身上的外套一起递给言夏夜:“临时找不出其他衣服,先换上这个,你的衣服等到了医院再派人回来拿。”
言夏夜心弦紧绷的近乎麻木,闻言无所谓的摇了摇头,神色消沉地说:“没事,我现在……没有这种心情。”
明明厉北城就在几米外的救护车上生死不知,她没办法接受自己穿着舒适昂贵的衣服,窝在高级轿车里享受轻松的时光。
这种近乎于自虐的行为虽然没用任何意义,却能让她的良心好过一点。
厉云棠好看的皱了皱眉头,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几许叹息:“夏夜,听话,看那些医生的意思,北城这次伤的很严重,你不能挑着这个时候病倒。”
言夏夜还是摇头,目光飘渺的落在虚空中的某一处,她内心自责不安到了极致,于是本能的拒绝任何人的关心和在乎。
厉云棠凝眸盯着她看了几秒,索性亲自动手将这冥顽不灵的小女人拽到身边,修长手指挑开她肩上的系带,淡淡的嗓音蕴含着强势的霸道:“难道北城不醒过来,你还要陪他一起去死么?”
死……
这个字眼令言夏夜一下子咬住了下唇,她仓皇的扭过头看了俊美冷然的男人一眼,清美的小脸没了往日的活色生香,只剩下一片茫茫然的惨白,“厉北城他……真的会死么?”
“以眼下的情况来看,不排除这个可能。”
他不喜欢看到言夏夜为了其他男人失魂落魄,可那男人偏偏是他的侄子,还难得大义凛然了一回,再加上此刻生死未卜的处境,显得他连吃醋都很没道理。
言夏夜心跳漏了一拍,眼眸中隐隐的希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像是认罪般低声喃喃:“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开始我把厉北城当成了你,之后想要回房间休息,他跟了过来,想要对我……谁都没想到房间里竟然会有毒蛇,那条蛇的目标原本是我,他为了救我才被咬伤,还坚持着带我离开了房间……”
心思混乱之下,她把这番话说的颠三倒四,然而厉云棠还是听懂了。
把衣服塞进言夏夜怀里,男人很绅士的侧过身子背对了她,深邃的瞳孔倒映着车窗外一闪即逝的风景,轻声道:“你走之后,我临时接到一个很重要的电话,大概比你晚了十几分钟入场,这个变故不可能在任何人的计划之内。”
言夏夜纤细的手指攥紧了掌心中干爽的布料,蓦然抬眸看向男人的背影,不大肯定的确认道:“你也觉得那条蛇是有人故意放进房间的?”
“是,而且这场谋杀的目的非常明确,我和你应该都在凶手的名单上。”
厉云棠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以前他曾有过无数次险象环生的经历,所以再次面对类似的阴谋,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其中不自然的痕迹,“且不说凶手到底是谁,白家都肯定逃不脱干系,只是不知道插手此事的是白老先生,还是他家里某个被买通了的佣人。”
说完,他停下来听了听身后女孩急促的呼吸声,没辙的提醒她:“夏夜,换衣服,否则我只好亲自帮你换了。”
言夏夜呼吸一窒,清楚厉云棠是为了逗她开心才会在这种时候说这些暧昧不清的话语。
无精打采的按照男人的要求更换完毕,她把湿衣服团成一团,低声道:“好了。”
厉云棠嗯了一声,转过身来。
黑色的真皮座椅上,女孩穿着他的衬衫和外套,裸着两条粉嫩洁白的小腿,看上去有种异样的性感和诱惑。
若是换做平常,这样子的言夏夜足以勾起厉云棠逗弄一番的兴致,眼下却容不得任何旖旎。
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厉云棠少见的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了备用的白金烟盒,从中抽出一支需要低温保存的香烟咬在唇边,垂眸拿了火机点燃,“你很难过么,夏夜。”
“我不知道……”言夏夜闭上眼睛,唇齿间尽是苦涩滋味,“我从没想过他会奋不顾身的救我,我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他从见到我第一面就已经决定要把我当成棋子利用,又那么决绝的把我送进监狱,难道我恨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管厉北城为什么决定救你,他伤害过你都是事实,你不必强迫自己在这两者间进行取舍。”厉云棠对任何恩怨情仇都不感兴趣,也正因为此,他永远能站在最理智的角度看问题,“说的残忍一点,他保护你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无需对此感到内疚。”
言夏夜彷徨的睁开眼眸,缓缓对上厉云棠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目光,黑白分明的眸中闪烁着脆弱的水光。
救她,是厉北城做出的选择?
她在心中反复的回忆着不久前发生的那一幕,总觉得事实和厉云棠判断的稍有偏差。
因为当时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不认为厉北城有时间做出选择,当危机来临的一刹那,他只是本能般的护住了她。
这也正是她最不能释怀的。
包括在监狱中度过的那人生最漫长的五年,她都是靠着仇恨支撑过来的,现在突然告诉她厉北城是真的对她感到愧疚和抱歉,反倒让她觉得无所适从了。
长久的沉默中,言夏夜慢慢的在座椅上蜷缩起来,冰凉的额头枕在手臂上,低声重复着:“我不知道……”
她这异常脆弱的样子令厉云棠无声的叹了口气,抬手温存的揉了揉她湿哒哒的发丝,“没事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这时的言夏夜还不明白厉云棠话中的深意,直到半个小时后目送着昏迷不醒的厉北城被医生们迅速推入手术室,接到通知的沈爱莉和厉彦泽以最快速度从公司赶来。
医院空荡荡的走廊上,数日未见的白锦心推着厉彦泽的轮椅,快步跟在快要急疯了的沈爱莉身后。
然而再怎么紧赶慢赶,仍然没能在手术开始之前见到厉北城最后一面。
而这个‘最后一面’,很可能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最后一面’了。
徒劳的站在紧闭的手术室门前,沈爱莉红着眼睛转过头,一眼盯住了靠着墙壁站立的言夏夜,尖叫着不管不顾的冲她扑了过来,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都无法解恨:“你这个死丫头!你到底对我们北城做了什么,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替你去死?我知道了,那毒蛇肯定就是你事先放在房间,再勾引北城去的对不对?你一直恨北城当年送你进了监狱,这些日子想方设法的试图报复,终于被你抓到可乘之机——”
越说越觉得很有道理,沈爱莉长长的指甲在言夏夜的手臂上留下鲜明的抓痕。
她仍不解气的高高扬起手臂,眼神狂乱的死死瞪着一声不吭的言夏夜,瞄准了她的小脸重重打了下去,“像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我们北城怎么可能喜欢你?你害了他还不够,还非要说他是为了保护你……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话,你自己听着都不觉得恶心?”
这一巴掌势大力沉,若是真的打下去,绝不是普通的青紫就能了事的。
言夏夜眼眸沉沉的看了眼濒临疯狂的沈爱莉,没力气和她辩驳,索性死了心准备闭眼忍痛。
不过在此之前,沈爱莉的手腕在半空中抢先一步被人截住,厉云棠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一幕,淡淡开口道:“大嫂,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夏夜说的都是实话,你现在的做法不是在替北城出气,反倒是糟蹋了北城保护她的心意。”
“彦泽,你听听你弟弟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有了厉云棠从中阻拦,沈爱莉只得恨恨抽回了手,转身朝着面沉如水的丈夫哭诉:“咱们可就北城这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个当妈的也不用活了!”
说到这,她扭头隔空一指言夏夜,表情阴狠扭曲地道:“不过你这贱丫头也别得意,我就算死,也一定要拉着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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