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数九 (二更)

    书桌前,穿着身粉橘色锦缎长裙的女童,正站在专门配给她的小台阶上够着书桌画画。

    她端端正正地拿起一支狼毫,沾了点墨,在桌上摊开的一张白纸上,小心翼翼地画上一枝梅花。

    见着自己这朵梅花画的特别傲然挺立,极有梅花凌霜傲雪的意境,她不由得满意的欣赏了一番:“呼……我这梅花画的真好看。”

    边上的侍女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大的样子,听了她的话也忍不住踮起脚,认真地观赏了一会儿,然后称赞道:“姑娘今年的数九图画的是比往年好上许多。”

    女童正是旬玙,她闻言斜眼白了玉琴一眼:“你懂什么,我那是没用心画!”

    玉琴咯咯笑了起来:“姑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把旬玙气了个仰倒,玉琴有时候是真的缺心眼儿,但凡换个主家都得担心被发卖出去,更别说是混上贴身侍女的位置了。

    也就运气好,碰上旬玙这个主子,不是个爱打骂苛待下人的。

    .

    不想理玉琴,旬玙放下手中的笔,转而拿起了桌上的数九图,对着刚画好的梅花吹了吹。

    冬日里天寒地冻,实在是不便出门只能困于家中的日子,古人便发明了一种名为“数九”的游戏。

    传到上层阶级,更是演化出了一种名为“数九消寒图”的风雅之物,也就是旬玙正在画的这个。

    逢冬至,就画一只素梅,上有八十一瓣花瓣,每天染上一瓣,等八十一瓣梅花瓣全都染完了,那也就是冬尽春深的日子了。

    到了这个时候,农家便会栽下存了一年的粮种,开始新一年的耕种。

    不过对于旬玙这些不愁衣食的上层阶级来说,画数九图最大的意义在于打发时间,而非像是百姓那样,用来推测之后的天气,今年的收成以及粮价。

    .

    虽说还有几天才到冬至,但旬玙生怕之后忙于牙刷的制造,把数九图这事给忘了,所以就提早了几天,先把素梅画好,然后挂在书桌边上,这样就不会把这事儿给漏了。

    毕竟数九图可是女学留的寒假作业,开学得交的那种。

    “行了,快拿去挂上。”旬玙把图交给玉琴

    。

    玉琴小心的接过,伸直了手臂去够画纸的两端,生怕自己不小心将画纸折了起来,叫未干的墨迹污了自家姑娘这幅难得画的好看的素梅图。

    只是……

    “姑娘。”玉琴有些迟疑地说:“这图还没裱呢,挂不了呀。”

    被她一提醒,旬玙才发现自己忘了一点,要把画挂起来得先把画裱起来。

    但要裱画得先画完这幅画。

    可要画完这幅画,得等她每日涂完一瓣花瓣涂上九九八十一日,才能画完。

    而她之所以想把画挂起来,就是因为怕自己忘记涂花瓣,导致画不完这幅画。

    所以说,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开头,成了个死循环了。

    那这不就尴尬了吗。

    .

    一时之间,屋子里有些静默,充满了旬玙失策了却不想承认的氛围。

    过了一会儿,旬玙强装镇定的说:“那你就收好了,每天拿出来给我就行。”

    嗯,还给自己找了个定时的闹钟。

    玉琴没有发现旬玙的小尴尬和小计划,听了姑娘的吩咐就很自然的收起了那张数九图。

    她确认了墨迹已经干了,就将图纸卷了起来小心绑上,并取出了个纸牌子递给旬玙:“好,那姑娘给奴婢写个名牌,奴婢好给这图挂上。”

    旬玙依她,写了“数九图”三个字在纸牌上,然后看着玉琴取出专门打孔的钉子和小锤子,在纸牌上打出个洞。

    然后她将图纸上专门留了一点的绑绳从洞中穿过,再绕上两圈细细系上,确定铭牌上的字是朝外了之后,就将卷好的图纸放进了书桌边上的案头缸里。

    案头缸又叫画缸,就是后世古装剧里经常会出现的,在书桌旁边装了很多画卷纸筒的大缸子。

    因着在安朝不拘说只能装画卷,所以普遍被称为案头缸,而非画缸。

    一般人家放在案头缸里的纸卷都是还未完成的半成品,因为都未完成不能送去裱装,便先收起来放在案头缸里,等要继续了便取出来再画。

    但因为外包装都差不多,所以经常需要一个个打开来看,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

    运气好可能第一个就是,运气不好那就得拆半天。

    所以旬玙想了个办法,她给自己这些半成品都挂了牌子。

    纸牌子很简单

    ,买些厚实便宜的纸回来,按折纸的法子折的厚些,然后在上面写上字打上孔,就能穿到画卷的封绳上。

    这样只要看了牌子上的字,就可以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只不过这样只能用于简化,还是不能治旬玙的“健忘症”,所以还是得靠玉琴她们提醒才行。

    .

    “咚咚。”有人在门外敲门,“姑娘,庄子上来人回话了。”是锦钏的声音。

    旬玙高声说:“知道了,带他们去堂屋等我,再派人叫上宋嬷嬷,我马上就到。”

    “是。”

    在旬玙跟锦钏说话的时候,玉琴已经去一旁取旬玙脱下来的衣裳了。

    她拿着旬玙的毛氅,伸手要扶她下来。旬玙却没理她的小胳膊,自己一蹦就从书桌后的小台阶上跳下地了。

    玉琴被她吓了一跳,连忙说:“姑娘可不能这样,万一摔了可怎么好?”

    旬玙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没那么娇气,摔不了。”

    “那也不行!”玉琴撅起了小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姑娘要是不听话,奴婢就告诉嬷嬷去!”

    “嘿呀!你个小东西,年纪小小嘴巴大大。”旬玙伸手捏了捏玉琴肉嘟嘟的脸颊:“你是决心不做人了,想去当个柳灵儿是吗?”

    小丫头使劲摇头,想摆脱姑娘的束缚:“奴婢才不想做柳灵儿,但姑娘也太不让人省心了,奴婢可不想再受一次惊吓了!”

    知道是两年前那次意外给她们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旬玙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敷衍道:“晓得了晓得了!玉妈妈,咱们可以走了吗?”

    被称作妈妈,玉琴也知道姑娘是在说她啰嗦,嘴巴翘得越发的高了,但也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帮旬玙把大氅穿上了身。

    将暖手炉塞进旬玙的手里,再三检查过确认旬玙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了,玉琴这才打开屋门,跟旬玙去了堂屋。

    维维茶奶说

    没想到,惊喜?

    *柳灵儿:柳灵童、耳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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