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被吓到了, 下意识转头寻求亲妈的帮助。
他们本就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人。
在漂亮国的时候,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混居区,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外国移民, 素质参差不齐,人与人之间都带着防备过日子。
而且,就算都是移民, 也是有鄙视链的。
显然, 非法滞留的他们一直处于鄙视链底端, 但凡是个人都能来踩两脚。
因为非法滞留,傅林就算满肚子本事也找不到好工作,还得躲躲藏藏, 更何况,他本人能力也有限, 光活着就很艰难了, 要不是后来生了两个儿子,拿了政府救济金, 恐怕早就不是饿死,就是因为犯罪被打死了。
也正因为父母的懦弱, 导致两兄弟从小就被周围同龄孩子欺负着长大。
后来华国和漂亮国建交后数年, 终于重新开通了两国的航班,他们跟着父母回国, 回到了父母曾经的故乡, 才真的安定了下来,安定下来后, 他们才渐渐的体会到,身为一个漂亮国公民的好处。
平常的时候,只要他们不高兴了, 就会扛出自己漂亮国公民的身份,将问题上升到国际问题上,那些人哪怕再生气,也会懦弱的闭上嘴,不再多言。
本以为自己漂亮国公民的身份能在这个国家一直高高在上,谁曾想,被人这样当面驳了面子。
遣送回国……
不行,他们绝不能再回到漂亮国去了。
至少在他们有能力离开那个混居区之前,他们绝不能回去。
“哇哦,看样子你们在漂亮国生活的并不好。”
三个人一瞬间的怯懦被白芙美看在眼里,她顿时忍不住阴阳怪气了起来:“既然这样就给我记住了,这里是华国,不是漂亮国,如果还想在这里生活下去,就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否则的话……我不介意对你们做些什么。”
说完,也不等那三人怎么反应,回头继续拉着杨宝妮跟温红星说话。
“你们刚刚说什么呢?那叽里呱啦一大堆的。”
温红星听不懂外语,两个小孙子华语又不太好,而且青春期的孩子性格也比较古怪,她总觉得不如傅恒阳小时候听话,所以就算一起生活了两三年了,她对他们也不怎么亲热。
“没什么,只是让他们声音小点儿而已,毕竟这里是医院,是公共场所。”白芙美笑着敷衍了一句。
倒是温红星叹了口气:“这俩孩子就是太不懂人情世故了,也不知道漂亮国那边怎么教育孩子的,这性子太古怪了,别说我了,你傅爷爷都气的够呛。”
她不是那中眼瞎的人,哪里看不出来,因为这俩讨债鬼的原因,街坊邻居跟他们家都有了意见了。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年纪大了,傅林两口子主意又大的很。
温红星说的真心实意,白芙美听着却想笑,人家那哪是不懂人情世故啊,那是自诩是高贵的漂亮国公民,纯粹看不起人呢。
不过白芙美也没想挑明说。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人家再不好,那是亲孙子,本就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又何必去考验人性呢?
小石头是个开朗的孩子,所以温红星被逗得很开心,就算不待见杨宝妮,可为了小石头,也能说两句,最后还说起傅恒阳小时候的事:“小阳小时候也这样,谁逗他都不生气,傻乎乎的,那时候咱们还没去大杨村,我就天天背着他去上班,有时候我下乡,他也不闹,就趴在背上,饿了就哼,困了就睡,小阳从小就知道心疼人。”
“是么?原来小阳哥小时候是这样的呀,我认识小阳哥的时候,他都像个小大人似的了,欸,对了,宝妮,你还记得不,小时候小阳哥带我俩去河边捉鱼的事?”
温红星越不愿意提起的事,白芙美就越是提起。
大杨村是温红星的噩梦,却也是杨宝妮的故乡。
“记得啊,那时候咱们躲在林子里烤鱼,怕烟飘上去被人发现,就躲到山洞里去生火,结果洞里烟排不出去,我们几个直接哭着跑出来的,鱼也没能吃上嘴。”
杨宝妮不知道白芙美这时候提这事儿是什么意思,但她愿意相信她。
“哎呀,还是那时候好玩啊。”
白芙美感叹一声:“那时候无忧无虑的,每天就天亮干活,天黑睡觉,哪有现在这些烦心事儿啊。”
杨宝妮也跟着感叹:“可不嘛……”
温红星见她们俩一脸追忆的模样,也想起了从前,想想现在的日子,再想想以前,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俩孩子说的对,在大杨村的那段时间,确实没那么多心思。
那时候的傅智礼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教授,而是一个需要依赖她的男人,那时候哪怕天天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但是她精神层面上,是满足的,是快乐的,那中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随着平反回京,就消失不见了。
如今……
温红星拉着小石头的手,回忆着回忆着,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骨头断了是真的疼,这些日子她也确实在熬罪一般的熬,精神已经十分不好了,如今稍稍放松了些就睡过去了。
杨宝妮顿时无措的看向白芙美。
白芙美拍拍她的手,然后问护工:“她现在能喝点什么?”
“骨头汤肯定是最好了,要是有鸽子汤也行,那是加快愈合伤口的。”温红星腿骨断了,那是开了刀的。
“那行,等会儿咱们去找找哪里有鸽子卖的,明天炖了汤来给奶奶喝。”
白芙美和护工又交代了两句,就带着杨宝妮出去了。
等出了医院大门,才又交代道:“明天你炖了汤就带着小石头过来。”
“她们不会又把我赶出去。”
杨宝妮还是很担心,因为今天温红星的态度并没有太大的转变,还是不待见她。
“你带着小石头,她就不会。”
白芙美笑笑:“她今天看了小石头,心里边肯定想,明天再和夏大夫通个气,到时候你和夏大夫表现的热络点,相处多了,她自然会对你改观的。”
杨宝妮这才松了口气,抱着小石头的手又紧了紧。
第二天,真如白芙美所说的,炖了猪骨汤,领着小石头去了医院,看在重孙的面子上,温红星真的没有赶她走,当然,也没有给个好脸色就是了,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医药费她还能自欺欺人是孙子挣得,可这猪骨汤可一点借口都找不到,最后杨宝妮还真的就在病房里呆住了。
王月红倒是想找茬来着,可杨宝妮也不是弱茬。
王月红在她眼里比陌生人还不如,这么不心疼自己儿子的亲妈,当初还给于蕊撑腰,说是仇人都不为过,她也用英文回道:“昨天那位女士是我的表嫂,相信我,你不想知道,得罪她会有怎样的后果。”
还不忘用不怀好意的眼神去看王月红的两个小儿子。
王月红恨不得撕了眼前的杨宝妮,只觉得傅恒阳果然是个讨债鬼,在家里存在感强到他们做什么两个老东西都念叨着不说,娶了个媳妇儿还不是自己满意的。
可她有心没胆。
昨晚上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打听白芙美的事,结果被傅智礼给说了一顿。
不管王月红心里怎么想,反正是暂时不敢怎么样了。
温红星的腿断了,股骨头也裂了,再加上年纪也大了,就目前给出的治疗方案来说,日后跛肯定是要跛的,而且还要拄拐棍,能躺着就别坐着,能坐着就别站着,反正得好好的养着。
伤筋动骨一百天。
温红星也在这几个月里,将儿子媳妇,几个孙子的行为看在眼里。
看到最后,哪怕再不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只有傅恒阳两口子,是真心实意为了她。
另一边,白芙美去了妇联,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起拐卖儿童解救事件。
当她跟着顶头上司武主任赶到警察局的时候,里面的气氛非常的不好。
一个星期以前,回乡探亲的警察卢大海在陪妻子回娘家时,路过一个山里的村落,里面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可令他费解的是,那哭声尖锐刺耳,却在下一瞬消失不见。
他心中起疑,妻子却习以为常,只说估计是哪家打孩子呢。
许是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正义心作祟,亦或者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什么,到了丈母娘家他心中依旧想着这件事,于是趁着夜色,借口出门散步抽烟,便晃晃悠悠的到了这个村子。
循着记忆中那个孩子哭喊的方向一直走,然后就走到了村里一处‘牛棚’,外头围墙被拆干净了,主屋是木造的,借着月光看过去,还能看见上面的雕花,显然,这以前也是户大户人家。
大半夜的,这样的房子看着其实是有些阴森的。
但是卢大海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所以并不害怕,而是小心翼翼的朝着里面走,他记得,白天听到的哭声就是这里面传来的。
走了一圈又一圈,这屋子都仿佛是个空屋子。
里面没有丝毫的动静,甚至还能听见夜风拂过时,窗楞缝隙间响起的嗡鸣声。
卢大海此时此刻也开始怀疑自己白天是不是听错了,就在他想要走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烟味儿,他急急忙忙趴下,爬到了墙根处的烂木头后面,腐朽的味道差点让他打出个喷嚏,被他迅速的捂住嘴巴忍住了。
外头两个男人一边抽烟一边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都藏好了?”
“藏好了,这次可都是好货,一水儿的男娃。”说着,又掏出火柴和香烟:“来,刘叔抽烟。”
“其实我可不爱做娃娃生意,容易死人。”
“是是是。”
“我更爱做女人生意,反正门一关,裤子一脱,这人啊,就是自家的了,等过个一年半载的,生个儿子,以后就踏实了。”
“您说的是,可这不是就有人那是软蛋嘛,你把女人送他□□里,那也生不出个蛋不是?再说了,大不了卖给乞丐公,到时候腿一断,胳膊那么一折,那就是长期的买卖了。”
“嘿,要么说你小子脑筋转悠的贼快呢。”
那个叫刘叔的笑了,两个人勾肩搭背的,哼着小曲儿就进了屋。
卢大海立刻意识到,这两个人是拐子,而且孩子就在这个屋子里,于是他顾不得还在丈母娘家的妻子,连夜往镇上跑,鞋都跑掉了一只,趁着邮局开门,就进去用暗语发了电报。
发完了电报又去镇上的局里,拉着仅有的两个年轻力壮的,一起回那个村里救人去了。
结果……
“卢大海同志在掩护两位带着孩子撤退的同志的时候,壮烈牺牲了。”
说话的警察说完,忍不住的低头揉了揉眼睛。
“卢同志的牺牲我深感悲痛,你们也要节哀。”武主任也擦了擦眼泪,然后关心起了那些孩子:“那些孩子们呢?”
“正在办公室那边。”
警察吸了吸鼻子:“您跟我来。”
然后带着她们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一共十九个孩子,最大的不超过四岁,话都没说清楚呢,更别说记得自己的父母家乡了,我们这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联系你们妇联的同志们了,无论是寻找他们的父母,还是找不到后安置,还得得到你们的帮助。”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武主任点点头,脚步也跟着加急了起来。
等进了屋子,白芙美一眼就看见个年轻的小警察怀里正抱着个襁褓,手里捏着奶瓶,襁褓里的孩子正在小猫嘤咛似的哭泣。
白芙美走过去低头一看,失声惊呼:“这孩子才多大点儿啊。”
生过孩子的武主任走过去一看,眉头蹙起:“这……还没满月。”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了:“这么点儿大的孩子,怎么……”
“难道是在医院里偷的?要不问问各大医院最近有没有孩子丢失的情况。”白芙美眼睛一转,发现破绽:“这孩子看着不大,眉心发黄,这是新生儿黄疸,一般新生儿出生后三天有黄疸,如果是病理性的会持续性的,孩子反应也比较强烈,这孩子虽然比较虚弱,但是能吃能喝的,应该刚偷过来没几天,绝不可能距离那个村子太远,而且新生儿不能颠簸,他们也不会做亏本的生意,不如先去周边地区的各大医院妇产科问问?最近有没有丢孩子的事件。”
武主任诧异的看向白芙美:“可以啊小白,你居然还知道新生儿黄疸。”
“我奶奶是医生,耳濡目染嘛。”
白芙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原来是家学渊源,不过你知道的这个信息很重要啊,给我们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你说的对,先去市区及周边县城,村镇各大医院查一查。”
白芙美点点头,武主任见孩子一直在哭也不肯喝奶,不由蹙了蹙眉:“我来抱。”
说着,就把孩子接了过来,然后伸手抹了抹孩子的脑袋,发现不烫,才微微松了口气。
白芙美继续往里走,最后走到两个长条沙发拼成的沙发床边,就看见里面并排躺着七八个孩子,她扭头看向跟过来的警察:“这是……”
“解救出来的时候就这样了,我们怀疑是被喂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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