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锻造的师傅来锻钢，看了半个时辰，严成锦发现，与在工部看到的方法相同。</p>
毛渠并不铸造新的炼炉。</p>
而是用旧炉锯开口子，按照图纸上的形状来改装。</p>
可是，有一处他看不明白。</p>
“敢问严大人，何谓氧气？”</p>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本官很怀疑你的实力啊，严成锦道：“你屏住鼻子，等憋不住了，吸进去的气，便是氧气。”</p>
氧气对于锻钢极为重要，故需讲给毛渠听。</p>
此外，还需倒石灰除去生铁中的杂质，但料口究竟如何设置，工序是否正确，严成锦也不得而知。</p>
毛纪走道茅草棚中，面色不善：“严大人，本官只是送了你两个砚台，为何如此坑害本官？”</p>
跟着严成锦在良乡糊弄，等严成锦日后变制失败。</p>
岂会有好下场？</p>
严成锦还没得及看毛纪的宗卷，不知毛渠是毛纪的儿子。</p>
“本官倒是不知，毛大人把人带回去吧，此人不再是我良乡的工程师。”</p>
毛纪这才脸色好看了些，挥了挥手，几个彪形大汉冲了上去。</p>
毛渠脸色惨白，茫然不知所措：“父亲，严大人在炼钢，此乃造福天下之事。”</p>
“你可知道入良乡，日后要惹多大祸，跟我回去。”</p>
……</p>
华盖殿。</p>
弘治皇帝正在看到得入神，准备把疏奏翻页，这时，文吏走进来：“陛下，工部尚书毛纪要弹劾严大人。”</p>
萧敬身子一震，顿时就不困了。</p>
弘治皇帝却没有去接奏疏，看了也是白看：“何事弹劾啊？”</p>
牟斌说道：“毛大人之子毛渠，交友不慎，陪好友一起去考工程师，还中了。”</p>
“将毛渠喊回来就是，何必弹劾，浪费朕的心神。”</p>
“陛下有所不知，严成锦要毛渠用炉子炼钢，毛大人以为是严成锦蛊惑，才有此事。”</p>
炼钢，向来是由匠人锻造。</p>
何时有过用炼炉炼制，如果能用炼炉炼制，钢还值什么银子？</p>
早已遍地是钢铁。</p>
弘治皇帝面色凝重起来，转过身来盯着牟斌：“你刚才说，严成锦要用炼炉炼钢？！”</p>
“是，陛下，可似乎未成，要不要召严大人来问问？”牟斌道。</p>
弘治皇帝轻哼一声：“早已有人试过，能用炉子炼制，何须等到今日。”</p>
……</p>
房山，新建起来的草棚。</p>
严成锦盯着巨大的火炉，靠近炉子很热，尤其是在九月，白天尚且燥热。</p>
靠近炉子，如同架在火上烤般。</p>
炉子倾倒过来，装入泥塑的磨具中，渐渐成型，严成锦忙道：“快看看是铁还是钢。”</p>
宋景将长剑拿起来，凉了一会，挥向一旁的钢剑。</p>
咔嚓一声。</p>
毫无疑问……</p>
“大人，是铁。”</p>
谢丕说道：“或许是这个炉子的工艺有差，进料口和进气口，铸造不合理。”</p>
要再改造炼炉。</p>
炼制钢铁，重点不在意炼制钢铁本身，而在于炼制的炉子。</p>
只要工序正确，这个炉子做出来，就能源源不断产生钢。</p>
眼下要解决，是空气如何进入与铁水接触的问题。</p>
高温令炉中空气都跑了。</p>
若在炉壁或炉底铸造一个口子，铁水会顺着口子流出来。</p>
……</p>
几日过去，毛府，</p>
毛渠被关在府中，不得外出，用膳时，吩咐长随：“去打听一下，良乡的炉子造出来了吗？”</p>
一个多时辰后，长随才赶回来道：“没有，听王工程师说，失败五个炼炉了。”</p>
王工程师名为王旭，是与毛渠交好的人。</p>
“我爹呢？”</p>
“老爷说不见您，让您在屋里呆着，院试也不用考了。”</p>
毛纪询问谢迁等人心得，只有把儿子锁在府上，才是最稳妥的办法。</p>
只要严成锦还没有问出那句话，就还有救。</p>
等过半年，这小子不去良乡了，就把他放出来。</p>
“那是我爹雕刻的？”</p>
几日没回府，毛渠发现院子中有件新物，模样像炉鼎。</p>
下圆上尖，有个茶壶的口子，两边又有竹棍支撑着，可以像手臂般支撑着两旁。</p>
毛渠沉思片刻，闪过一道灵光：“去给我拿一块蜡来，还有我爹的刻刀。”</p>
长随小心翼翼地去偷了老爷的刻刀，又去拿了十几根大蜡烛。</p>
毛渠在铜盆中包上一层纸，再倒入融化的蜡烛。</p>
一刻钟后，融化成一大团白蜡，开始雕刻。</p>
紫禁城，皇宫。</p>
弘治皇帝似乎想起来什么，看向萧敬：“严成锦的钢锻造出来了吗？”</p>
“回禀陛下，弄了五个炼炉，皆失败了。”萧敬小声道。</p>
李东阳几人面色各异。</p>
钢不可批量锻造，此事谁人不知，此子还如此执着。</p>
“毛卿家，兵备督造得如何了？”</p>
“臣、臣还在想法子。”</p>
散殿议后，回到工部值房。</p>
毛纪皱着眉头，思索如何弄到锻造兵备的靡费，“陛下那里，也不能一味推诿，本官已经委托五日了，诸位有何良策？”</p>
“不如，先用期货，来筹集银子？”工部郎中博望道。</p>
毛纪和大臣们纷纷看过来。</p>
博望继续道：“我等铸造兵备时，同时铸造一些铁具，售给士绅，但士绅需交银子。”</p>
士绅交这笔银子，可以给工匠发工钱和口粮。</p>
而原料，可以用如今被腐锈的兵器，重新熔炼。</p>
“坊间冶铁厂众多，士绅岂会稀罕区区的铁具？”</p>
毛纪一听就是馊主意。</p>
要是严成锦能锻炼出钢就好了，钢供不应求，做成期货，一定能会引发士绅哄抢。</p>
但锻钢岂会这般容易？</p>
直到下值，也还没有办法，郁郁回到府中，毛纪无精打采问管家：“少爷这两日老实了吗？”</p>
“老实了些，但今日让长随偷了老爷的刻刀。”</p>
毛纪心中微动，那可是他的第二命根子，“折断了？”</p>
这小子竟用老夫的刻刀出气！</p>
“没有，在雕刻蜡块。”</p>
管家话音刚落，却看见长随从正堂走出来，碰见了毛纪，一副心虚的样子。</p>
“少爷想吃糖葫芦，叫小人去买……”</p>
毛纪从袖口掏出二两银子，摆摆手：“去吧。”</p>
长随去牙行借了一匹快马，飞速赶往房山，去了平日常去的草棚找王旭。</p>
一刻钟后，王旭端着蜡炉匆忙跑来：“严大人，毛渠送来的。”</p>
严成锦仔细端详一眼。</p>
此物像一个炼炉，上下各有一个口子，上头还有一个吊桶和空管，中间撑着支架，令炉身可以左右摇晃。</p>
谢丕眉头微动：“炼炉雕刻得精细，空气从上入，倒是未曾试过。”</p>
严成锦倒是未试过这种图纸。</p>
当即命人去锻造一个香炉大小的炉子，若是这个炉子能成，大炉也不成问题。</p>
两个时辰后，一个小小的炉子就铸造好了。</p>
谢丕按照工序，先将铁水灌入，再倒入石灰，不断吹气，底下热火煅烧。</p>
铁水倒出来，在黄泥模具中成型，渐渐冷却。</p>
谢丕拿起砍向钢剑，又用手指弹了弹剑身，满脸兴奋：“大人，是钢！”</p>
宋景等人懵住了。</p>
这意味着用此炼炉，钢可以批量锻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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