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成锦暗自庆幸，达延汗攻陷宁夏的急奏传回，说明老爹还没死。</p>
史上，宁夏地崩，使城墙崩塌，达延汗趁机攻城，大明边军节节败退。</p>
历史可能会改变，但从不会缺席。</p>
“在战争中，取胜的第一准则，是绝对优势的兵力，柴大人知道。”</p>
柴升板着脸：“知道又如何？安定侯接连两次失守，还留他当总帅？”</p>
“如今形势，柴大人想派谁去止住败势？”严成锦知道，不能让老爹回来，王大腿就快要到九边了。</p>
到时候圣人光环一开，药到病除。</p>
柴升冷哼一声，三边总制，需三品以上的大臣充任。</p>
朝中委实没有可派遣的人选，最重要的是，万一打输了，还要怪他举荐不力。</p>
李东阳心知严恪松唯有戴罪立功。</p>
守将最大的罪责，莫过于丢失守城，与逃兵无异。</p>
此举，关乎律令，就算陛下再仁慈也要惩罚，否则，无以震慑文武百官。</p>
“因兵力败退，或许是计策，等王守仁大军至边陲，再看也不迟。”</p>
弘治皇帝也知道，临阵换将是大忌：“且先看吧，王守仁离京一月，应当快到宁夏了。”</p>
片刻后，兵部值房。</p>
坐在紫黑色的官帽椅上，柴升捧起一盏茶，大口呷了几下，啧啧啧……</p>
旁边的兵部主簿杜越笑道：“安定侯在宁夏打了败仗，陛下再仁慈，安定侯这三边总制也没了。”</p>
换成是高皇帝或文皇帝，直接砍头。</p>
但陛下仁慈，或许只会免去安定侯三边总制的职务。</p>
“严成锦总是想变制，这次自顾不暇，尔等可想弹劾他？”户部郎中冯安露出笑意。</p>
以往，弹劾严成锦，总害怕被反弹，有贼心没贼胆。</p>
但是，这次机会来了。</p>
“冯大人所言有理，六部早就想弹劾他了，我等把消息传出去，明日联名弹劾。”</p>
“柴大人，你意下如何？”</p>
几个主簿和郎中视线一转，落在柴升身上。</p>
柴升抚须：“严成锦在看本官的宗卷，想弹劾本官，本官自然要以牙还牙。”</p>
他是帝师，又是兵部尚书。</p>
严成锦自荐帝师失败，他就笃定，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比严成锦高。</p>
大清早，谨身殿。</p>
弘治皇帝翻开疏奏来看，蓟州马场报上调往京城的战马数量。</p>
萧敬神色紧张，捧着疏奏走上来：“陛下，这里有一封弹章。”</p>
“放着吧。”</p>
萧敬欲言又止，小心翼翼道：“是弹劾严成锦的。”</p>
弘治皇帝眼睛的余光扫过，转头接了过来，看了几字，眉头紧蹙：</p>
“近时朝政日非，秋来兵报渐多，陛下忙于朝事，难仰面圣容，故有此疏，安定侯败退苏武山，皆言严成锦置造巧伪，银荡上心，错陈于前，违纲乱纪……”</p>
这群文官的手笔，果然不同凡响。</p>
严成锦昨日维护安定侯，今日就被百官弹劾了，用词绵里藏针，真是骂得很有礼貌，不愧是文官啊！</p>
萧敬暗自啧啧称赞。</p>
弘治皇帝放下疏奏，严成锦成日想变制，引得百官不满，他略有耳闻。</p>
但，弹章岂是让人报复的手段？</p>
“这封疏奏留中，上早朝再议。”</p>
此时，内阁。</p>
文吏抱着批红的疏奏走进来，看了眼严成锦：“似乎有人发起联名，弹劾严大人。”</p>
严成锦微皱眉头，老爹失守，明正典刑。</p>
但他却极力劝阻，陛下开了私例，百官会自然不满，料到了。</p>
只是，没料到会是联名弹。</p>
刘健问道：“谁弹劾？”</p>
“似乎是兵部柴大人，下官也不敢笃定，不过，看书皮，是兵部的疏奏。”文吏躬身道。</p>
李东阳早就猜测，安定侯失守千里，百官定会发难。</p>
“一会儿上早朝，只怕还会重提，你告假吧。”</p>
严成锦摇摇头：“下官要去上朝。”</p>
百官此举，无非两个用意。</p>
借机弹劾他，让他致仕归乡，以及让老爹回京问罪。</p>
他若告假，今日老爹必定会回京，看来柴升是想让他致仕，藏了许久，终究还是闹翻了。</p>
在朝中，道不同，不相为谋。</p>
与清直与否无关。</p>
快要上朝了，左右掖门站在百官，今日诸公面色有些凝重。</p>
听闻，宁夏边军打了败仗，败退千里。</p>
噹！</p>
金钟响起，百官依次穿过金水桥。</p>
韩文跟在严成锦身后，小声道：“听说你被联名弹劾了？”</p>
“韩大人何故问起？”</p>
韩文没好气地道：“本官没署名，一会儿别误伤。”</p>
严成锦哑然，原来是怕他乱开地图炮，弹劾全员。</p>
片刻后，大殿中</p>
弘治皇帝板着脸，将疏奏拿在手中：“兵部起笔，联合其余五部官员，弹劾严成锦，严卿家可要看看疏奏？”</p>
大殿嘈杂声响起。</p>
百官中有人还不知此事，许久没有人弹劾此子了。</p>
柴升处之泰然。</p>
此子总想改制，帝王的治国之道，皆是从先皇传下来，你改了祖制，用什么治国？</p>
他势必要让严成锦致仕！</p>
百官中也有许多人，赞成与他的想法相同，此子，不适合为官，早晚会同王安石，变制失败。</p>
严成锦道：“臣不必看疏奏，陛下还是廷议吧。”</p>
弘治皇帝心想给此子一个辩解的机会，此子竟然不要，眸光微动：“内阁有何事要奏？”</p>
“九边败仗，不宜传到坊间，臣恐发生挤兑。”刘健道。</p>
如今，国债的玩法他们如数家珍。</p>
国债，可以再次兑换成银票。</p>
一旦败仗的消息传出，国债就不值钱了。</p>
百官一定会偷偷去兑换，若发生挤兑，开战的靡费，又落回朝廷身上。</p>
“刘公所言有理，应当下令，若有将消息传出者，鞭笞五十！”刑部尚书王鏊道。</p>
柴升眸中微动，他买了两万两银子，一旦打输，全打水漂了。</p>
弘治皇帝也知道国债的玩法。</p>
国债值钱，是百姓相信朝廷一定能带回财富。</p>
打输的消息传出，顷刻之间，就会变成废纸，纷纷抛售。</p>
“内阁下旨，厂卫监察，有擅自散播谣言者，一律问罪！”</p>
萧敬躬身：“奴婢遵旨。”</p>
话音刚落，兵部柴升就迫不及待道：“臣以为，当议严成锦嬴荡上心之事。”</p>
“臣等附议！”</p>
大臣们躬身，声音渐渐多了起来。</p>
安定侯丢城，严成锦再会写弹章也不占理，可算让他们逮住机会了。</p>
大臣们低着头，沉声道：“陛下，不可破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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