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瑟瑟入脖,他打了个哆嗦后,沈呈不由分说的扶他进屋,关上了门,烧起炭盆。 躺椅微微晃悠过后趋于静止。 “托蛊毒的福,在外游玩了十年,旁的皇子都没这福分。乾元朝的崎岖峰峦,我见识了个遍。” 李珂亦在那躺椅上,沈呈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还非要他跟个娘们抱着暖手壶。 “殿下,为何不再去找那位仙人,让他再救你一次……” “何来那么好运气,有仙人一而再相救。” 蛊毒从来没能彻底驱除,“仙人”只是为他修复了躯体,暂时压制了蛊毒。 抹去关于阿棠的记忆,便是保命之举。 所以他回来对孟轻棠避尤不及。 可是他想起来了,注定要再次走向衰亡。 他还是忍不住向阿棠靠近过,索取过理解和感情。 他想要被爱,想要她的陪伴,却在看到她的回应后矛盾惶遽。 他不能再自私下去了。 她该有完整的人生,一个活得更久,安康的丈夫。 “殿下,该喝药了。” 沈呈接过下人端来的药,试过温后递到李珂亦面前。 李珂亦轻轻闭上了眼,“太苦了,今日不喝了。” “那往里头加点糖……” “不必了。” 李珂亦安静的躺在椅上,温柔的拒绝于沈呈来说残忍如刀。 这是续命的药,他弃了。 在李珂亦紧闭的眼前,有一个喜庆热闹的画面。 她与人共持同心结,由人搀着踏火盆,她的红盖头金线绣凤,银穗坠流苏。 “殿下。” 沈呈跪地,哑声道:“殿下喝了吧。” 李珂亦轻轻摇了摇头。 不想熬到戌时。 戌时在乾元朝子民看来是洞房的吉时。 “沈呈,务必密不发丧,从此你就是楚湘王,替我娶妻生子,给母后报喜。” 沈呈哏咽,“这等欺君大罪,殿下是要把臣往死路上逼?臣不敢。殿下放心不下皇后,便活下去,你自个儿去孝敬她。” 李珂亦睁开眼,侧首看他。 沈呈被他的目光看得膝下焦灼。 “殿下容我殉主吧。” 七岁便跟随殿下,几乎从未离开左右。 他早已将自己当成一件附属物,殿下在,他在。殿下亡,他亡。 李珂亦淡淡道:“我把这重担给你,便是要你好好活着,为我活下去。” 沈呈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这样跪过他。 可这一回,他跪了很久。 期间侍从来唤了两回用膳,李珂亦皆是微微摆了摆手。 暮色渐晚,纵使点了许多盏烛灯,室内光线仍昏暗得看不出他是否还有呼吸。 对呀。沈呈只得缕缕去探他鼻息,确定他还在。 “殿下!殿下!” 急切催魂的呼唤,李珂亦慵懒得睁开眼睛,“做什么。” 他眼前已有些模糊,依稀看见一抹艳红色的身影,一双温暖柔软的柔荑握住了他搭在暖壶上的手。 “阿亦,你做错了,你不该丢下我。” 李珂亦身子微微一僵,又缓缓闭上眼睛。 看来人之将死,真的会出现幻觉。 他的手回握住这点温存,喃喃道:“阿棠,来世再见吧。” 来世一定不要做个短命鬼。 “你再这样自以为是,独断行事,我便不会见你了。”她有点儿生气,声音却绵如白云。 没有了你,余生再长也没有意义。 - 寥寥一生匆匆落幕。 司命星君见到允灼这尊上神,恨不得立刻遁形。 “跑什么?” 允灼揪住了他的辫子,拎着迫她转过身来。。 司命星君笑得贼苦,弓腰合掌求道:“上神绕了我吧。” “我为难过你?”允灼挑了挑眉,邪媚无边,“赤染投了哪儿,我看看。” “天机不可泄露啊上神!那两位也是扎扎实实揍了我一顿,我要再敢帮上神,非被他们扒了一层皮不可……” 司命星君哭着撩起衣袖,露出被灼伤的手臂,这烧伤怕是没有一百年痊愈不了。 “你不说,我就上禀天庭,奏你懈怠职守,给赤染池炎开后门,任由他们挑历劫剧本!不知你这官位,是否还保得住?” 去凡尘修命格,应当随机投生,作为司命星君滥用职权修改了他们的命数,事后赤染和池炎身为上神不被追究,他这个司命星君,却是要倒大霉了。 “上神,小仙也帮了您啊!” 允灼往那一坐,盯着他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这话明白?” 司命星君目瞪口呆。 他就这样赤裸裸的自比小人。 没错,几十年前就是这样想,司命才帮着允灼改了池染的命。 从与李珂亦指腹为婚的侯府嫡女,变成太傅府庶女,天差地别。 “上神,何必呢,他两就算又一世不成,还会再入轮回的……早晚会弄到三生石上改了名为止。” 允灼目光瞥向那一块高耸通天的三生石,自己和赤染的名字就在那。 想来操蛋,这一世他都干了什么。 他把媳妇送去了池炎的床上! 真尼玛天雷滚滚,作孽啊。 他也没干什么坏事吧,帮到了这个地步,那两货没成能怨谁? 真不就没有缘份啊! 允灼揪起司命星君白花花的一把胡子,笑着道:“你要么说出来赤染去了哪儿,要么,跟我上天庭。” - 凡人眼里的凤鸣山是一座荒山,久无人踏入,杂草丛生。 允灼轻易就破了幻象,乘风入了山谷深处。 潺潺泉水从天而下,淌入碧澄的湖泊中,两岸开满了艳红的凤尾花。 他隐去身影,飘到赤染的小屋前。 一只小凤凰从里头跑了出来,板着个脸,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允灼惊了惊。 不可能吧,他两凡尘生的孩子,都是凡体肉身,早就年衰离世了。 这回本身才多久,不可能造出个小凤凰吧? 里头声音响起。 “她其实早懂事了,只是凡间跟你摆了几十年臭脸,一时半会儿发现你是她亲爹,她脸上挂不住。”赤染的声音。 “芸儿就是太懂事了才会这样。几年的养育之恩,她这都百年了还没忘。” 池炎叹了声,“给她改个名字吧,不能再叫芸儿了。” 允灼身子一僵。 那只小凤凰是芸儿? 怪不得跟她一样好看,臭脸却又像池炎一样让人讨厌。 不过,他不介意继续做这娃儿的爹。 允灼进屋里,眼前景象让他火冒三丈。 “起开!” 他两在床上,赤染正坐在池炎怀里,他们背靠着墙,一块儿看着同一个话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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