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益让工作人员通知正在公司的书画鉴定专家，随即带着方昊走向放置拍品的库房：“经过昨天的排查，现在有一共还有五件拍品存疑，其中三幅画，一件瓷器，还有一件玉器，你先鉴定那三幅画作，之后再把剩下的拍品中的书画排查一遍。” 一段时间下来，方昊在沙龙上的表现，已经在京城书画圈子里传开了，再加上那天聚会的表现，孔益才会再次邀请方昊担任顾问，负责书画拍品的鉴定。 “可以。”方昊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库房大门前，经过一系列繁琐的验证程序，两人才得以进入。 前文也说过，古玩各个种类中，书画鉴定自古就是难题，中西画均如此。前些年谢稚柳、徐邦达两位先生，就为一幅石涛还是张大千的画出证打过官司，以谢稚柳先生谢世才作了终结。 有争议的三幅画正是这样，加上公司内的专职书画鉴定师和顾问，已经有五位专家看过它们，却还是得不出定论，如果方昊还是拿不出结论，孔益准备再邀请圈内的大牛鉴定一下，到时再决定去留。 为什么孔益这么执着，不把东西退回去？道理也简单，一来是他想证实那条消息，二来，这几件东西的主人跟他都有关系，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推掉。 三幅画作，分别是明代仇英的设色绢本画《蓬莱仙人图》、明代尤求的水墨画《桐荫雅集》、清代髡[kūn]残的设色画《松风水月图》。 方昊先从仇英的画开始鉴定。 设色这个词经常与“绢本”、“纸本”合用，出现在国画的基本信息展示牌中。设色就是国画中晕染彩色的意思，画面中只要出现彩色就可以说是设色作品，仇英正是设色画高手。 正当方昊在鉴定的时候，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出现在了门口：“孔总，我方便进来吗？” 中年人名叫秦敦，是嘉益的书画鉴定专家，从工作人员那里得知孔益又邀请了一位专家过来鉴定争议作品，而且还是个年轻的过分的小伙子，就匆匆赶了过来。 他当然不会质疑孔益的眼光，孔益又不是脑子秀逗了，方昊没有三分三，怎么会请过来？但也因此心里对方昊非常好奇，方昊到底是凭什么得到孔益的信任！ 孔益点了点头：“进来吧。” 他让秦敦过来，就是想趁这个机会，双方相互认识一下，同时也让秦敦看看方昊的鉴定能力，免得将来不服气方昊，闹出了矛盾。 但如果方昊也没有给出结论，让秦敦轻视，那也只能说方昊没有抓住机会。 秦敦走进库房，看到一个二十出头，风度翩翩的年轻人正在弯腰认真观察着桌上画作，他看了一下，走到孔益跟前，小声说道：“孔总，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一下。” “到门口说吧。”孔益不想打扰方昊，带着秦敦走到了门口。 秦敦说：“您那位同学，最近几天一直联系我，问我他的那幅画有结论了没有，好像很心急。” 孔益眉头轻皱，秦敦说的同学拿来的作品，就是髡残的设色画《松风水月图》，这幅画的争议也比较大，而且只有一位专家认为它是真迹。 照理说，他是可以把画退掉的，只是因为这位同学是他大学时期的舍友，非常要好，才想着抢救一下。 就在上个星期，他还跟同学联系过，让他耐心等待，会尽快得出结论，怎么还一直联系秦敦？ 以他对这位同学的了解，这样的反应多少有些反常。 还有一个问题，当初同学把这幅画交给他的时候，告诉他，这幅画是祖传下来的，但在学校的时候，两人无话不谈，却并没有谈起过关于这幅画的事情。 他很不想看到，同学被仇家利用，如果真是这样，他不会手软，但到时也只能用五味杂陈来形容他的心情了，他肯定是不希望看到这一幕的。 孔益思考了一会，给同学打了电话，让同学现在来公司。 又等了片刻，方昊那边有了结论。 孔益先给方昊和秦敦做了介绍，两人握了握手，客套了两句。 孔益直言道：“方老师，你认为仇英的这幅画是真迹吗？” “我的判断，它是一幅高仿。” 方昊也是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结论：“众所周知，最早的山水本是设色的，且顶色用得很重。宋元之际，随着文人画的兴起，水墨为上的风气盛行，重彩的青绿山水的地位下降。 水墨山水受到画家的特别青睬，但是着色仍然是山水画的重要手段，着色山水仍然是山水画的主体，只不过在文人画家收手下，着色山水开始改变了原来青绿重彩的面貌，用少量的彩辅助墨色，这即是所谓的浅绛山水。 而仇英正是做出这等改变最重要的一位画家，比如，他的传世画作《剑阁图》所用的重彩部分只占全幅的25%不到。其他像《沙汀鸳鸯》、《仙山楼阁》所采用的大青绿重彩仅占到全图面积的20%。明显削弱了画面的富贵庙堂气息，却并没有影响到作品的大气宏阔。 另外，他的作品《仿宋人物册》与《临宋元六景》也大相径庭：前者更多仿两宋院体画的重彩精绘。后者则主要靠晕染，最多30%背阴处设青绿，总体情调看上去更加清新秀雅而不华丽。” 听到这里，作为书画鉴定专家的秦敦，哪能不知道方昊所表达的意思，这幅画的破绽正在于整幅画用的重彩，和仇英本人相比多了一些。 要说，这多出来的比例并不大，而且这幅画的作者也很好地处理了整体，如果不是方昊指出，他完全不会往这方面考虑，不禁感叹方昊观察的细致，以及对仇英的了解之全面。 同时，他也非常好奇，方昊的老师是哪位，如果不是泰斗级的人物，应该教不出这么年轻优秀的弟子吧。 等方昊讲完他的观点，孔益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秦老师，你有什么看法？” 秦敦对方昊抱拳行礼：“方老师真是厉害，一针见血，就解决了困扰我们许久的难题，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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