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中谁都知道,他们虽有个挂名的小师妹,可这小师妹往日却几乎不曾出现在这回春堂中,别说是和他们这些所谓的师兄了,便是与师父,也没多少师徒情分。
所以,当听闻纪六姑娘也出来寻人后,众人一方面是顾虑着对方自己就已经焦头烂额,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切勿交浅言深的考虑,因而并未直接将寻人的请求说到对方的面上,反是央托给了往日与众人略有些相熟的纪家下人。
所以,众人谁都没想到,这位纪六姑娘,一听闻他们师父不见,会第一时间迫不及待地亲自跑过来。
“师父他老人家如何不见?诸位师兄,且将这事件细细与我说。”纪绾绾道。
众人便没半分隐瞒,如此这般,将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
纪绾绾一面听,一颗心便抑制不住地直往下沉。
她几乎能够断定,红珠、宝珠以及张老大夫的失踪,都是白若寒一人所为。
而这三人的唯一共同点,则在于他们都认识她自己,红珠、宝珠与她亲近,对她的了解自不必提,而张老大夫,也是在某种层面,为数不多的知晓她底细的人。
她早便知道白若寒对自己产生了“兴趣”,因为对方一直以来所表现出来的,只有善意,因而她便掉以轻心了,没想到,该来的终于来了,她身边的谁都没能够逃过。
她原来千万般想要避开,因为祖父的话,她实在是不想招惹到这位大魔王,可终究还是没能够避开。
纪绾绾面色如霜,转身便出了回春堂。
“纪六姑娘,你去哪里?”回春堂大师兄下意识地问道。
虽纪绾绾客气地称他们为师兄,但众人还是无法觍颜以此自居。
“师兄放心,我定将师父安然无恙地带回来。”纪绾绾道,“我亲自前去要人。”
“你,你要去找白若寒?”大师兄道。
经过这一夜,旁的大夫或许都坐在堂中等消息,大师兄作为这回春堂的大师兄,师父不在时,众人的主心骨,虽提出让众人等待,可他自己实在是无法在堂中安坐,一整夜间厚颜敲开许多旧友的家门,到底是通过各方渠道,探听出些许这位白若寒白大人的底细,自然亦知晓了这一位在京中时的恶名。
刚听闻“活阎王”的名号时,大师兄不由遍体生寒,实在想不通自己的师父,怎么会招惹上这样一位难缠的人物。
只是,他若将此事说出来,先不说于事无补,也只是累的诸位师弟们多一些担心罢了。
眼下,大师兄似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与他们的“小师妹”,似不无关系。
可即使如此,医者仁心,大师兄自也是心善之辈,无论如何都无法看着这十多岁的小姑娘亲身涉虎潭。
纪家在杭州城内,虽也算的上是有头脸的人家,可说到底也只是一介商户,天子脚下,便是那高门侯府,白若寒也都出入得,经由他手灭亡的权贵,更不在少数。
区区纪家,实在算不得什么。
纪绾绾看出了大师兄的这一抹担忧,此刻却无法回以他的好意。
她不管白若寒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有什么事,尽管冲着她来便是,一言不发就掳走她身边人,这算是怎么回事?
纪绾绾转身便往外走。
白若寒的举动,实打实的触碰到了她的逆鳞。
“小师妹!”大师兄看着那女孩子单薄却笔挺的脊梁,不知不觉间改变了称呼,“你不为自己考虑,却也总得想想纪家,想想你的祖父!”
纪绾绾的脚步霎时顿住。
众人便见这女孩子的脊梁,仿佛被看不见的重压,压迫得微微弯曲了一些。
她双手握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六姑娘。”卫西忽然开口道,“殿下还有一句话,要我带给您。”
纪绾绾立时转头往他望来,道:“殿下要与我说什么?”
“殿下说,无论姑娘想做什么,都尽管去做。”卫西道,“万事都有殿下替你顶着。”
纪绾绾看着卫西,却又像是透过他,看见另一个人说这句话时,眼睫是如何轻抬,薄唇是如何开启。
他有这世上最令她心醉的面庞与容颜,是她前世今生最理直气壮、不问缘由的胆气与倚仗。
就像一个无所不能的女将军般,纪绾绾昂首阔步,从回春堂中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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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一骑快马驰出杭城,风驰电掣一般,向着城外的云麓书院飞速而去。
苏二公子听闻家中有人来找时,正在晨读。
听罢传话那人的描述,他便知这是自己安排的人手,放下书本,便飞快前去院外。
“公子,纪六姑娘出事了!”
来人正要细禀,却被苏二公子拦住。
他飞快地回到书院,向山长告假之后,便牵马与那人离去,一面赶路,一面才让那人将事情原委逐一说来。
作为纪绾绾的未婚夫,他自问自己对她的关怀,实在是太少了一些。
甚至还及不上慕云城。
虽然那二人有着师徒名义,可苏二公子实在是很不喜。
仿佛无论纪绾绾发生什么事,他的这位小舅舅,武陵王,慕云城,都处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上。
就好像……
就好像,他才是她的未婚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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