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抱着孩子过来那日是个极好的冬夜。天上的月亮皎洁, 白日里下了半日的雪,院子的雪光映得屋子极亮。
天色已晚,娜仁却未安寝, 而是拉着一宫的人在偏殿饮酒赏月。
热腾腾的暖锅摆了三桌, 娜仁独有一个小锅, 一色官窑净白瓷圆盘盛着菌菇芽菜、豆腐笋子,还有冬日里极珍贵的小青菜一盘子,砂锅里是当归羊肉锅, 摆在临窗的炕桌上,新换的玻璃窗子透净, 外头的雪景尽数看得清楚。
内殿又支起一大圆桌面, 乌嬷嬷、琼枝等领着一众宫女们坐,外殿一桌, 冬葵、唐百领一众太监们坐,仅算娜仁身边伺候这些,人虽多,倒不拥挤。
他们桌上是酸菜白肉与山鸡两样,锅子咕嘟咕嘟地滚着, 香气传进每个人鼻子里,勾得人垂涎三尺。
娜仁自斟了一杯, 去岁秋日新酿的葡萄酒,此时颜色殷红艳丽,盛在净白的杯盏中, 酸甜的滋味诱人,果香浓郁。她向众人让了让,笑道:“过了个年,你们光忙活去了, 咱们也没正经热闹热闹。今儿咱们吃一顿,我敬大家。”
众人忙起身敬酒,正说着话,忽听见外头仪仗响声,娜仁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挑着眉,“这又是出什么幺蛾子,大半夜的。”
她也没想到是冲着她这边来,只听着仪仗声愈近,才反应过来,拧拧眉,嘟囔道:“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口中如此说着,她还是拍拍袖口,起身下炕预备出去相迎。
康熙进来的很快,她刚到偏殿门口,便见披着厚厚狐裘的康熙在前疾步入内,她那苦命的三哥撑着伞昂首阔步跟住康熙,梁九功扛着伞跟在后头,腿脚倒腾得倒是麻利,却完全跟不上前头这两个的脚步。
娜仁没来得及在心中感慨一声‘可怜的梁公公’,就被微弱的小儿啼哭声惊道了,倒吸一口凉气,问:“你、你这是抢了哪家的小孩了?”
“朕的孩子,从此,也是阿姐的女儿。玉碟上,慧妃博尔济吉特氏之女。”康熙一边说着,一边疾步入内,其勒莫格很有眼色地落下门帘子挡住冷风,康熙抱出一个裹着大红襁褓的婴儿,算来也不过两个月出头,生得却还不如满月时见的给人的感觉白胖,瘦瘦小小的,娜仁心一惊,尚未回过神来。
乌嬷嬷走上前来,见孩子小脸通红地,忙问:“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外头受了风,只怕夜里要发热的。”
“劳阿姐照顾她,阿姐,除了你,朕想不出谁能托付了。”康熙看向娜仁的目光带着恳求,“她从此只有你一个额娘,张氏……自即日起移去乾东五所幽居养病,和这个孩子再无干系。阿姐,她做的事,真的不是作为一个母亲所能为的。”
康熙声音微微哑涩,娜仁心里多少明白,也不知是缘分怎地,小丫头与娜仁目光相触,一双亮晶晶黑黝黝的眼睛水汪汪地,仿佛映着娜仁的面容,整个世界都清晰可见。
小姑娘止了哭声,咯咯地露出个无齿的笑来,在襁褓里努力向着娜仁这边伸出手。
娜仁心登时就软了,康熙在旁连声道:“阿姐你抱抱她,这孩子多半时候是很乖的,也不爱苦恼,朕只是不放心把她放到公主所去,若能得阿姐养育,便是她的福气。老祖宗本也说,想抱个孩子在你身边,让你解解闷。”
他说得恳切,小姑娘也确实可爱,娜仁迟疑一下,还是道:“她那个额娘……我这一身酒气,还是算了。乌嬷嬷……这孩子……”
听她这话,康熙就知道她是答应了,连忙道:“张氏和她再没有半分关系。”
直到此时,提起张氏来,他面上犹带怒容。乌嬷嬷把孩子接过去,他也放心,一甩袖,压抑着火气道:“她竟然把朕的女儿当成争宠的工具!她故意让眷娘染恙时可有想过眷娘也是她的女儿?……眷娘这名字就不配朕的女儿!什么圣眷之浓,朕的女儿,自然一生都是朕的珍宝!与她何干?”
娜仁见他这样就知道他是怒极了,只道:“你带孩子来的也急,即便我答应了,也没得安置。乳母、保姆都不在……乌嬷嬷,还得劳累您一夜,先顶一顶。这满宫的人,也唯有您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有什么正经说法,明儿个再说。”
康熙脸色很难看,“这孩子如今已……不吃人乳了。”他一拳锤在旁边的镂空雕花的落地罩上,上好红酸枝的硬木让他手上快速出现红痕,他也顾不得疼,咬牙切齿地道:“张氏不堪为人母,那些奶娘也都是无能之辈!怎配继续在公主身边照顾?!朕已将她们尽数发落出宫。公主身边的人,再请老祖宗出马,亲自挑选身家清白稳重能干的伺候。奶水……”
他迟疑了一下,乌嬷嬷忙道:“小孩子赶上母乳不丰沛的,用羊乳滚开了也是一样,虽然膻味重些,养分却很好,不比人乳差。说来娘娘幼年还正经吃过一段时日的羊乳。”
康熙微微颔首,面容略微缓和,“就按嬷嬷说的。”
小姑娘也不怕生,止了啼哭,在乌嬷嬷怀里就“咯咯咯”地笑,没一会儿却又苦了起来,还极力往外挤。
娜仁心里还七上八下地没落地呢,见她哭起来,也顾不得与康熙说别的,往外推的话暂且压下,忙问:“这是怎么了?”
“怕是脏了戒子了,不妨事,老奴抱小公主看看去。”乌嬷嬷抱到暖阁里一会儿,再出来时面上却带着疑惑,康熙试探着道:“是饿了?”
一直在旁边没插上手的豆蔻忙道:“新鲜的羊乳有,就在小茶房里,预备着主儿睡前喝的,滚开了却没放去腥膻的东西呢,我这就去热一热端来。”
未一时,只用小碗盛了一满碗羊乳来,并一个小银匙,看分量就知道豆蔻的心意。乌嬷嬷却道:“多了。”她抱着公主在炕上坐了,用小银匙一点一点将羊乳喂给小公主。
小公主也好糊弄,没嫌这东西膻味重,小嘴巴快速蠕动着急急喝了能有小半碗进去,入了口就不往下咽,只用小舌头将银匙往出顶。
乌嬷嬷便笑着道:“这就够了,小孩子喝多了也不好。”她摸摸公主的肚子,又动作娴熟地拍了个奶嗝,笑呵呵道:“豆蔻你也忒实诚了,小孩子足量小半碗也尽够了。”
豆蔻见公主不哭了,长松了口气,嘟囔道:“我方才也想不起什么了,只怕不够。”
娜仁刚才还有意拒绝,康熙夺她面色,对症下药:“这孩子到了别处,只怕她们惦记着日后有自己的孩子,还不用心,满宫里,朕也只放心阿姐你照顾。你只管放在身边,让她好生长大便是,你也当养个解闷凑趣的。老祖宗定然也欢喜,这孩子又听话不爱闹,阿姐这里还有个乌嬷嬷是各种老手,定然照顾得好,不必担忧。况且便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也是她亲娘害的,和阿姐也没什么干系。”
提起张氏,他又是咬牙切齿的。娜仁深看了他一眼,岂会不知里头定有猫腻,一时也来不及问,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觉得怀里一沉,手忙脚乱地捧住了软乎乎的小祖宗,瞪向乌嬷嬷:“您也作弄我!”
“主儿听话,胳膊捧住小公主的颈子,另一只手拖住屁股,抱着就不怕了。”乌嬷嬷笑眯眯地道,娜仁当年也是抱过弟妹侄子外甥的,抱小不点却不怕,没一会就找回手感抱住了。
康熙见她微微动容,在旁边猛敲边鼓,娜仁只得叹道:“也罢,终究是顺了老祖宗的意。”
“阿姐,朕也不知到底谁信得过了。”康熙听她这样说,彻底松了口,苦笑一声,抹了把脸,又打起精神,道:“朕的女儿,不求那劳什子的眷恋,也不用那‘娘’字。阿姐既然决意养她,日后她就在阿姐膝下,阿姐取个顺口的名字,和张氏再没有干系了。”
娜仁深看了看他,怀里软软一团,咯咯笑着看她,又眯着眼睛打着哈欠往她怀里蹭,真叫人心都化了。
最后她还是默认了康熙的说法,仰头透过窗子向窗外看了看,缓缓道:“今夜月光皎洁,公主的乳名,就叫‘皎皎’。”
康熙品着这两个字,轻笑着点点头:“皎皎之白。也好,愿小公主一生清正洁白,不要学了她那个……”他猛地住了口,眉目间微透出狠厉来,对着女儿又是万般的温柔:“从此,她与张氏再没有关系了。慧妃之女,朕之长女,皎皎。”
他徐徐回首凝望众人,其勒莫格与梁九功带头跪下,“恭贺慧妃娘娘喜得爱女。”
乌嬷嬷与琼枝等人随后,娜仁心缓缓沉下来,平复一下心虚,皎皎又用力抓着她的衣襟,乐得眼睛都眯成缝了,嘴里还不断打着哈欠。
她心一下就软成棉花糖了,想当年她都把母爱泛滥到康熙身上了,现在也不差这一个小丫头。名字都给人取了,在给退货,未免不美。
于是点点头,默认了。
张氏被打入冷宫,大公主被抱到慧妃宫里的消息快速传遍。皇后本也未曾入睡,守着一豆烛光在炕桌旁做针指,大红撒花软绸上绣的百子千孙,一针一线都满怀期许。
九儿端着碗茶进来,奉与皇后,“针线半日了,您喝口参茶歇歇。这眼看要出了正月,二月里头事也多,您可得好生养精蓄锐。”她将康熙把大公主抱到永寿宫的事情说了,又低低道:“皇上在储秀宫发了好大的火,伺候公主的人、还有张氏身边的人,通通打了板子赶出宫去,张氏免去位份,移去乾东五所幽禁养病,只留一个宫女伺候。”
皇后拧眉沉思着,好半晌忽地道:“大公主给了慧妃也好,在张氏身边,平白耽误了她。既然慧妃喜得爱女,备一份厚礼贺她,告诉下去,皇上既然说大公主日后与张氏再无干系,那大公主,便只有慧妃一个额娘。若是哪一个漏了嘴,本宫可不饶他。”
她冷冷一扬眉,身上已有了坐镇中宫的雍容威势。
九儿口中称“是”,又小心地问:“皇上命人连夜送张氏去乾东五所,您看咱们这边……”
“不必了,她既然落魄,本宫又何必落井下石。一应日常供给均如‘格格’例的七成,药石太医……一如往常。”皇后摇摇头,淡淡道:“她产后体虚,又添下血不止、心悸恐慌之症。若能在宫中安养,还能好生补回来,偏她不消停,到了这副田地,也不知还能有多少时间了。她是绝不会在乾东五所安心养病的。”
九儿忙道:“这已经是十分的厚待了,皇后娘娘仁厚。您这样吩咐,张氏若想得开,在乾东五所好生养病,安度余生也是有的。”
“那又与本宫何干?”皇后端着茶碗,懒懒一扬眉看她。
皇后一席话给了张氏一条生路,可惜张氏并不是能平淡余生的人,入了乾东五所一开始还哭闹折腾,一二个月里就传出不好来,一闭眼去了。
都说人死万事空,皇后赏了她一副棺椁,到底也是衾枕间缠绵过些时日的,康熙虽恨她苛待女儿,以亲生骨肉做争宠工具,还是没让她流落乱葬岗,无人飨祭,命人厚葬了。
娜仁也是后来才渐渐知道,皎皎为何生来圆圆润润的,吃了两个多月的奶下来,反而半点不见长。
却是张氏为了留住康熙,常叫皎皎着凉受寒,或不叫奶娘喂足奶,有时还故意用计让皎皎吐奶,最后竟还在乳娘身上动手脚,让皎皎喝不下奶,日夜哭闹不休。
想来也是,若不是到如此地步,康熙也不至于盛怒到急匆匆抱着皎皎就来了永寿宫,事前却连一声招呼都没打过。
开了春,皎皎病了一场,在宫人的细心照料下很快好了起来。
太皇太后亲自出山,挑选了些个稳重能干的嬷嬷伺候皎皎,做事没有不经心的。不过皎皎身边若全是嬷嬷也不算很周全,娜仁看重麦穗沉稳周全,心思缜密,把她从竹笑身边放到了皎皎那里,也算高升。
竹笑对此颇为欣慰,麦穗一开始还有几分不舍,到底都是在永寿宫里,不过换了个地方做事罢了,没几日便熟悉了。内务府又送来三四个手脚麻利的宫女来,也在皎皎殿里,她倒是成了人口中的‘姐姐’。
吃得如意,身边人照顾得周到,小孩子是最好长。因此即便开春病了一场,皎皎看着也还是肥嘟嘟的模样。
这日天气暖和,娜仁宫里的桃李花开遍,叫了昭妃与清梨来喝茶。
都说人类幼崽可爱无敌,即便冷面如昭妃,见了皎皎伸手一抱也不由扬扬唇角,清梨在旁看的稀奇,也伸手要抱,俩人稀罕了好一会,小丫头忽地小嘴一瘪开始干嚎,正把她抱在怀里的昭妃抬起头看向娜仁,娜仁竟从她一张冰块脸上看出几分惊慌来。
麦穗忙上来抱皎皎,笑道:“公主许是饿了,奴才抱公主下去喂奶。”豆蔻道:“一直在暖瓶里呢,你等我温一温就送去。”
二人悄声退下了,清梨意犹未尽地拍拍抱孩子压出些褶皱的衣袖,娜仁把两杯茶推给她们,她端起一饮而尽,复又添了一杯,端在手上慢慢呷着,随口问娜仁:“你就这么养着皎皎了?皎皎……倒实在是个好名字,愿她一生真能清正洁白,明亮如月华。”
“就当养在身边,解闷凑趣逗个乐子了。”娜仁手托着脸颊,随口笑道:“不然空对桃李繁花,我也预备养只猫儿解闷。”
昭妃道:“如今养了孩子,猫儿是暂时养不得了。”
娜仁长舒了口气,轻叹着感慨道:“宫里的孩子好养,保姆宫女把一切照料得明明白白,小娃娃白白嫩嫩地抱到你跟前,什么也不必操心,尤其我这里——不是我自夸,又有谁敢伸手过来呢?”
“太皇太后还不把她们的爪子都剁了!”清梨轻哼着,又笑道:“也好,我这辈子也不知能不能有个孩子,昭妃姐姐又是这么个性子,你养着皎皎,咱们都能凑凑热闹。”
“那就让皎皎认了姨娘,你可不能薄待了我们皎皎。”娜仁笑着转头看她,“皎皎的琴棋书画,可就指望你了。”
清梨叹道:“皇宫大内,公主要什么名师教导没有,我也不过半桶水的功夫,能教给她谁能呢?咱们且先玩够了再睡。”
昭妃抿着茶,淡淡道:“单你这一句,判你个大逆不道就不为过。”
清梨笑嘻嘻地对她眨眨眼,伸手去拿桌上的茶点。
宫里的日子,不留神间,倏地就过去了。
娜仁养了个小丫头更分她的神,用心多了,便感时间过得更快。
眼看五月节了,各宫都在预备五毒荷包,娜仁抱着皎皎去慈宁宫逛,与太皇太后随意点评着宫女们的针线。
太皇太后笑眼看她,“当额娘的人了,针线也没个长进,给孩子绣个小兜子什么的,也是心意啊。”
“她这年纪,穿我做的针线,也不怕折寿!”娜仁轻哼一声,又笑眯眯对太皇太后道:“上回二月初八您生辰,我给您缝了条抹额,然后就没怎么动针线了。眼看入夏,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且说给我听,万一哪日就给您做了呢?”
太皇太后轻笑着摇头,“你不喜欢做也就罢了,宫里那么多绣娘,宫女们也都是好手艺,不差你一个。只是可惜了咱们皎皎啊,小小年纪,她额娘懒得动针线,倒是苦了她了。”
“十来个人照顾她的衣食住行,还有绣院和内务府预备的份例,怎么委屈她了?”娜仁嗔怪道:“您是有了小的忘了老的,有了皎皎,我在您这就开始做冷板凳了!我就不是您的小可爱了吗?”
“美得你!还小可爱了,老可爱你都配不上!”太皇太后冷着脸,一时又破功,笑骂道:“你若是老,我成什么?老妖精?”
娜仁陪着她磨牙打发时间,皎皎躺在炕上,身上穿着宝蓝色绣兰花的小兜子,藕节似的胳膊腿一蹬一甩都很有力气,太皇太后在她身边歪着,难免被波及,一边后退一边道:“这小丫头啊,可见在你宫里是吃得不错。胳膊腿都有力气。”
“皎皎!”娜仁冷着脸对着皎皎,她小孩子家家还不明白什么,乐呵呵地冲着娜仁“啊啊”地叫,手还伸过来,要抓娜仁鬓边垂下的流苏。
看她这样,娜仁又觉得好笑,用围兜给她擦了擦口水,对太皇太后道:“她小孩子家家没轻重,您也别挨着她坐,被敲打两下,都疼得很。”
太皇太后道:“手脚有劲,才养得住!就是好的,却比承瑞让人省心。唐别卿究竟是怎么说的?这孩子的元气究竟足不足,立住难不难?”
娜仁一边把皎皎抱远了些,皎皎以为她在和自己玩儿,用手紧紧攥着娜仁的袖口,咿呀咿呀地傻乐着。
太皇太后见她这样,眉目更柔和些。
“唐别卿说胎里养的不错,虽有些不足,后天补起来也不难。”娜仁道:“左右这皇宫大内,也不会缺医少药的,这孩子在我那里养着,没人敢伸手,就不愁立住。”
太皇太后点点头,道:“你心里有打算就好。这孩子能养住就再好不过,其实若不是前朝确实着急,我也不愿催促皇帝今早有子。唉。”
她长叹一声,娜仁笑道:“皇上养那一群侍卫做布库,听说练得很不错,倒是热闹。您没过去看看?”
“皇帝的正经事,哀家去看是什么道理?”太皇太后挑着眉看她,二人相视而笑,脸上都带着朝气。
康熙八年的五月,注定不平静。
二人没在这些话上多说,轻描淡写地揭过了,太皇太后随口道:“皇后近日召见太医愈发频繁了,倒不见有什么症候。”
“许是喜事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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