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任何力气说话,只是行尸走肉一样地来到那房间的堂屋,然后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开着盖子的棺材。
棺材里面,躺着一个面容安详的老人,看上去和张勤的年龄倒是差不多。
“老张头啊,回头咱俩死的时候,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一口上好的棺材啊。”旁边的张员外说道。
因为在路上见到的尸体太多了,此时他们对于死人几乎没有任何恐惧感。
“嘿,你个老东西一辈子都是吃好的喝好的,还不满足啊。俺可是苦了一辈子啊。”张勤抬头看了一眼张员外道。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那具“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从棺材里面坐了起来。
两人被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结果却是连站起来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在院子里的家人,此时也都是被吓得不轻。
可那个老太婆只是坐起来环顾了他们一周,而后便用嘶哑的声音开口道:“你们是逃难的难民,要是想在这里休息就休息,走的时候记得把我的棺材板合上。”
这样说完,她便继续躺在棺材里面。
张员外和张勤等人,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个老人并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
只是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没有力气逃难,便选择躺在棺材里面,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这让张员外和张勤,都震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的,他们还有力气逃难,去寻找生路。可是有的人,却已经连逃难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等待死亡的来临。
他们按照约定,在这里休息了一晚上。然后合力将棺材板盖上。
在盖上之前,张员外问那个老太婆道:“这位大姐,你有啥遗言不?要是哪一年我们再回来这里,说不定能带给恁家里人听呢。”
老太婆睁开双眼,看着他们,而后道:“俺家里人都饿死了,俺没啥牵挂了,恁路上好走。”
说完,她就再次闭上了眼睛。
伴随着棺材板慢慢地合上,这个孤苦伶仃,家里死的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老太婆,眼前便只剩下了无边的黑暗。
他们在清晨再次出发,相互搀扶着往洛阳的方向走。
此时他们距离洛阳,只有不到十公里了。但是有时往前走,他们便越是能够听到那隐约的枪声越来越清晰。
甚至于,他们往前走着走着,还能看到往回走的难民。
这就让他们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难道洛阳城也变成了灾区?还是说,有了其他的什么变故?
此时在洛阳的边界地带,国军部队已经开始构筑起来了封锁线。
这一道封锁线,在数日之前便已经构筑了起来。
它存在的唯一意义便是,阻挡难民进入洛阳地区。将他们全部都驱赶回去。
至于这些难民的死活,并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
在封锁线的前方,还能够看到不少难民的尸体,那些尸体里面,有的是饿死在这里的,有的则是被机枪扫射的时候打死的。
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年代,已经没有比人命更不值钱的东西了。
此时负责封锁线的,是国军第一战区的某个团。
他们接到了死命令,绝对不允许难民进入豫西地区。因为数百万的难民一旦涌入,将会把豫西地区,也变成饥荒的地区。
张员外和张勤他们,带着各自的家人,终于在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来到了封锁线。
此时在封锁线前方,已经站满了难民。他们的数量众多,足足有数万人,一眼看不到尽头。
很多百姓们,都在距离封锁线几十米的位置,跪在地上不停地向那些国军士兵磕头。
但是那些士兵们迎接他们,却只有黑漆漆的枪口。一旦他们尝试强行冲破封锁线,这些国军士兵便会选择开火。
而在国军士兵的后方,他们的团长面前,站着一个面容蜡黄的中年男人。
“长官,我这些金条给你,能让我和家人过去吗?”
那个中年人说着,便用手掌捧着两根金条,递到了这个国军团长的面前。
这个团长名叫常舟,虽然只是洛阳当地一个保安团的团长,但是平日里在这里作威作福,油水十分充足。
尤其是在难民潮开始之后,他构筑起来的这道封锁线,将穷的只剩下一条命的难民,都给阻挡在封锁线后面。但是有些小钱的人,就能够通过贿赂,来获得通过封锁线的权力。
所以这几天,常舟着实捞了不少钱。
“过去。”常舟让手下人将金条收下,便继续用望远镜,看着蝗虫群一般蔓延过来的难民潮。
“又来了一批,告诉弟兄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不准放一个难民过去。要是有冲击封锁线的人,立刻击毙!!!格杀勿论!!”常舟大吼着,目光瞥向那几根金条,便有精光闪过。
张勤和张员外,带着他的家人们,拼了老命挤到了封锁线前面。
他们看到了一道铁丝网,而铁丝网后方,则是一排排整齐的步枪和机枪,在将枪口对着他们。
铁丝网的前方,还有十多具难民的尸体。那是被步枪打死的难民尸体,他们试图冲击封锁线,被那些人果断击毙。
此时这些难民的尸体,便好似是一个个再显眼不过的警示牌,警告着那些难民,不要试图冲击封锁线的铁丝网。
“怎么办啊?”张员外问张勤道。
张勤道:“俺咋知道啊,等等!看看对面的军爷们会不会心软放咱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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