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舌头在纠缠住魂体的一瞬间,便如火浸烈油般从兽首的口中急速窜出一道汹涌的火焰,沿着那条刻满咒印的舌身向着不得挣扎的魔尊快速冲去。
这团足以湮灭生命的力量,让一项运筹帷幄的魔头,顷刻间便乱了阵脚。
一番死命的拉扯无果之后,挣脱不得的残月楼主一把将长剑狠狠地贯插在半空,蒸腾的手臂死死得攥紧这把被他夺来的佩剑,不甘被诛的邪祟如一叶被束缚在桅杆上的风筝般,拼尽全力的纠缠住这根救命稻草。
一时间,守墓圣兽倾轧般的卷噬,被迫与他拉扯到了一个相对的制衡。
“本座还真是小瞧你了!”不可一世的残月楼主,在火舌即将卷噬而来的间隙里,不忘怒极扬眸,冲着右眼渗血的俊戾少年,嘶声咆哮道:“如若我被封印,那你将永远寻不回自己的魂魄!”
殷红的血珠徐徐地坠下睫毛浓密的眼眶,在晓山青苍白且病恹的脸颊上滑下一道无所畏惧地模样,他神色淡然地说:“无所谓了,从我拜入玄华云顶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料到了今日的结局。”
愈来愈近的火光好似一张明晃晃的催命符,将这个负隅顽抗的邪祟,逼迫的不成形魄,“本座早该想到,当年你小小年纪,竟可在我的面前镇定自若,不露胆怯,光是这份无所畏惧的心性,就断不是个肯轻易妥协屈服的人。”
晓山青垂着眼睫微微一笑,算是对眼前之魔变相夸赞的感谢,道:“有生之年,能听到你如此赞许,我这辈子,也不枉此生了。”
想不到,生平第一次听到旁人的褒奖,竟然是在一个邪魔的口中,想他为了被人重视扮了数年的丑,得来的却唯有厌恶与防范。
稍稍地扭转过头,将眼角的余光投向迎风而立的花似霰,原主在坍塌地陷中兀自苦笑出声,“我正式参拜的师尊,从未亲眼瞧过我,而你这个只会躲在暗处见不得光的杂碎,却能真心去揣测我的一举一动,哪怕这审视也带了防范的意味。”
“所以呢?”在奋力的挣扎下不得而生的魔尊,终于在逼近身前的火光下哑了音魄,冲着哀伤的少年乞求道:“你要的不过是一个人真心实意的关心与守护罢了,那这个人又为何不能是我呢?”
滚烫的火焰携带着能烧穿苍穹的狠厉直逼他二人的跟前,晓山青在明光炙盛中扬起线条优美的脖颈,将性感的喉结暴露在破开魔域的金色巨剑下,漆黑的眼底倒映着能劈碎一切的正然。
他喃喃道:“可是我贪心啊!我渴望的那个人,由始至终,都不是你!”
那个人,曾出现在湿雨密布的晚暮,着一袭月白霜雪,长身玉立,在飒飒春雨中将绘着腊梅的油纸伞轻轻地交到寒意渗骨的自己手中,不发一言的沐雨而走,朦朦胧胧的湿意中,纤腰顾步,仪态如画。
如果不是这缕猝不及防的月光照进了心底,此时的晓山青,大概真的会如这邪祟所愿,黑得连骨髓都渗着坏水。
可恰恰是这个不知姓名的男人随手一助,在他即将堕入黑暗的时候稳稳地拉了他一把。
果然呐!只要尘世间尚有一丝光明留存,他晓山青都会拼尽一切去拥有它。
所以,你这邪魔必须走!
几番挣扎彻底无果,不成魂形的魔尊透过少年锐利的凤眸,赫然窥见了天穹上破开虚妄的金色利剑,顿时如被踩了脖子的老猫般,凄厉嚎叫一声,想要散开自己凝聚的魂魄。
然而先前晓山青打进他灵魂里的咒印竟牢牢的将他的原神粘合在一起,任凭他如何驱动咒术,也分散不了。
“该死,该死!”
晓山青感知着他杂乱的挣扎,眼睛一眨不眨地目视着即将从天而来的巨剑,细声劝解道:“别白费力气了,只要我的灵魂不散,你这辈子,都别想能逃脱出去。”
他早已将自己的灵魂与对方的魂魄相勾连,既然你能抽取我的,那么,我也能在背后摆你一道。
“你这个疯子,你会后悔的!!!”
“砰”的一声,沿着舌身奔袭而来的火焰撞击在了魔尊扭曲的魂体上,顿时一阵灼烧肺腑与脑髓的炙痛袭上四肢百骸,促使晓山青狼狈的在半空屈跪下去,承受不住地呕出半口鲜血来。
炙热的火焰顷刻间便焚毁了魔尊依仗的佩剑,宛若藤鞭的舌尖狠狠地将它腰身一卷,便拖拽着惨叫的残月楼主向着玉棺迂回而去。
花似霰见孽徒如此,唯恐尚未伏诛的魔头再趁机伤了他,忙从高空下落,随手将云华镜从身体里祭出,“嗡”的一声将抚胸咳嗽的晓山青罩在了极强的结界之下。
与此同时,破开魔域的诛邪之剑,如燃烧的陨石天降,赫然向着玉棺的方位刺来,被守墓圣兽拖拽的不成人形的残月楼主,终于在绝望之中爆发了他的濒死一击。
躲在云华镜下的晓山青,刚刚抬起凤眸,想要再望上一眼与记忆里持平的男人,却不想将所有力量化为一只狰狞巨手的魔尊便如一支穿云利箭般,先是撞碎了云华镜强悍无匹的护之力量,随后痛快地洞穿了晓山青鲜血淋漓的胸口。
“既然我活不了,那么你也别想活!”
紧随而至的笑声,带着恶狠狠的报复,震彻在整片炼狱上空,刺激的花似霰当即杏眸大睁,遍体生寒。
汩汩的鲜血如涓涓得细流般接连不断地从心口流出,似乎只要花似霰稍凝杏眸,就能看到晓山青背后的半缕光影。
花似霰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膝弯一软,揪痛的心脏似乎要扼断他的呼吸。
然而晓山青却不知道疼似的,用仅剩的最后一丝灵力将右眼的瞳术催发到极致,随着噙在眼底的鲜血流淌而下的一瞬间,当空的巨剑如离弦的箭矢般奔向了白玉大棺,在少年右眼的目视之下,将伏在棺盖上不愿入殓的魔尊与守墓圣兽一并钉穿,随后剑尖压着大棺一并坠下了熔岩旋涡的最深处,彻底将极恶炼狱镇压回了它原有的深度。
邪佞不甘的怒吼隐隐得从地心深处传导上来,当即飚起数道高涨的火柱,滚沸的热度最后一次得到释放,便卸了势头,无边无际得魔气从遥远得地平线上回寰,一路将悬空的大地平铺填满。
花似霰目视着晓山青蓬松的发顶,看着那截被他常年用来束发的红缎带,在急速下降的气温里随着躯体的痉挛一颤一抖,有些刺绣得地方已在常年的摩擦下浮生了一层清晰的绒毛。
强忍着鼻腔的酸涩,花似霰抬起麻木的手臂,一点儿知觉也无得握在了晓山青精瘦的肩膀上,蹙眉哽咽道:“疼吗?”
缓慢地将恢复如初的双眼抬起,晓山青极尽虚弱地冲着花似霰微微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很疼,弟子,能......能承受得......住。”
无比艰难地咽了咽喉咙口塞满的寒苦,花似霰凝望着少年得眼底有水光攒动,此时此刻,心底的疑问虽然难以说出口,可他还是要问个清楚,纵使这样做,无异于在对方的身上继续撒盐。
“你到底是谁,可以告诉我了吗?”
“......”
如果说,先前晓山青迎向他的眼神还有生机与希冀,那么此刻便有些恍惚与失落了。
“师尊希望我是谁呢?”晓山青忍不住反问道。
“......”
这一次,轮到花似霰面有凝固,不知所言了。
曾以为,晓山青虽然跟魔宗的人有勾连,但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的,所以他待这个天资过人的弟子总是冷漠多过言语。
他原本就带着目的入世,从不在乎身旁的人如何看待自己,门下这四名弟子,除了顾汀州,叶轻舟与李雪绵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收入门下的,就连晓山青,一开始,他也并不想要。
可在三峰大选上,少年自绝前程的作法实在是太过震撼,不得不说,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得狠辣,是他最为钦佩的。可钦佩归钦佩,花似霰却从不未将这样野心外露的人放在眼里过。
他以为终其一生,晓山青也不会是那个落入自己心底的人。
可俗世里的缘分就是这样不期而来,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风评不佳的少年总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里悄然钻入自己的耳朵,让他选择无视的眼睛总会刻意的去捕捉少年孤傲的背影,以至于他们师徒二人走到今日,做师尊的,彻底放不下了。
晓山青目视着花似霰无措的模样,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肉|体再好,但是灵魂不同,也会阻碍一个人待另一个人的情感,就像他的好师尊,爱慕他,却也并非他。
他不过就是一个活该被替换掉的物品,是一个没有人会惦念的可怜虫。
既然没有人会为他流泪悲伤,那么他又何必留在这里自取其辱呢?
也许我的彻底离开,才是对大家最好的。
就这样,神情哀默的晓山青仔细的用眼睛将花似霰的形貌一寸一寸的描绘入心,最后再将神明奉上心底那至高无上的云台。
于是这样一双精明狠厉的凤眸,逐渐在花似霰的眼里散掉了不多的温度。连带着,也将花似霰重新捡拾的信仰撕扯出一道无法修补得缝隙。
“花似霰!”
就在花似霰忍不住想要流泪的时候,哀默了半晌的晓山青,突然微微地将脖颈上扬,迎着魔域里彻骨的寒气对着花似霰促狭一笑,道:“老子从见你的第一眼,就想艹|你呢!”
“你......!”花似霰闻言,冷不丁的躯骨一震,掌下的力度便不自觉得收紧,修匀的手指深深地嵌进布料里,钳得晓山青当场龇牙咧嘴,连声求饶。
“师尊,师尊,我的好师尊,弟子错了,弟子知错了,快松手,快松手,要掐死我了!”
眼前之人一连串的哭嚎,透着久违的宠溺,花似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将对方揽抱入怀,泪潮难捱道:“死了好,死了省心!”
天知道花似霰在面对性子冷戾的原主时是如何的悲坳忐忑,他已经失去了敛云,不想今后的人生再失去了晓山青。
重新占据躯体的晓山青被花似霰搂抱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只能气若游丝地安慰他:“师尊,不要怕,不管是从前的晓山青,还是现在的晓山青,都是我。”
“不一样。”花似霰有些固执得摇了摇头,将苍白无血色的一张脸深埋在晓山青的肩窝里,鼻音浓重地说:“从来都不一样。”
“......”
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以前只是瞩目,可现在,是舍不得,是偏执,是忘不掉,是爱!
“你可知,若你有失,这辈子我都无法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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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晚了!滚下去睡觉了!晚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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