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班的时间，刘招娣处理好手头所有的文件，一抬头，天已经黑了。
项目经理将需要交接的文件提前交给了刘招娣。
临走前特意交代招娣。
;明天晚上有晋升酒会，全员穿礼服。
;招娣啊，这些文件一定要看完。
刘招娣合上最后一份文件。
像往常一样，拉开抽屉，想吃点东西。
刘招娣的抽屉里，永远有一小包饼干。
留在最饿的时候吃。
拉开抽屉，一小袋阿胶掉在地上。
刘招娣眨眨眼睛。
弯腰捡起阿胶，在灯光下看了看。
再看看抽屉，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补品。
一张张小纸条上，是同事们的好意。
;招娣，你真的很不错。
;招娣，多注意身体，以后我们还要并肩作战。
;招娣，当了经理就涨工资了，对自己好点。
刘招娣看着同事们的鼓励，累计了很久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
怎么也挺不住。
招娣起身，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边上。
俯瞰整座城市。
;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刘招娣笑着笑着就哭了。
办公室里静悄悄，只有暗夜中的万千灯火，见证了刘招娣的眼泪。
末班公交车在刘招娣眼前驶过。
口袋里仅剩的现金，还要留着明天租礼服。
刘招娣看着公交车的背影，从背包里拿出饼干和零食。
一边走，一边吃。
从公司到她租的房子，要走五站。
刘招娣换上一双褪色的运动鞋，在灯火昏黄的街道上，走回家。
脚上的运动鞋，是刘招娣大学毕业的时候买的。
走在路上，刘招娣回想起自己第一天进公司的场景。
穿着脚上的这双运动鞋，土里土气的站在一排光鲜亮丽的应聘者中间。
身旁的小姑娘，穿着名牌的高跟鞋，名牌的套装。
走起路来，昂首挺胸，浑身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和这样的姑娘比起来，刘招娣就是一只丑鸭子。
她连丑小鸭都不是。
因为丑小鸭注定是一只天鹅，但刘招娣不是。
她就是一只普通的，无人问津的，丑鸭子。
穿着普通甚至有些掉价的服装，在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
却想着进入不普通的凌风集团。
手上的饼干吃完了，一低头，脚上的鞋子也坏了。
刘招娣看着漏洞的运动鞋，脱下来，蹲在那双鞋旁边。
;你陪了我五年，辛苦了。
;等我买了新的鞋子，一定给你看。
;不过在这之前，还请你继续坚持一下。
刘招娣抬起头，不远处的阁楼黑暗一片。
面前是一道臭水沟。
刘招娣想了想，穿上了漏洞的运动鞋，高高的挽起裤腿。
就算眼前是粪坑，该回家，还是要回家。
就这样，刘招娣趟过了臭水沟。
臭烘烘的走进了老旧的，腐烂的出租屋。
门口，肥硕的女房东脖子上带着硕大的金项链。
粉红色的碎花大裙子，套住了煤气罐一样的身材。
手里的钥匙串闪着亮光。
;呦，招娣回来了。
;交房租。
刘招娣抬起头，抖了抖满是脏水的裤脚。
漏洞的运动鞋打湿了袜子。
;王姨，能不能再晚两天。
;我发了工资，马上就交房租。
;王姨，真的，我还有两天就发工资了。
刘招娣刚从水沟里出来，面对房东的追杀，囊中苦涩。
;还晚两天，我说招娣，当初看你可怜，才让你在我这里住的。
;多好的地方，有独立卧室，独立卫生间，还能洗澡。
;我可跟你说，这个房间最近可是有很多人来问。
;你要是付不起房租，我就租给别人了。
;在那么大的公司里上班，房租都交不起，谁信啊。
房东的声音很大，四周的住户倚在走廊上，穿着汗衫，看着房东催缴房租。
刘招娣好像一只落汤鸡，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明白天她刚刚升职，大好的将来摆在她眼前。
她为什么一点都不高兴呢。
为什么呢。
;招娣，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
;你说你一定会按时交房租。
;现在倒好，三天两头拖欠房租。
;刘招娣，你别看你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告诉你，在不交房租，给我卷铺盖，滚。
刘招娣站在原地，裤脚上的臭水滴在鞋上。
她低着头，抱着手里的背包。
钱包里还剩一下一张红色的钞票。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她要靠着这张红色的钞票，在潼市一流的公司吃饱。
拖着沉重的脚步上楼，刘招娣一句话也说不出。
二楼的楼梯口，放着一份煮熟的饺子。
字条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
;招娣，吃饺子。
招娣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走廊。
家家户户的门都关着。
招娣拎着饺子上楼。
芥菜猪肉的香味穿过塑料袋在空气里飘荡。
成了刘招娣唯一的慰藉。
三楼，四楼，五楼，阁楼。
刘招娣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小的钥匙，扭开了小小的锁。
弯着腰走进阁楼。
小小的房间，放着一张床垫。
刘招娣一只脚踏进去，黑色的蟑螂慌乱的在地上爬来爬去。
低矮的小桌子上，放着一面镜子和两小瓶贴着;试用装的护肤品。
卫生间的水龙头滴答滴答流水。
发霉的味道从卫生间里飘出来。
刘招娣赶走了蟑螂，坐在地板上。
随身的背包里有三样东西。
项目经理任职证书，手机，钱包。
刘招娣打开钱包，拿出那一张红色的钞票。
放在项目经理任职证书旁边。
俯下身。
;钱和任职证书一样厚。
小小的阁楼，刘招娣点着一盏昏黄的灯。
为了省电，手机在公司充满了电。
推开窗户，潮热的风缓缓在阁楼里散开。
刘招娣看着任职证书，抱着膝盖，终于笑了笑。
她想打电话找人分享，却不知道打给谁。
刘招娣起身，弯着腰在房间里走了走。
在勉强可以称为是衣柜的地方停了下来。
翻出一条白色的发黄的裙子。
;难道还是你吗。
想到明天的晋升酒会，刘招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要穿这条裙子去参加。
还是，她只能穿这条裙子去参加。
十一点了，楼下的夫妇开始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
刘招娣将那双漏洞的鞋拿进来，拧开水龙头，开始刷鞋。
楼下传来碗盘杂碎的声音，刘招娣关掉水龙头。
将刷干净的运动鞋摆放在窗口。
凉风吹一晚上，明天还可以继续穿。
楼下的夫妻还在吵。
刘招娣躺在床垫上，盖上薄薄的被子。
闭上眼睛，睡着了。
清晨，刘招娣的手机响起来。
刘招娣扶着沉重的头，皱着眉头接电话。
;喂。
电话那头，在网吧熬了好几个晚上的弟弟，叼着烟屁股，黑眼圈很重。
;姐，拿点钱。
;快点。
头发乱糟糟的弟弟，刘成龙，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上打游戏的动作没有停止。
刘招娣听见一声闷响。
自己放在窗户边的运动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我没有钱了，你跟妈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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