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锋一个人自斟自饮，集子内的吵闹声入耳不闻，没过多久，谭顺带着一行十几人过来。</p>
为首一人进酒馆左右张望，随后大踏步走到秦锋面前，拱手道：“秦兄，别来无恙！”</p>
秦锋扬起笑脸，从手边拿出一个备好的酒杯放在对面：“喝一杯吧！”</p>
来人左右巡视，皱眉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p>
“无妨，都是自家兄弟！”</p>
来人满心不情愿地坐下，秦锋扬起酒壶给他斟满。</p>
酒珠短线般从半空中落下，在满上酒杯的瞬间收手，秦锋随口问道：“这些年你们当真是闹出了大动静，草原的兄弟们都混得怎么样了？”</p>
来人抑制不住兴奋：“当真是大动静，连老朱家的祖坟也给刨开了，那里面的金银宝物无数，闯王说大明的气数尽了！”</p>
“是吗？”秦锋不置可否。</p>
“大明的气数尽了，不管是徐弘基还是洪畴，都拿我们束手无策，整个天下将是我们山陕人的！”</p>
秦锋像是听不见似的，举起酒杯道：“喝酒！”</p>
来人再次被打断话头，有些扫兴，紧跟在秦锋后干了一杯酒，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嚼巴嚼巴，吞咽下去，抹了一把嘴，又说道：“兄弟们十几支兵马……”</p>
“这酒真不错！”秦锋又倒了一杯酒，打断来人的继续吹嘘。</p>
“闯王麾下三万铁骑纵横中原，官军当者俱靡，但也听说了秦兄在草原的威风！”来人终于缓过神啦恭维了秦锋一句。</p>
间隔五六个月，漠南大战的消息早已传播到很远的地方，中原各家义军与杀虎口的马市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草原的局势也有所耳闻。</p>
秦锋淡淡一笑，自己饮了一杯：“威风谈不上，不过是为了活下去！”</p>
来人压低声音道：“听说明部命你入塞内主事，闯王立刻令我北上，想邀明部共举大事！”</p>
“我虽然认得高祥，但算不上熟识，明部与他相隔千里，有什么大事可共议？”</p>
来人听秦锋直呼高祥的大名，微微有点不快，但很快掩饰过去：“闯王与千户大人有过数面之缘，几年前在山西相约后，双方也一直有合作，我此来是代表闯王邀明部南下！”</p>
秦锋眼眸微眯：“南下？”</p>
来人干笑一声：“我当年也在西口闯荡过的，草原再好又怎能比得上关内世界的繁荣。”</p>
“明部能插手蒙古与后金之间的大战，必然势力不小。”</p>
“明失其鹿，天下共逐，明部如果在宣大起事，中原的兄弟必将遥相呼应，如此长江之北，朝廷也就只剩下京城和山东一地了，何愁大事不成。”</p>
秦锋“嘿嘿”冷笑两声，欲言又止，随后道：“闯王的意思，我会转告给千户大人。”</p>
来人没注意秦锋脸色的不快：“如此甚好，我就在此地等千户大人的回应！”</p>
大同府，郭宅。</p>
秦锋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大人，高祥派使者来了！”</p>
“这几年，高祥在中原混得确实不错，王胤战死后，他以闯王之名笼络了最多的部众。”</p>
“这厮能抢掠也舍得花费，仿关宁铁骑打造出三万重骑，虽然敌不过正宗的关宁铁骑，但中原普通官兵确实抵挡不住。”</p>
秦锋将自己得到的情报详细相告。</p>
郭臻一直在摩挲自己的下巴，半晌后说道：“带使者去王家庄，我要见他！”</p>
秦锋将自己的后背挪离门框，语气惊诧道：“你真有兴趣与高祥合作？”</p>
“我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p>
“大人，你怎么也想逐鹿中原，难道那里的人死得还不够多吗？”秦锋的语气有些冲，恐怕也只有他才敢这样对郭臻说话。</p>
郭臻拍拍秦锋的肩膀：“秦统领莫激动，我只是就事论事觉得他说的一些话有道理，并非真想带着明部掺和进去。”</p>
“先不说高祥邀请我不怀好意，只是想让我在宣大起事，吸引朝廷的注意力，从而为他解围。”</p>
“即便高祥真心实意想邀我南下起事，我也不会动心，你知道的，我的岳父魏国公徐弘基正受命剿贼，我怎么能和自己的岳父对着干。”</p>
秦锋闻言松了一口气，然后问道：“那你为何还要去见草原狼？”</p>
草原狼正是使者曾经在西口当马贼时的绰号，与秦锋有一些交情。</p>
郭臻笑着回道：“见他并不是要听信于他！”</p>
郭臻看穿了高祥的图谋，当然不会再往坑里跳，但不得不说，如果想入寇大明，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p>
中原义军眼下声势最大，将大明大部分军力牵制住，而清军才发兵朝鲜，目前无暇西顾。</p>
郭臻牵着大黑马走出大同城，一路心思重重，高祥的来使触动了他的心弦，明部想入大明需要等待一个契机，要么从大明朝廷那里得到一个身份，要么只能是义军。</p>
朝廷的招安遥遥无期，郭臻并不排斥义军的身份，但扪心自问，他知道自己举不起那柄屠刀。</p>
义军要在血与火中流动，直到将天下局势彻底搅乱，世道崩坏再难挽回，在废墟之上重建一个朗朗乾坤，以史为鉴，不论是黄巾之乱，还是黄巢之祸，都是如此。</p>
生逢乱世，无可奈何。</p>
哪怕只在碌碌无为中死去，郭臻也不想让自己全身都沾染上擦拭不尽的鲜血。</p>
王家庄。</p>
高祥使者得到郭臻亲自召见，以为大功告成，一路心不在焉地与秦锋叙旧。</p>
拜见郭臻后，高祥使者再次将闯王高祥的意思讲述一遍。</p>
郭臻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闯王在中原的名望让我心驰神往，我也早有这个心思，只是去年漠南一战，明部折损太大，短期内恐怕无力攻取宣大！”</p>
高祥使者没想到郭臻是这样的答复，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p>
这时候，郭臻又开口道：“这些年，闯王打造骑兵，我一直鼎力相助，如今我遇到了点难处，不知闯王能否施以援手？”</p>
“千户大人的意思是？”</p>
“闯王曾在草原闯荡，知道草原的缺陷，眼下我们最缺的就是铁器兵备，听说闯王打造了三万铁甲骑兵，我们连铁制箭头也配不齐，闯王若能低价转手些兵备给我们，再过上几个月，我也好找蒙古各汗商议此事！”</p>
“这个……”高祥使者无法做主。</p>
“你且回去与闯王禀告此事，再做商议！”</p>
商盟今年花费很大，郭臻想从高祥手中捞点油水，从战马的生意走向来看，义军手中不缺金钱，就看高祥舍不舍得掏这个本钱。</p>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在岳父徐弘基上任中原剿匪总理后，郭臻不但削减了对高祥等义军的战马供应，还通过隐秘渠道给岳父低价送去了一批战马。</p>
高祥使者离去后暂时没有回应，但商盟随后将战马涨价也得到了认同，高祥似乎也犹豫不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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