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攸现在心里正愤怒,没心思戏玩,直接道:“嵬名渊剡已经到了,他有些急,估计想见你。不管朝廷怎么谈,我都会放你回去。”
嵬名阿山手顿了下,继续吃喝,比刚才更快更急,双眼渐渐发红。
他是夏国贵族,深受太后器重,原本前程远大,谁知道这一趟出使宋国,居然让他变成了细作!
蔡攸看着他的表情,心里烦恼稍去,多了些痛快,继续说道:“今年预计夏人还会开战,你要争取一起来,到时候,我们会安排你机会,让你立功,扶持你上位。”
嵬名阿山面无表情,脸角抽搐了下,咽掉嘴里的东西,道:“为了我有更大利用价值吗”
蔡攸笑容更多,道:“我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聪明人知道自己要什么,该怎么做,不会乱来。”
嵬名阿山表情痛苦,飞快恢复平静,旋即再次大口吃喝,道:“我会按照你说的做,但你也要记得你的承诺。”
蔡攸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道:“放心吧,你的身份只有我跟宫里知道,绝不会泄露出去。你在夏国,将来能走多远,全都靠你。若是你有能力,位极人臣,我们也会恭贺,不会拆台的。”
嵬名阿山仿佛没有听到,吃的更急更快,嘴里塞的满满当当。
蔡攸见着,双眼里都是快意,憧憬之色。
天亮之后,朝廷各衙门相继开门,人潮越来越多。
对于赵煦在宣德门下谈话的热情,开封城已经日渐消退,开始回归正常状态。
周文台在宫外转了一圈,见了不少人,到中午,来到鸿胪寺。
鸿胪寺的院子里,只有周文台与嵬名渊剡对坐。
嵬名渊剡一脸大胡子,不怒自威,看着周文台,道:“我要见你们的相公,这些事情,你做不了主。”
周文台从容淡定,道:“相公们要看你的话有没有见的必要,开门见山吧。”
嵬名渊剡感觉到了周文台表露出的自信,心头警惕。
‘宋人这是打定主意继续打了吗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强硬了是上次大胜给了他们信心吗’
嵬名渊剡觉得不能再等了,直接沉声道:“第一,释放嵬名阿山。第二,恢复夏宋以往的边界。第三,岁币要翻倍。第四,宋军从熙河,环庆路等后退五十里。第五,宋国要确保不再开战,保证边界和平。第六,宋国皇帝要写祝寿贺表,恭贺我朝皇帝寿诞,以子侄自称……”
嵬名渊剡足足说了十多条,周文台神色从容,一直静静听着。
等嵬名渊剡说完,周文台道:“我救了你一命。”
嵬名渊剡一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文台道:“还记得你们上次来的人吗他们就是这么嚣张冲着我们相公说话,然后……被当场斩了。”
嵬名渊剡的大胡子一颤,神色不动,道:“既然敢来,就无惧生死,我要见你们相公。”
“你说的这些,没有任何用处。”
周文台八风不动,道:“如果你们是来求死的,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说实话吧。”
嵬名渊剡见宋人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强硬,完全不见当年的软弱、畏缩,脸角绷直,道:“嵬名阿山我要带回去。第二,岁币增加。第三,宋朝归还我们损失的十六寨,我们愿意用兰州换塞门砦。”
塞门砦与芦关、石堡、安远砦等是宋夏之间的要塞,并且隶属延安府,是十分重要的战略要地。
至于兰州,自然是好地方,但宋朝这边鞭长莫及,隔空相望。
是以,嵬名渊剡的话,全是空话,没有付出,只要好处!
“听听我的,”
周文台神色不变,道:“第一,夏皇向我皇上贺表,称父。第二,割让边界一百里。第三,每年朝贡五千匹良马,米栗三十万石,绢布等十万匹……”
“放肆!”
嵬名渊剡大怒,猛的一拍桌子,怒声道:“你们宋人太过嚣张了!真的以为我大夏败了一次,你们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吗”
嵬名渊剡大怒,他的四个人迅速冲了出来,奔向院子。
外面的衙役冲的更快,刀兵出鞘,将嵬名渊剡以及其他四个夏人团团围住,煞气凛冽,仿佛这些人稍一乱动就立即将他们乱刀砍死于刀下!
周文台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淡淡道:“嵬名侍郎,这里是大宋,有前车之鉴。”
嵬名渊剡再淡定此刻也愤怒满脸,他知道,宋人真敢杀了他们,所以强行镇定,道:“我希望你们宋人拿出诚意。”
周文台道:“如果你们夏人再次企图开战,我们的诚意会更多,你们的筹码还有多少”
嵬名渊剡见宋人是寸步不让,与过往大相径庭,明白这次来是多半达不成目的了,盯着周文台,沉默一阵,道:“我们要那四个寨子,其他可以不计较。”
“嵬名侍郎,你把路走死了。”周文台道:“这样下去,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嵬名渊剡暗暗磨牙,脸角抽搐再三,道:“我们退让,只有两件事,第一,带走嵬名阿山,第二,兰州换塞门砦。”
周文台这次没有立刻说话,沉吟片刻,道:“嵬名阿山,一千匹良马可以换走。其他的,一概不应。”
双方现在的谈判,彼此心知肚明,都是为了彼此试探,拖延时间,今年的大战,已然势所必行!
嵬名渊剡没有多纠缠,一千匹马不算什么,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嵬名阿山”
“等我们收到马的时候。”周文台说道。
嵬名渊剡道:“最后一个要求,我要见你们的相公。”
他现在不提见赵煦了,似乎已经知道见不到。
“现在事情多,等我通知吧。”周文台径直起身,离开了鸿胪寺。
嵬名渊剡看着周文台的背影,以及如潮水退走的衙役,大胡子颤抖,神色阴沉。
魁梧大汉沉声道:“侍郎,宋人只怕有阴谋!”
嵬名渊剡深吸一口气,道:“这次回去,一定要奏禀太后,要万分小心宋人,他们不一样了。”
魁梧大汉也觉得,但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如果赵煦在的话,或许能从中体会到两个字:狼性。
周文台坐在马车,返回青瓦房。
他回忆着与嵬名渊剡的交锋,渐渐露出笑容来,自语的道:“看来,去年一败,夏人确实失去太多,已经没有多少筹码了。”
去年环庆路一战,是大宋少有的全胜战绩,不止占领不少要地,还没有签订什么城下之盟,足以扬眉吐气。
而今,夏人再三威胁逼迫,朝廷丝毫没有退让,完全不比以往!
“如果章相公在,只怕又会斩了吧”
周文台笑着,心里不自禁的涌起豪情,这是以往所有没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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