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幽幽的一声, 随着晚风飘入萧妧的耳朵。
她有些惊讶。
看了一眼陈王,他神色认真严肃,似乎没有在和她开玩笑。
“王后?”
她愣了愣。
陈王点头, “是,王后。”
做他的王后。
如今他方登基, 位子还没坐稳呢, 暂时还没有实力与李氏抗衡。大陈的半壁江山是太后与李丞相联手握着, 不过这不代表他们可以一直与他对峙。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是怎样一个男子——自幼入昭为质, 卧薪尝胆、暗中蛰伏, 与卞联手灭齐,继而灭卞。
什么困苦他没有经历过?
傅青颐望着她, 企图得到肯定的答复。对方的面色却是平平如常,没有任何多余的波动。
“王上说什么胡话呢。”
当初, 纵是齐王多么宠爱她,也不曾立她为后。
她这中女子, 是没有国君真的愿意立她为王后的。
他们需要的王后, 是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 有家族、有才能、有名望,而绝非她这中不干不净、不清不楚的女子。
他们贪慕她的美色, 却也仅仅贪慕她的美色。
她自嘲一笑。见萧姬不相信自己,陈王也一时无声,只得将此事默默记下了。
从甬道那端忽然走来两人。
一青一紫, 正是凤彧与淮从。
见了树林边的男女,后者先是一愣, 而后才揖手。
“卑职参见王上、萧娘娘。”
心中却暗暗思量着,怎么会在此处碰见王上与萧姬。
莫不是——
淮从看着二人周围的密林——郁郁丛丛,十分茂盛。
不、不会, 原来王上喜欢搞这么刺激的吗?!!
这个萧姬有点东西啊......
他恍然大悟,羞赧至极,一张脸也不禁跟着红了一红。
凤彧全然不知道淮从心中所想,只一声:“见过王上、萧夫人。”
声音清清冷冷,仍是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今夜他是同淮从商议建造朝青宫的事,二人不知不觉便走到此处。对于王上与萧姬为何也在这里,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傅青颐知道凤彧一向不喜人多,便允他离开了。
萧妧也依依告退。
他们都走后,淮从兴冲冲地凑过来,“王上,卑职错了!卑职不该打扰您与萧夫人在此处......咳咳,要杀要剐,全听大王处置!”
傅青颐本是不明所以,可转头看到对方面上的“奸佞之色”时,一下子便明白了。
他一沉声,“再想些乱七八糟的,寡人就让朝羡把你的头剁了。”
淮从连忙一噤声。
陈王道:“回宫罢。”
一主一仆又沿着原路返回。
一路上,淮从跟在王上的后面,踩着男人的影子。
快走到长毓殿时,忽然道:“王上,您是不是过于宠爱萧夫人了。”
陈王一顿。
“怎么就过于宠爱了?”
他贵为君王,万人之上,难道连一名女子都喜欢不成了吗?
淮从知道王上会不满,“王上,淮从跟了您那么久,卑职的忠心您也是知道的。”从为王上好的角度来说,“卑职从来没有看到您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过,您喜欢萧夫人,盛宠萧夫人是应该的,但卑职觉得,您不应该将所有恩宠都放在萧夫人一人身上。”
“您是君王,有三宫六院,有您的王后。正所谓帝后恩爱琴瑟和鸣,王上也应该多关怀关怀李王后,还有其他三位夫人。”
“而且......萧夫人她来路不明。”
所谓来路不明,便是与昭王、齐王、卞王有过关系。
陈王面色微寒。
见状,淮从又连忙将话锋一转,更加委婉道:“其实,更重要的一点是,萧夫人独得圣宠,定会遭到许多人的嫉妒,后宫一直都是勾心斗角之地,卑职担忧王上的溺爱会让夫人身陷困境......”
听着淮从的话,他若有所思。
萧妧的册封礼是在七日后。
这是傅青颐登基以来,第一次晋升妃子的位份,宫人自然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萧妧一大早就被人叫醒来,晕晕乎乎地被她们按在梳妆镜前,任由宫女们一个劲儿地往她头上插大金钗子。
没一会儿她就觉得脖子又酸又痛,站在一旁的钿玉终于看不下去了,心疼地喊了句“行了”,又连忙迎上来扶她站起身。
趁着那些人没注意,钿玉偷偷从她头上拔下了几根大钗子。
萧妧这才满意,莞尔一笑。
册封礼是在灵毓宫前举行的。还未到时辰,那里就早早地摆好了宴席。她在众人的簇拥下姗姗来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宫殿前的陈王。
他不知在与一名臣子谈论着什么。
似乎是某中感应,陈王居然也在同一时刻朝她这边望来。
他朝萧妧做了个嘴型:
“等一等。”
萧妧立马会意。
不光是后宫的各位妃嫔,有些大臣也来了。一扫宴席间,她看到了一身红衣的赵夫人,打扮得竟然比她还要鲜艳。
怕是在故意向她抒发不满罢。
萧妧不理会她,自从搬出了昭丽宫,在陈宫的日子就清净了许多。
她的心情也非常不错。
直到看见一人。
萧妧眯了眯眼,看着容简朝自己走来。
“萧夫人。”
听闻他近日生了一场大病,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今日一见,他的面色果真十分苍白,身形更是单薄,被风一吹就要散了。
容简不知陈王已经知道了他与萧妧的关系,与其余人一样走上前去道贺。
“恭喜萧夫人。”
见他径直走来,萧妧竟也不躲。
他的面颊灰白,两眼也深深塌陷下去,俨然没有了昔日的光彩。
见容简这般,她身侧的钿玉着实吓了一跳。
她猜测到容大人与自家主子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如今王上又正在一旁,钿玉担忧东窗事发,连忙道:“大人,我家主子要去东边小亭那边,先行告退了。”
容简怅然若失,半晌才咬出一个字:“好。”
萧妧自然明白钿玉在想什么,便随着她的话往东边小亭那处走,独留容简一人站在原地。
大病初愈,他面上仍是挂着许多病色。那天淋了一夜的雨,昏迷中隐隐约约听见大夫说:
“怎么让容大人淋了这么久的雨!发这么高的烧,若是再晚一些回来,脑袋便要烧傻了……”
容简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苦涩一笑。
痴怔良久,他回过神来,却莫名感觉到一道目光正悄悄地盯着自己。容简转过头,正迎上陈王双目——男人目光冷厉,见容简望来,竟扬了扬唇。
容简莫名感觉后背发寒。
……
吉时还未到。
凤彧算的吉时是深夜,众人却早早地来到了灵毓殿。宫人备好了宴席,先让各位贵人用膳。
有人却是食之无味。
丝竹管弦之声响起,容简一身白衣坐在席间,觉得胸闷无比。趁着没人注意,他一人溜了出去。
夕阳西下。
天际残云翻卷,男子触景伤怀,忍不住低低喟叹一声。
不远处突然传来惊呼: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一个小宫人急急忙忙地朝灵毓殿这边跑来。
容一愣,忙不迭拦住他,问:“何人落水了?”
那人慌慌张张,说话也是含糊不清,“东、东边水亭,有女子失足落水了。奴才不会水,便跑过来找人了!”
东边水亭甚是偏僻,鲜少有人经过。
今日萧姬册封,大家都聚在灵毓殿,东亭那边更没人了。
等等,东边水亭?
男子眼皮一跳。
惊呼之声一下便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有人灵毓殿跑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将东亭落水之事又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有人一拍脑袋:“糟了,奴才记得萧夫人就在东亭那边!”
什么??!!
所有人一惊,连忙朝东边小亭跑去。
“萧夫人呢?!”
“没、没看见啊……”
湖心一阵涟漪,有一只手扑腾出水面。
“快救人!”
宫人心急如焚,话音还未落,一道白影便朝东亭扑去。
所有人都眼看着,那不通水性的容大人,不顾大病初愈之身,像发了疯一样跳到水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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