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具棺椁么?我难以置信的打量着。虽然干神葬行者也不知有多久了也接触过一些靠帮人置办后事为生的匠作们,但是青铜的棺椁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似乎有什么东西牵引着我的手,竟然向那铜馆径直的摸了过去。
手指接触到那粗糙冰冷的青铜的时候,我浑身一震,像是所有的力量都被抽空了一般。我急忙收回手,后退了几步,暗湿的空气让我的呼吸变得异常的不顺畅,那一团沉重的水汽附着在我的身上,将那袍子渗透的越来越沉,紧紧的贴在皮肤上,散发着瘆人的寒意。
“凡人,你是怎么进来的?”一个空冥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在宽阔的空间里,伴随着无尽的回音,有些听不清楚。
我心头一紧,急忙四下打量着是谁在说话。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但是我分明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介于呼吸和说话之间的一种诡异的声响。我心念一动,五指张开,一种黑暗从我的手中扩散开来,就像是浓雾,瞬间将这个宽阔的墓室充满了。在一片黑暗之中,隐隐的透出一团银白的光,氤氲的包裹着一个物体,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我凑近一些,想要看清楚——那是一个人!
我不由得大叫一声,想要后退开来,但是那个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伸出干枯的手一下子揪住了我的手腕。我张着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吸干了一般。只见那个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深陷的眼眶之中,那硕大的眼球在微微的转动着,散发着一阵寒意。他的整张脸都像被晒了许久的干肉一样,虽没有腐烂,但是却布满了细密的纹理。干瘪的嘴唇在艰难的蠕动着。他用那沙哑的似有若无的声音缓缓的说道:“凡人,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是怎么通过那扇石门的?”
“晚辈在不经意之间闯进前辈的墓室,实属偶然,绝非有意打扰......”我慌乱的说道,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
“我是问你怎么通过的那扇石门的。”那人重复了一遍道。
我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说道:“在下无意之中的到一个银手镯,刚才在慌乱之中不小心将那手镯插进了石门的一个凹槽之中,便偶然的闯了进来。”
那人突然长叹一声,松开攥着我的手,喃喃的说道:“也许真的是天意啊。你能进到这里来,说明你不是一般的凡人吧。”
我突然平静了,恭敬地回答道:“神葬行者——魁氏魁耀。”
“哦,神葬行者……没想到还有传承流传着!”那个人幽幽的说道:“那你是不是见过我的妻子了呢?”我一愣:“不知前辈指的是?”
“就是给你那个手镯的人啊。”那人的声音变得微弱了些。我思忖一阵,低声说道:“这个手镯在下是无意之中从一具尸骨身上取得的。”
那人突然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我看着他,那双眼睛在微微的抖动着,似乎有浑浊的液体流了出来。然后只听一声长叹,之中似乎凝结着无尽的哀怨。半晌,那声音哽咽的说道:“是啊......已经一千万年了......我想起来了,我已经死了一千万年了啊......”然后一股白雾瞬间笼罩了那句身体,我不由得惊叫一声。只见那具身体瞬间干瘪了下来,那干枯惨白的骨骼一下子化成了四溢的尘埃,那层薄薄的皮肤也慢慢的溶解开来,一点点的龟裂,散成无数的碎片。待烟雾散去,只剩下那件穿在外面的衣服瘫软的落在那里。
那口铜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里面散发着阵阵灰尘。在那片灰尘之中,那件衣服静静的躺在里面,上面有一块jīg致的玉佩。
石室似乎要崩塌了一般的猛烈地摇动着,我几乎站不稳了,只能紧紧的握着那青铜棺椁的边缘防止自己摔倒。而就在我的手碰触到那冰冷的边缘的一刹那,一个声音透过那坚硬的金属传进我的脑海中,有些迷幻的飘渺,但是却真真切切。
“谢谢你,请将这玉佩带给我的后人。”
然后石室中瞬间变得异常明亮,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越来是那墙壁四周的火把全部燃烧了起来。光线一下子涌进我的眼睛,有些不适应。我眯着眼睛四处的打量着这个时才被黑暗笼罩的石室,然后惊呆了。
墙壁上是极尽宏伟的笔画,上面的龙盘旋着围绕着四面墙壁,每一片龙鳞都刻画得栩栩如生。只是,这华丽的景物只绚丽了短短的一瞬间,便立刻失去了光泽,化成灰暗的碎片纷纷剥落。然后只听沉闷的声响,那铜棺居然缓缓的移开了,露出一条窄窄的阶梯。墓室摇动得更加猛烈了,石块夹杂着土灰纷纷的砸在我的斗笠上。这个石室看起来也摇摇下坠起来了,我来不及多想,急忙抓起那玉佩闪身躲进了暗道中。紧接着一声轰然巨响,华丽的墓室彻底崩塌了。浓烟滚滚涌进地道之中,我一阵窒息,慌忙捂住口鼻疾步狂奔起来。
当我从墓出来,心有余悸的环视着周围。却发现在小镇外面不远处河边。我几尽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胸骨隐隐作痛。
身上的白衣已经满布污泥,有的地方还沾着点点的血迹。我这才想起来那块玉佩,抬手放在眼前打量着这块灵巧的事物。玉佩很简单,上面刻着一个龙飞凤的“玉”字。
或许是那巨大的响动惊动了小镇的人,他们纷纷探出头来,惶恐的张望着。我不动声色的从小镇的后面绕了进去,径直向那客栈走去。
远远的便看见了客栈店主在门口向远处焦急的张望着,满脸愤怒的神情,是不停的用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打着玉儿。而玉儿则跪在一帮,默默的垂泪。我靠近了些,躲在角落里听着他们的对话,不过大多都是店主愤怒的咆哮。
“你这个死丫头!是不是你把坟墓的秘密告诉那个人了?我养了你十年,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老子给你花的钱难道不够你告诉我那条坟墓的地方么?要不是我,你早就饿死在垃圾里面了!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啪!”
清脆的响声传来,店主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打在了玉儿的脸上。玉儿吃痛的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脸上浮现出了一条醒目的血痕。店主的叫骂声越来越污秽了,而四周的人仿佛事不关己一样,从窗户中探出头来,漠然的注视着这一幕闹剧。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捏出一枚骨针向店主那高举皮鞭的手飞去。细小的骨针刺入店主的手腕,店主怪叫一声,扔了鞭子,捂着手腕盛怒的向四周吼道:“是谁?是哪个王蛋弄疼爷爷的?”
我从拐角处缓缓的踱了出来,淡淡的说道:“是我。”
玉儿看到我,不由得“啊”了一声,转过头去。店主的鼻子都气歪了,握着拳头向我冲了过来,咆哮道:“你个外地来的混账东西啊!你......”话音未落便两眼一翻倒在地上,不久便传来了响亮的鼾声。玉儿惊叫一声,扑过去一看,却发现那店主已经睡着了。她抬起满布血污和泪痕的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走过去,蹲下身子,轻轻的对玉儿说道:“玉儿姑娘莫惊慌,他只是睡着了而已。”玉儿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她蠕动着干裂的嘴唇,说不出话来,我将身子向外侧了侧,挡住了别人的视线,将手掌摊开到玉儿面前,低低的说道:“玉儿姑娘可否认识这个事物?”
玉儿看见了我手中的玉佩,整个人似乎呆住了一样,一动不动的。半晌,她的眼中一下子涌出了泪水,大滴大滴的从脸上滑落。她颤抖的问道:“你......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我四下打量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们进去说吧。”然后便搀起玉儿走进了客栈。玉儿似乎不放心店主,回头看了地上睡得死死的店主。我笑了一下,说道:“没关系的,过两个时辰他就会醒来的。”
刚刚走进客栈里面玉儿便猛地向我跪下了。我吓了一跳,慌忙将她扶起,说道:“玉儿姑娘万万使不得。”玉儿泣不成声的说道:“壮士着玉佩是从何而来?莫不是见到我家先祖了?望请先生告知。”
我犹豫了一会,便将适才在那荒山野墓中的一番遭遇告知了玉儿。当玉儿得知墓中之人已经化为灰烬的时候,居然悲伤的晕厥了过去。我急忙搀住她,将她扶到了房间里,用冷水擦着她的脸。过了好久,玉儿才悠悠转醒。我平静的问道:“玉儿姑娘,可否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我呢?”
玉儿靠在枕头上,默默的流着泪。许久,她才幽幽的开口。
原来玉儿的家族据说是和上古时期的神族有瓜葛,而那神族便是敖烛一裔。相传神帝大战魔帝之后,将敖烛封闭在北部中山之上。经过千万年的修炼那敖烛便化作人形,与邻村一女子相爱,便是玉儿的先人。而在当时,女子尚未出嫁便怀有身孕是罪不容诛的,于是当时的村民便群起而杀之。敖烛讳忌若是滥用神力的话会给大地带来灾难,便带着女子逃到了这个穷乡僻壤之中,隐居到了深山里。由于长时间的颠簸,那女子染上了急病。但是她又不愿拖累敖烛,便趁敖烛外出寻食的时候悄悄的离开了深山,来到了这个小镇。在生下了玉儿的先祖之后便阖然离世了。
敖烛得知之后悲痛欲绝,他散尽自己的元神想要从轮回中救回那女子的命来。于是那女子便复活了,而敖烛却因元神尽失与世长辞。但敖烛的魂魄带着强烈的不甘之怨,地府神君不敢收留敖烛大神的魂魄,便命冥兵在这座石山之中为敖烛修建了一座华丽的坟墓,并将敖烛之魄附在尸首之上。那名女子带着敖烛的后人在这个小镇中住了下来。
一晃过了几百万年,女子已变成风烛残年的老人,她自知自己命无多时,便将身世之谜告知了自己的儿子之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独自一人来到那敖烛的坟墓之上
在墓室的入口处淡然离世了。渐渐的小镇中便流传起来那座山其实是上古大神敖烛的陵寝,里面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于是小镇的人们在贪婪的驱使之下,便拷打起敖烛的后人和他的家人。敖烛的后人对此事一无所知,在受尽了折磨之后在一天深夜咬舌自尽了。而就在后人死的那晚,天降大雨,山摇地动,许多人死于非命。那绵延的山脉在轰鸣声中沉到了河底。人们惊恐不已,都说是敖烛来为后裔报仇了,便放了敖烛后裔的家人。
一代接着一代,敖烛的后人在这个偏远的小镇里受尽了歧视。人们想尽办法都未能找到敖烛的墓,甚至连入口在哪都未尝得知。因为冥兵修筑敖烛陵墓的时候,将那墓门的钥匙做成了那女人的手镯,也只有她才能打开墓门。或许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垂危的老妇人想要回到那墓室之中,同心爱的人共赴黄泉,却没想到体力不支死在了半路。
渐渐地到了玉儿这一代,玉儿的爹娘在玉儿很小的时候便死掉了,客栈的老板收留了玉儿。原本以为生活会好些,但是没想到老板的目的也在寻找传说中烛yī的宝藏,便时不时的虐待玉儿。
我听完玉儿的讲述,登时怒发冲冠,想要冲下楼去教训那个店主一顿。玉儿拉住了我,淡淡的笑了,说道:“壮士不必如此了,既然那坟墓已经崩塌,敖烛的传说也就该到此为止了。也许是冥冥之中有天意,让先生解开了陵墓的秘密。”
“那陵墓之中确实没有财宝,”我有些沉重的说:“玉儿姑娘今后的生活恐怕仍旧会苦一些吧?”
玉儿轻轻的抚摸着那块从烛yī陵寝之中来的玉佩,喃喃的说道:“百万年来,敖烛的后人的名字之中皆带有一个玉字。不过......”玉儿噤声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对我说:“多谢壮士了了玉儿的一桩心愿,烦请壮士连夜离开这不详之镇吧。”语气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我一怔,也许这就是敖烛后裔所特有的震慑力吧。我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对玉儿姑娘做了一揖,说道:“既然如此,玉儿姑娘就请多多保重,在下告退。”说罢便转身向外走去。
“还未请教壮士尊姓大名。”玉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停下脚步,淡淡的回答道:“贱名不足挂齿,在下神葬行者——魁氏魁耀。”然后便离开了这个有些破旧的客栈。
外面又是一天夕阳西下,天边的落rì将这个小镇染成了血一般的苍凉。我走在寂静的小镇上,突然感觉到一阵无奈的冷。就像是人们那冷漠的眼睛贪婪的注视着内心深处的恐惧,我长叹一声,然后转过头,看着夜幕下的小镇渐渐的隐藏在了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我轻抖衣袖,踏着夜è离开了这个散发着味道的小镇。当天晚上敖烛坟墓所在的山便崩塌了,将整个小镇都掩埋住了。
魁耀说罢后,又和了口酒,重重的长叹了一声。
婷儿低低的惊呼一声,惊讶的问道:“那玉儿呢?”
魁耀摇了摇头,淡淡的说:“或许这就是她所说的敖烛的传说到此为止的意思吧。敖烛的后人已经彻底不存在了,恐怕也没有人再愿意去探究这个已经崩塌的秘密了。但至于玉儿……”说到这时,魁耀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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