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徐长安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就算是泥人,也还有三分火性呢,冷冷的看着对他不断冷嘲热讽的黄蝎道:
“我就在这里吃了,你又如何!”
黄蝎登时有些懵了,今天的徐长安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这已经是第二次跟他顶嘴了,放在以前他就是骂的再难听,徐长安也不敢回一句嘴。
要不怎么说权财是英雄胆呢,徐长安可不是以前的穷小子了,现在是大周帝国的正六品经历司都事官,就是宋国的皇帝站在他面前都不一定发怵,就更别说黄蝎这区区的官宦子弟了。
黄蝎带着审视的眼神,重新将徐长安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身云锦织就的青色长衫,如行云流水般的裁剪一看就价值不菲,头上亦是青锦束发,脚下更是踏着云头步履,看上去温文尔雅,气度不凡,与先前有着天壤之别。
不过这又怎样,依旧是一个穷酸书生罢了,穿的再好也改不了他那低贱的身份,这就是黄蝎此时心中的想法,高高在上的俯视了徐长安几眼,冷冷的道:
“我不管你从哪里弄来的这身衣服,但贱庶就是贱庶,永远登不得大雅之堂!”说着指着坐在院内的众人道:
“这个院子里坐的都是堂堂的大宋官员,你一介白丁焉敢在此落座?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院子里的吵闹之声自然也影响到了正堂中的几人,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杯向屋外看来,而黄英更是脸色一变,因为他已经看到钱筠脸上有不悦之意,心慌之下连忙告罪了一声,匆匆向堂外走去。
出了正堂看到是徐长安在闹事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女婿,真要闹起来他脸上也不好看,所以长袖一拂,沉声道:
“好了,蝎儿,今天是你妹妹大喜的日子,不要多生事端,省的让人看了笑话。”
黄蝎现在正在气头上,自然不愿意这么一走了之,冷笑道:
“不是我要让人看笑话,实在是我的这位姐夫自取其辱,他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场所,竟然敢来胡吃海喝,一个贱庶之人,也不怕碍了众位大人的眼!”
在场的宾客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就连正堂内的几人也一脸笑意,像是看戏一样,而这笑声就像惊雷一般直钻入徐长安的耳朵中,让他几乎无地自容。
徐长安双目通红,两只拳头紧紧的握在一起,胸膛也剧烈的起伏着,坐在一旁的马晋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本来以为徐长安怎么说也是黄家女婿,顶多就是说上几句不好听的,但没想到黄家的人竟然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羞辱自己的女婿,将他扁的一文不值。
“够了,黄蝎!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休得再胡言乱语,给我滚回后院去。”黄英此时忽的暴喝一声,他自然不是为了给徐长安撑腰,只是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儿子和女婿在这等场合公然针锋相对,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黄蝎还要再说,但看着眼中充满冷意的黄英顿时将话噎在口中,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黄英又看向徐长安,淡淡的道:
“你也去后院,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有你的朋友也一并带走。”说着看了一眼马晋,眼中满是厌恶的神情,感情把马晋当成了攀龙附贵之徒。
马晋看着黄英充满鄙夷的眼神,顿时有些忍不了当场就要发作,踏马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看不起他,只是他刚想有动作时,便被徐长安一把拉住。
此时的徐长安已经恢复了平静,对着黄英摇了摇头,平静的道:
“不用了,既然黄家不欢迎我这个女婿,我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小婿就先行告辞了!”
黄英看着有些处事不惊的徐长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淡然了?不过有贵客临门他也来不及多想,只是沉声道:
“你若愿意走自然没有人拦着你,只是你岳母有话要与你分说,你还是去一趟为好,也好跟婕儿道个别。”说完便转身朝正堂而去。
听到黄英提到黄婕,徐长安身子一颤,他刚才的隐忍自然也是为了黄婕,怎么着黄蝎也是她的弟弟,不看僧面看佛面,黄婕不计较他的家世跟他同甘共苦这么多年,他受这点委屈又算的了什么。
…………
走在黄府的院道之中,徐长安良久才抬起走来,有些抱歉的看着马晋道:
“不好意思,让周兄你见笑了。”
马晋不以为意的道:
“无妨,只是黄府中的人实在太让人讨厌了,真想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徐长安脸色一紧,生怕马晋做出什么事情来,赶忙摇了摇头道:
“周兄还请息怒,黄府毕竟是我家娘子的家,我不想她为此伤心。”说到这里语气忽然变得低落起来:
“再说教训他们有什么用,顶多也就是口头上说上几句奉承话,背地里一样被他们看不起,毕竟这些权贵子弟看的是出身,就是权势比他们大,爵位比他们高,他们也一样看不起你,就像秦天君一样,位列三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不是一样被他们称作泥腿子?”
马晋闻言笑了起来,看着有些落寂的徐长安道:
“徐兄此言差矣,论出身,你可不是什么泥腿子,你是宋国开国公爵——护国公徐大仙的后裔,出身恐怕也就比皇室子弟差那么一点,论权势,你现在是我大周正六品官员,堂堂的枢密院都事官,掌机宜文字,位尤重焉!”
“所以你一点都不必他们差,又有什么可伤心的?”。
徐长安登时怔在当场,心中沸腾不已,马晋说的不错,他可是堂堂的护国公后裔,论出身真没有几人能比的过他,虽然他们许家已经没落了,但出身可没有没落一说,只是以前不敢诉之于口,怕有辱门庭,当然更主要是怕没人相信,反而自取其辱。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是大周官员,有什么不能说的,至于他堂堂的护国公后裔为什么要做大周的官员?良禽择木而栖,古来便是如此。
一时间徐长安精神一震,不由暗骂自己一声蠢货,刚才有些钻牛角尖了,把自己的身份忘得一干二净,他向马晋深深的鞠了一躬,感激的道:
“周兄之言让长安振聋发聩,受益匪浅,还请受长安一拜。”
马晋笑着将徐长安扶起来:
“不过就是几句话而已,哪来的那么多的礼数。”
………………
片刻过后二人在后院之中转了一圈,便停在了花园之中。
“徐兄,你可知嫂夫人住在哪里?”马晋扭头问道。
“徐某也是第一次进黄府内宅,怎会识得路。”徐长安苦笑一声道。
这回两人不由都有些傻眼了,这黄府虽然不是很大比不得勋贵府邸,但也足足占地十几亩好几进院落了,一时间又去哪里找人。
“刚才前院出了那么大的风波,想来嫂夫人应该也听见了,备不住一会儿就会寻过来。”马晋想了想道。
徐长安听到马晋提起黄婕,心中不由涌出一股酸楚,有些自责的道:
“唉,都是我无能拖累了娘子,不但不能让她衣食无忧,还让她在娘家抬不起头来,而我……。”
马晋见徐长安又触景伤情,便正色道:
“徐兄,以前的事情都已是过眼云烟,日后好好待嫂夫人便是,也不枉费她的一片痴心,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内外。”
徐长安用力点了点头,肃声道:
“我家娘子与我患难与共,徐某自不会负了她,等我日后发达了,定要万分回报。”
“恐怕到时我那宝贝女儿已经饿死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的从二人身后响起。
徐长安脸色登时一变,忙转身看向身后,只见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在六个美婢的陪同下缓缓而来,这个妇人生的极为美丽,不但有端庄秀丽之色,还有一股子成熟妇人才有的抚媚之色,甚是撩人。
只不过此时美妇人的眉宇间尽是蕴恼之色,看徐长安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一般,而徐长安也是一脸的惊慌之色,额头冷汗直冒,看样子十分害怕他这位丈母娘,只见其连连作揖道:
“小婿,见过岳母!”
黄氏脸上依旧罩着一股子寒意,冷笑道:
“我可不敢当你的礼,当初也不知是谁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会把婕儿照顾好的,可你看看现在婕儿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跟乡下的土婆子没什么区别,那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说完似乎还不解气,恼怒的道:
“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本以为你们是真心相爱,而你又有点才学在身,怎么也能混个一官半职,最起码不会让婕儿受委屈,才向老爷求了情,让你们成婚,谁想到……”黄夫人的眼睛一时间变得有些湿润起来:
“谁想到我可怜的婕儿竟然跟你遭了这么多年的罪,真是悔煞我也!”
徐长安一时间脸色变得涨红起来,却不敢与黄氏顶嘴,当初要是没有他这位岳母出力,恐怕他和黄婕也走不到一起,
虽然他的这位岳母每次见他都是冷言冷语,没有好脸色,但却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也是他的这位岳母偷偷的接济与他,让他渡过难关,自然让他没什么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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