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一期的《星火》报用很大的篇幅报道了杂交稻的丰收与成功。
发稿之前, 裴凛之在萧彧的案头看到了这篇文章,说:“咱们是不是要将杂交水稻的消息隐瞒下来,不让萧祎知道?他若是知道了, 肯定会派人来偷种子。”
萧彧自信满满:“偷也无妨, 他以为偷去种子就万事大吉了吗?”
“种子没用吗?”裴凛之问。
萧彧说:“种子当然是有用的, 第一季的产量可能会比较高,往后就不行了。它跟别的稻子杂交过后,原来的特性就维持不下去了, 就会退化减产。”
裴凛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要怎样才能保证杂交稻不退化呢?”
萧彧说:“需得这一片的田地全都种植同一个品种的稻子, 所以我才会特意留出制种区。专门种植同一种水稻,就不会与别的品种再杂交退化。”
“果然是一门大学问。萧彧必定会想不到,他就算费尽心机偷走稻种,结果还是没什么用,还以为我们在骗他呢。”裴凛之笑着说。
萧彧笑着点头:“正是,其实不同水稻杂交也很有可能出现更高产量的水稻, 但如果没有专业人士对其进行筛选培植加以稳定特性, 也只会是昙花一现。就好比一个聪明绝顶的天才,如果从来都没有机会识字读书, 那么他也不可能有机会成为文豪、发明家, 也不会有机会为官。”
裴凛之叹服地点头:“甚是在理。”
杂交稻的报道果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一鸣社里甚至有人以这个为辩题, 推算本朝攻打北边的时间。
激进点的觉得五年之内便会主动进攻, 保守点的则认为需要将近二十年,因为现在才刚解决掉温饱问题, 人们也才敢敞开肚皮生孩子, 而这一代新生儿成长起来需要时间。
裴凛之若是听到这些论点, 都只会笑一笑,因为明年他便打算攻下晋安郡与梁安郡。
晋安与梁安地广人稀,攻下应该不会很难,萧祎若是想夺回,必定要花费更高的代价,就看他打不打得起消耗战。
而且晋安与梁安是个非常奇妙的地方,东临大海,西边与江州隔了一座武夷山脉,北面也是山地,完全就是一个天然的堡垒,一旦拿下,想夺回去就不那么容易了。
萧彧暂时没想打仗的事,吉山要出海了,他在张罗这事。
这次领队的是吉山和窦七爷,窦七爷年岁大了,精力已经不太好,若不是这次是吉山头一回领队,他都该歇着了。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坚持再跑一趟,给吉山和船队护航。
这一次出海的商船多达十艘,比以往哪次的规模都要大。萧彧很期待,也有些担忧,毕竟吉山初担大任,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不过闵翀又无法脱身,除了相信吉山,也别无他法。
最后他安慰自己,雏鸟总不能永远都庇护在大鸟的羽翼下,它需要独自去冒险,经历风雨。
十月底,风向彻底转变,船队终于扬帆起航,再次踏上了海上丝绸之路。
萧彧从码头送完船队离开,回到城中,看着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街道,觉得十分欣慰,他推行的商业政策终于收到一定的成效了,最近从广州各地甚至北边来的客商都多了不少。
萧祎虽然禁了商船,但商人总有渠道突破封锁。这不,就有很多人绕道从东戎南下来做生意,隔两日就有大船靠岸。
听着南腔北调,萧彧觉得极其满意,这样的场面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有了商人,就能让资金流动起来,也就能产生利益,带活经济。
以后他就不需总往农民身上薅羊毛了,商人的羊毛比农民的要丰厚得多。
萧彧回到府中,看见阿平正在院子里打秋千,小春在推他。见到萧彧回来,他秋千也不荡了,赶紧跑来:“郎君,郎君!陪我玩。”
萧彧听见他清脆的喊声,心说,现在让他改口喊爹还来得及吗?他是认真在考虑收阿平为养子的事。
越王萧胤将儿子送到他这里来的意思非常明显,萧胤对自己的命运已经不抱希望,随时都可能成为两国博弈的牺牲品,便将儿子完全托付给了他。
但萧彧一直都是帮兄弟照顾儿子的心态,阿平是他的侄儿,他没想过据为己有。
直到最近被催婚,他才意识到,自己若没有个继承人,是没法跟群臣交代的,更无法跟天下百姓交代的。
可他和裴凛之谁也没有怀孕生子的功能,这儿子从何而来?
左顾右看,可不是有个现成的么,古代皇帝为了生儿子,弄了满满一后宫女人,拼命造人,结果也还是有没能如愿的,不是生不出来,就是生出来夭折了,最后这皇位还是需要人继承的,往往都是从族中挑选一个侄子当继承人。
所以萧彧收阿平为养子也算符合惯例,将来继他的位也未尝不可。
但事关重大,阿平亲爹还在世,总得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所以萧彧打算派人悄悄北上送信,希望能够找到正在长安为质子的萧胤,告知他自己的决定,当然也只是通知他一声。
萧彧陪阿平玩了一会,便说:“不玩了,今日风大,当心着凉,回屋去。”
结果他一语成谶,阿平夜里果然有些发起热来。
萧彧说:“思归呢,叫思归过来给阿平看看。”
吉海说:“师弟今日尚未回来。”
萧彧有些意外:“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
“不太清楚,他今日去济和堂看诊去了。想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吉海答。
裴凛之说:“去找他回来。”
萧彧说:“算了,太晚了,不找了,只是一点发热,我们自己给他降降温。”
萧彧烧了点葱姜水给阿平服下,又用酒精为他散热,到了早上,烧便已经退了。小孩子的病来得快,也去得快。
下了朝,萧彧回到后院,听见了孟思归的声音:“我就在这里,你们将我的东西扔出来。”
鱼儿焦急地问:“思归哥,你真的不要紧吗?”
孟思归说:“我暂时不要紧,这事一定要跟陛下说,最近千万别出门了。我确信那是天花。”
萧彧听见“天花”两个字,顿时愣住了:“思归你在哪儿,怎么回事?”
鱼儿说:“思归哥在院墙那边,他不进来,说是他们医馆里出现了天花病人。陛下,什么是天花啊?”崖州闭塞偏远,倒也算得上一方净土,很少有这种烈性传染病。
孟思归在那边说:“陛下,我没法回家了,暂时住医馆了。等情况稳定了我再回来。”
“等会儿,思归你说清楚,哪儿来的天花?”这可是大问题,天花病毒可比大号流感还恐怖,烈性呼吸道传染病啊。
孟思归说:“好像是一位从北边来
的商人带来的。”
“商人什么时候到的?有什么症状?”萧彧问。
“前天到的。症状是发热、头痛、寒战、咳嗽、皮肤出现脓包。”孟思归说。
萧彧一听顿时有种晕眩感,果然是天花:“你亲自给病人问过诊了?”
孟思归说:“对,我没见过天花病。”这孩子对各种疑难杂症都异常热衷。
“那你有没有防护啊?掩住口鼻了没有?”萧彧问。
“掩是掩了。但我也可能传染上了,所以不敢回来,怕把病带回家。”孟思归说到这里,声音有点变了,此刻他终于有点后怕了。
萧彧说:“你别担心,从现在开始,你需要蒙上布巾,不要直接跟人接触,要求你们医馆的大夫和伙计都如此,每个来医馆的病人也必须要戴布巾蒙住口鼻。鱼儿,你赶紧拿棉花和棉布过来,还要油纸,我教你怎么制作口罩。思归你听我说,我教你如何保护自己和他人。”
萧彧虽然不是大夫,但对于呼吸道传染病的防护还是体会深刻,因为他亲身经历过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呼吸道传染病疫情之一,就在他穿过来之前,疫情都尚未结束。
谁知道没了新冠肺炎,竟然又在这里碰上了天花。
天花可要比新冠更为恐怖啊,尤其又是这样的医疗条件。
萧彧跟孟思归详尽而细致地说明了防治办法,教他如何保护好自己。这样的病,在没有有效药物的情况下,防比治显然更为重要。
萧彧跟孟思归交代清楚后,又赶紧通知刚下朝的官员重新回来商议天花防治一事。
即日起,全城戒严,要求城内百姓居家隔离,非事关民生情况,不得外出,出门者,必定要戴面巾防护。
萧彧亲自制定了一系列防护措施,要求官府将要求颁发下去,并且传达给所有城内百姓。街道也要撒石灰等消毒。
孟思归说那位从北边来的病人搭乘的船上有几十人,他在客栈住了一夜,又在医馆待了两日,密切接触与次密切接触过的人至少已经有上百人了,船上那些同行的人恐怕早已有了感染者,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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