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那晚, 钟时送付小灵到村口又走了，接近天黑了，阴沉沉的, 他很快冲向远处变成一个小黑点。
河道临近付家庄时, 去干活的老少爷们都能回家住了, 入冬之后钟时不再睡付家旁边的窝棚, 而是搬到农场宿舍，偶尔在农场食堂搭伙，多数还是跑道付家来, 温文尔雅的像是那天没有发生不愉快。
付小灵也没有主动提, 她在感情方面一窍不通，过一天是一天。
张桂芳也看出两个人的不对劲, 问又问不出答案, 后来, 付小灵直接到县城买了辆自行车, 她想唠叨来着，看一对小年轻表情不对劲, 又给咽了回去。
“小灵，你和钟时怎么了？”
付小灵莫名：“没怎么啊。”
她到农场工作这大半年工资都是自己收着，前段寻到一株品相中下的兰花卖给于伟战，得了二百多块钱, 工业券是于伟战搭给她的, 明面上的钱用来买自行车绰绰有余，于是到了县城就去选合适的自行车了, 付钱的时候干巴利索脆，第一次觉得痛快。
后来推着自行车在县城遇见钟时，他问：“小灵, 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说好的事？”
“啥事儿？”
钟时忽然低沉下来：“没，没了。”
两人都要回村，自然是钟时骑着自行车载她回来，一路都没说什么话，付小灵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哪里出错了。
张桂芳只能点点她额头：“有事说事，别和人吵架。”
“知道了。”
“上点心。”
付小灵敷衍的应了一声，心里念叨，她妈对钟时比对她还好，这是什么道理？
但是，让她去问钟时怎么了？
系统：【老大，你是不是不会哄人啊？】
付小灵默默念叨了两个字，哄人？她好像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关键是，她不觉得哪里惹了钟时生气啊。
钟时大概听到了张桂芳对她说的话，眼睛时不时往付小灵身上瞟，欲言又止的不要太明显。
“钟时？”
付小灵比较喜欢打直球。
钟时下意识挺直肩膀，眼神飘忽：“怎么了？”
这样子让付小灵怀疑她是不是搞错了，于是施展盯人大法，什么都不做，就直勾勾的看着他。
可是钟时哪里受得了这种目光，不到一会儿工夫就投降了，低头闷闷的说：“小灵，你以前记性很好的。”
“比如？”
“工作上的事从来不忘。”
“然后？”
“然后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
钟时很善良，往众星捧月的自行车瞄了一眼，竟然有一丝丝幽怨：“当时说好的，我们兑钱一起买，你直接撇开我买了，是嫌弃我老赖在家里吗？”
系统这时上线，加了个磅：【你敢跟人说是的吗？？】
付小灵于冷哼一声威慑，抬头看向钟时，却心口不一的伸出手：“要不然，你现在把钱给我？”
钟时立刻笑了，积极地不正常，钱票直接都给付小灵。
新自行车安了家，他们四个人轮流用，钟时恢复了老样子，基本不在食堂吃饭，被人说上门女婿也不恼，反正没差别。
天冷上冻下雪之后，挖河道的工作停了下来，村子里进入休养生息状态，地里没法儿干活，日常就是革委会开会，闲了四处串门，村里喜事多起来，但付家堂姐妹的婚事成了村里一景，一个缠着男方想结婚，一个男方缠上门就是不说结婚。
知青点有对知青结婚了，邀请付小灵和钟时去观礼，他们亲戚朋友都不在这儿，说是结婚其实就是摆点饭菜一群年轻人庆祝一下。
席间，问起他们，付小灵一概说年纪还小，暂时没打算结婚。
“钟时可不小了，你们可得早点打算。”
翻过年，钟时就二十二岁了，付小灵十八岁。
好在年轻人不如老人那么执着，问不出个所以然很快放弃，说着今年过年回家的计划，知青们过年有假，离家近的买张票揣着介绍信就能回，离家远买不到车票只能望洋兴叹。
付小灵早早接到钟母寄过来的信，让钟时带她回家一趟，去省城过年。
这上了门，婚事铁板钉钉。
钟时小心翼翼的问：“你不愿意去？要不我和爸妈说一声，他们准备了好多东西，吃得和的都有，我跟他们说好，你过年在家陪叔婶，我过初二来接你。”
追媳妇嘛，就得舍得出脸皮，钟时知道付小灵嘴硬心软，不会轻易辜负长辈的心意。
付小灵伸出一根手指头，狠狠在他腰间软弱戳了戳：“你明知道，就算我不去我爸妈也会催我去，还说？”
这就是去的意思了？
钟时有点疼，故意龇牙咧嘴的很夸张：“你生气了？想多打两下也是可以的。”
“钟时……”
“嗯？”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来？”
“看出什么？”
付小灵想了想：“不告诉你，你听了还以为夸你呢。”
钟时好奇到心痒痒，可是付小灵打定主意不说，他一路都没问出来，俩人在宴席上喝了点酒，周身暖洋洋的，飘起雪花的时候终于不敢怠慢，匆匆忙忙往家走。
“小灵，你真的不告诉我？”
“绝不。”
那好，钟时一晚上辗转反侧，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发酸，就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直到睡着梦里都是这件事。
第二天付小灵跟忘了这件事似的，再也不提，任凭钟时再怎么看她，她跟没感觉到一样。
到了腊月底，村里已经有很浓的过年氛围，有人杀了家里养的猪上交公家一半，自留一半，付小灵缠着张桂芳去买了一些五花肉，肋排，准备今年好好吃一顿。
钟时赶不上这些好吃的，他得先回家，钟父钟母都在家里等着呢，今年是他们家遭受动荡后第一个团圆年，意义重大。
“我到车站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过两天就回来接你。”
付小灵哭笑不得：“算了，我自己过去，又不是小孩儿了。”
钟时很坚持，带上付家给的一些土特产和同行的知青们一起去了火车站，他一走，家里立刻空荡了下来。
付小灵依然故我，看完书就缠着张桂芳，要求自家吃一顿蒜泥白肉，秋收之后她腌了酸菜现在味道正好，做酸菜白肉正合适。
“你都是从那儿子知道的新鲜吃法，行，就吃蒜泥白肉，钟时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怕他抢我肉吃呗。”
“小灵啊，你老是这么端着怎么行，等以后去了钟时家可不能这样，要勤快一点，你知道的那些菜的新鲜做法都做给人家尝尝，虽说咱家成分好，可我觉得省城不这样论了，知道不？”
付小灵也没说钟家是怎么样的不同，说了反而会吓到他们。
这一年是个丰收年，手里有粮心中不慌，一家三口吃肉吃了个过瘾，付仰振没提给老娘送一些，只在大年初一拜年的时候按礼数端了一碗饺子一碗连汤带水的肉，老娘为兄弟机关算尽，他就当是还恩了，其余的不计较，也不愿意让付仰齐抢走他们家的东西。
拜了年，天阴沉沉的看起来又想下雪，张桂芳开始担心钟时不能准时回来，犹豫要不要让付小灵直接上路去省城。
“万一下雪在路上耽搁了怎么办？”
“妈，不用急，他要是没及时回来我再打电话呗。”
“行行行，我不管你了，到头来落得我们跟在后面着急，我看你急不急？”
初二下午钟时准时出现在付家庄的时候，付小灵朝张桂芳做了个鬼脸，结果被人不耐烦的推开，指着她笑骂：“你还笑话你妈是不是？”
“我哪儿敢啊。”
钟时带了好多的年礼，城里的罐头点心、省城特产，还有钟母炸的肉圆子，满满登登两手提不完。
付小灵小声吐槽：“你这根本就是搬运工嘛。”
钟时轻咳，那他也愿意。
儿行千里母担忧，尤其付小灵从小到大就没离过他们眼前，张桂芳和付仰振不舍的送了很久，坐上火车那一刻，付小灵有些失神。
“怎么了？”
“以后我要是走了，他们两个该怎么过日子？”
在这个一家多个孩子的时代，只有一个孩子的，格外显眼、为难，特别两人还是老实性子。
钟时认真的说：“那以后把他们接出来。”
付小灵不置可否，前世父母一辈子都不愿意离开生养他们的土地，又是旧思想，怕跟着结婚嫁人的女儿生活连累她，想说服他们一定得有个完全的法子。
不过，这还不着急，眼下火车赶在雪落之前到达省城，他们顶着风雪挤上公交车，一路站在人群中都没好好看看如今省城的模样就在一处大院停下，因为阴天光线暗，单元楼里一户户的灯火格外明亮温暖。
付小灵和钟时并肩走，时不时就要迎接路人好奇的打量。
钟时提着全部的礼物，快到单元楼下时将两盒最漂亮的糕点交给付小灵：“来，你提着 。”
他爸妈喜欢小灵，这样应该会更喜欢。
付小灵眨眨眼，雪落在她睫毛上，而后噗嗤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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