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星空很美, 周围静悄悄，不冷不热的天气最适合站在空地里看星星。
钟时煞风景的解释：“信的事情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会自己处理, 不会让我父母干涉其中, 丽芳因为前面的事太偏激了，并没有吓唬你的意思。”
付小灵笑了笑：“你总是在解释, 我明白的。”
借着月光, 钟时可以看到她的表情，他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包括表妹李丽芳也是, 但记得付小灵前世的为人，确定她没在意这件事, 没来由松了一口气。
“以后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时候回去？”
如果钟时要走，两人或早或晚解除婚约, 她得提前准备。
钟时微怔，收回望着天空最亮的那颗星星的目光, 郑重其事的说：“短时间内没打算走，我父母那边可能要到明年才能回城。”
这样？
既然如此, 付小灵没往下说。
钟时想了想：“给你讲讲我家里的事，要是有人问起你有话说。”也不会被丽芳的话吓到。
“嗯？好啊。”
钟时的祖父母、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出身, 祖父母在文.革之前先后去世, 祖父生前曾是高官, 祖母是沪市名媛，父亲是省城大学副院长，母亲是文学系教授，两人青梅竹马婚后十分恩爱, 只生了钟时一个孩子，钟母娘家有位妹妹就是李丽芳的母亲，和丈夫感情不和，婚后几度流产怀孕才生下李丽芳，后来不久去世，因为外甥女身世坎坷，爹不疼后妈薄待，钟母彻底放弃再生女儿的心思，将李丽芳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抚养。
“现在我家里人口简单，这边的事我会和父母解释，他们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付小灵没有反驳，钟时的话也对也不对，他低估了父母对孩子的爱护之情，前世钟时不喜欢付晓秋，又有付晓秋算计在前，钟母放下身段百般为难，没和付晓秋之外的人计较是良善，现在付小灵得利，如果不早早让位，怕也不会被人待见。
“我明白的。”
钟时如释重负，压低声音问：“你哥哥走丢之后有什么线索吗？将来我可以帮忙找一找？”
他前世并未关心这件事。
付小灵摇头，前世没有哥哥音讯就是因为没有丝毫线索，当年赶集是付老太和两个儿媳妇去的，付老太带着孙子站在戏台子旁看戏，张桂芳和王凤菊去买布，卖一些家里摘的木耳，付老太根本就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不见的，再找也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周边翻腾。
那年月过得辛苦，平常人家好几个孩子都愁养活，没谁特意拐走人家的孩子，除非是生不出孩子的，后来周边生不出孩子的人家都打听了，还是没有。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是怎么来的？”
钟时嗓子发涩：“你都知道？”
“知道。”
再后来找不到儿子也没亲生的，张桂芳不愿意养付晓秋，回娘家的时候捡到一个弃婴也就是付小灵，就抱了回来，付老太一直认为付小灵是张桂芳抱养哪个姐妹生的孩子，是来分吃自家饭的，敌对了好一阵子，但最终拗不过付仰振才不再计较。
付小灵眨眨眼：“我爸妈从来不说，奶奶小婶说过我才记得，虽然他们说的是事实，但我挺不高兴的，我们算是同仇敌忾了。”
钟时重重点头。
“好。”
至于答应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月上中天，张桂芳来叫人了。
钟时远远站着对长辈示意，付小灵乖乖走回去，微风隐隐约约将母女俩的对话送来。
“在外面那么长时间，你不冷啊？”
“妈，是你催我出来的，我就待到你喊我回去呀。”
“付小灵，你故意的是不是？欠挨打！”
两人进了门，还能听到付小灵轻巧的笑声，钟时转身往窝棚走，半路才意识到他一直是笑着的。
窝棚里黑漆漆的，挂上帘子冷风吹不进来，钟时躺回去又坐起来将帘子拉开，这样还能看到外头的星空，最后迷糊睡去。
苹果花渐渐落了一地，苹果林里的青草愈发茂盛，春意浓浓。
付小灵那幅一鹤兰早就画好了，一直夹在书里面做旧，李丽芳邀她一起去县城逛逛，她就将画对折放在上衣口袋里。
闺女不常去县城，上次就没买什么好东西，张桂芳和付仰振一合计，拿给她五块钱，除去给付小灵即将结婚的表姐截一块布料做添箱礼，其余都是付小灵的零花钱。
“想买啥买啥！”
付仰振咳嗽了一声：“买点瓜子。”
张桂芳眉头一皱：“你哪个牙想吃？”
“不是我吃。”
其实三口人都知道是给付老太买的，嗑瓜子是她一大爱好。
“哼，也不嫌磕着头疼。”
张桂芳到底没说不让买，不然传出去了，他们两口子怎么抬头做人。
付小灵拍拍衣服口袋：“妈，我上回挣的钱还没花，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说完一溜烟儿跑了，没给爹妈嘱咐她不能乱花钱的机会。
钟时就在门外等着，见状忍俊不禁，有他在，张桂芳追出来也没说啥，两人迎着朝阳一前一后的走，格外的般配。
张桂芳看的出神，喃喃着能成才好。
远远地，付小灵打了个喷嚏。
“冷了？”
“不是。”
其实还真有点冷，付小灵穿的春季碎花上衣，有点薄，但是进城嘛，就得穿的好看点。
知青点的刘美兰也要去县城，仨姑娘加上钟时和罗为民，还算和谐，先去了大马路等公交车，晃晃悠悠到车站下去就离热闹的百货大楼不远了。
“小灵，你要买什么？”
“布。”
表姐要嫁给付晓军，付小灵被奖励那三尺布得先贡献出来给她，仨姑娘在挤柜台的时候摒弃前嫌，同心协力往拱，俩男同志落在后面，到底没有和女同志一起挤。
棉布多是灰蓝色，鲜艳的颜色不多，上到柜台也会被一抢而空，付小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买到三尺的枣红色印花棉布，正适合新娘子穿。
李丽芳和刘美兰还没选到合心意的，挤在人民的汪洋大海中奋斗，付小灵打了声招呼退出来。
钟时还在旁边等着，罗为民不知道去买什么了不见踪影。
付小灵整个人陷入萎靡状态：“我想回家了。”
她战斗力太弱。
钟时失笑，打开攥着的手心：“先吃点东西补补。”
是两颗糖。
付小灵不客气的道谢，拿走一颗送入口中，甜津津的，随口道：“你好像特别喜欢买各种吃的，都把我养馋了。”
钟时吃了另一颗糖，认真的答：“这有什么，保管让你有吃的就是了。”
这在缺吃少穿的年代可以说是一句非常有责任感的担保。
“我当真就坏了。”
他哑然，怎么不能当真呢？
付小灵还想说点什么时，买布料的人群中一个男人眼尖的看到她，兴奋的挥手打招呼：“小同志！小同志！”
方新华不顾周围人的抱怨奋力挤出来，三两步走到付小灵面前，大气都没喘匀：“小同志，你还记得我不？”
真是巧了。
付小灵颔首，不大热情的说：“记得。”
方新华充满期待的问：“可算见着你了，上次你说的一鹤兰在哪里看过，还有印象吗？”
他淘到那本《兰记》缺页不全，一鹤兰最为难得，可惜配图被水浸湿，只能凭借模糊的文字描述想象它的姿态，付小灵说在别地看过，他当了真，大半个月来就等着人啥时候来找他。
付小灵就是为这事来的，坦然点头：“有印象，我找到了。”
方新华眼睛放光：“你带来了吗？”
“带来了。”
百货大楼声音嘈杂，方新华四处看看，提议到外面详谈，目光殷切，恨不得付小灵立刻将一鹤兰的配图拿出来给他看。
“小同志，我上次说过，诚心想买，咱们去国营饭店聊聊怎么样？”
付小灵看向钟时，他本要避嫌的后退一步，谁知付小灵问他能不能跟去，而另外俩女同志还在血拼。
“我去和她们说一声？”
付小灵觉得得带个打手，万一方新华黑吃黑呢。
罗为民就这时候回来，手里拿着两双胶鞋，也是气喘吁吁的模样：“人家说是昨天才到的货，幸好咱来找了。”
钟时没理会他的唠叨，交代他在这等李丽芳和刘美兰，就跟在付小灵身边走了。
罗为民自言自语：“合着我耽误你俩偷偷约会了？”
等李丽芳和刘美兰终于挤出来，罗为民等到了心平气和，因为站的累，甚至干脆倚在了角落墙上。
“我哥呢？”
“陪小灵去办点事，一会儿回来。”
刘美兰撇嘴：“丽芳，你这嫂子还挺有手段的。”
李丽芳皱了皱眉：“美兰，你别这么说，我哥要生气的。”
“他们到底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
百货大楼旁边的小胡同，方新华搓手等待付小灵将画纸拿出来，看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折好的纸张，眉头狠狠跳了跳，暴殄天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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