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翌日一早到农场办公室, 齐庆林和许会计一起考察付小灵的财务知识，得到许会计认同后就拍板决定让她走马上任，农场办公室人员精简, 财务科一共两个人：会计和出纳，齐庆林是办公室主任又兼任财务科科长。
齐庆林交代了出纳要做的事，除了做日记账之外还要根据小队长统计记录给工人知青们算工分，繁琐复杂，说完工作说待遇，付小灵一个月可以拿二十八块钱的工资, 每月三十二斤的粮食供应标准，另有布票、工业券等福利待遇，试用期三个月转正后才有福利, 工资粮食供应照旧但有正式编制。
“主任，试用期不合格我就得走人？”
“不一定，得看上面的规定，你做的好就不会走。”
到底没说死。
付小灵毫不犹豫的答应，直接就在办公室上班了。
“现在财务科有一大批的账要算, 你和许会计理一理前几年的账, 咱们心里有个数，回头我和场长汇报。”
“好。”
付小灵和许会计打了招呼，他三十来岁，原是一家学校的会计，县城学校不如乡下整天闹事，还有人找他茬，听说农场缺人就找了门路调来，图个清净过日子，他到农场后对着前几年的账头疼了许久, 现下有个人帮手总算松口气。
农场停摆的两年多时间里，账册十分混乱，出纳账和会计账对不上的地方很多，从开始的震惊到后面习惯，齐庆林也心知肚明，为的就是给出个交代。
一上午噼里啪啦的算盘都没停过，许会计偶然一抬头看付小灵算盘珠子拨的飞快，且一点都不错，随口道：“你这考试的时候藏拙了？”
付小灵作苦笑状：“是我紧张啊。”
许会计也没细究，他讲的东西付小灵能听懂，也学的透彻，他们合力先把烂摊子啃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中午休息，付小灵反吃了带来的午饭，抽空去了苹果林，一路阳光灿烂的，她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苹果林诸人也刚吃饭，刘美兰瞧见她猛地扭头看向别处，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付小灵嘟囔，我也没想和你打招呼啊，躲啥躲。
刘美兰气的炸肺，小人得志。
其他和付小灵混了个脸熟的知青们倒挺和善，这种事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哥，小灵回来了。”
钟时抬头恰好对上付小灵的笑脸，灿烂明媚，他被感染了好心情：“成了？”
付小灵重重点头：“成了，你们怎么样？”
“老样子，那要给你庆祝了，请吃饭。”
“好呀，让我爸做饭，他还怕我做不好。”
李丽芳看看两人，终于能发问：“小灵，你怎么会这么多？我都不知道你会打算盘呢。”
能让办公室的人看中肯定不是普通的会算加减法，必定是精通的了，她一直不知道付小灵会这么多东西，其实原先在省城她是不在乎这份工作的。
付小灵只说偶尔会练会玩，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罗为民悄悄对钟时说：“我觉得小灵妹子是有真本事的，你算是捡到宝了。”
这不是有本事的媳妇硬往面前撞么？好福气啊！
钟时笑而不语，低头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渐渐定了主意，拿着饭盒去刷洗，脚步跟着轻快了一些。
付小灵到苹果林报完信就先回了，她和许会计得加班加点的干活，下午才将将清理出四个月的账册。
“行了，小灵，先下班。”
许会计家在乡里，得骑七八里地的自行车，没他带，付小灵也不好加班，她和钟时等人打过招呼不必等她，她从办公室绕到苹果林打算超近路回家，苹果林已经没几个人了，知青鸳鸯三两对依偎在一起看花，看付小灵过来悄悄躲起来。
付小灵就装没看见大步向前走，走到一半，看到一个人影在忙活。
杜宏辉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她，淡淡点头打了招呼：“你工作定了没？”
“定了。”
“那就好。”
他一直没有同意婚事继续商议，还以为付晓秋会背后使诈，迁怒付小灵。
付小灵大概明白他意思：“你还不走？”
“晚上值班。”
两人的身份不适合多说，万一被谁看见平白无故惹上绯闻，付小灵继续走了，快到苹果林尽头时回头一看，杜宏辉的身影消失殆尽，就好像刚才看到的人影是个错觉。
杜家现在慢慢有风声传出来，杜宏辉本命年前后两年都不宜结婚，当初杜父去世也算了一卦，三年内不兴办喜事，婚事没有取消，但不会像预先说定那样，麦收后就结婚。
杜家是考察的姿态，没有驳付晓秋全部脸面，有根胡萝卜吊着，付晓秋就不会做偏激的事。
这是对除了付晓秋家之外所有人都有利的缓兵之计。
苹果林尽头就是那条小河沟，河沟没水，她站在边沿猛力一跃就跳到了另一边岸上，再往前一点点就是他们家。
张桂芳正站在门口等她，手里攥着一条毛巾，远远的哭笑不得道：“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落沟里咋办？”
“我就试试嘛，妈，跟你说个好事儿？”
“啥？”
“我换工作了，在办公室上班了。”
“啥？！”
张桂芳从不敢置信到喜气洋洋，一扭头回家才想起来付仰振不在家，嘟囔着骂：“你爸这人，又去看你奶奶了，她那头多金贵似的，不早就没事了呢，不行，咱今儿得吃点好东西，我去供销社给你买罐头吃？”
这下轮到付小灵哭笑不得：“妈，我不吃，你给我买支钢笔。”
付小灵没有笔，今天一天都是握着一根铅笔头，或者借用许会计的钢笔，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张桂芳答应的斩钉截铁：“买！”
说完才想起来没工业券，不过这事儿可以再想办法，不耽误自家人高兴。
她特意等到付仰振回来，揪着他耳朵问：“昨儿还说俺闺女不能当会计，现在看她行不行？”
付仰振高兴的忘了振夫纲：“行行，要不说是咱闺女呢！”
俩人高兴完了，付仰振犹豫着要不要去跟付老太说一声报个喜，看母女俩谈天说地就没敢开那个口。
张桂芳了然道：“我还以为你要说去跟咱娘报喜呢？”
老太婆脑袋还没好全，随时哼哼唧唧来个头疼脑热，就得让家里贡献钱财。
付仰振讪讪的：“那我啥时候再去再说。”
另外三人约好了晚上来他们家吃饭，昨儿钟时送来的肉已经吃了，付仰振想起有人在河里钓了鱼，特意跑到人家家里买了那条二斤多重的草鱼，付小灵自告奋勇，做了一道照顾所有人口味的微辣版水煮鱼。
付小灵和钟时三人提前打过招呼，他们只带了口粮，一顿饭宾主尽欢。
饭后喝茶的档口，付小灵给大家端水，递给钟时时他接碗，趁谁都没有注意塞过来一个东西，根本没给付小灵拒绝的机会。
摸着，是一支钢笔。
付小灵抬头看他，他笑了笑，一派光风霁月，不像是偷偷塞东西的人，她也抿唇笑笑。
夜深时要离开，李丽芳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精巧的红色钢笔递过来：“小灵，你有钢笔没？这支钢笔是我姨妈送的生日礼物，我暂时用不着，又不好再送给你，先借给你用好吗？改天有机会我送你一支新的，祝贺你找到工作。”
从刘怀春父子遭殃，她渐渐松快起来也不总哭了，还主动落落大方的帮忙。
付小灵袖筒里还有一支呢，委婉道：“丽芳你真好，谢谢，可是我怕我给弄丢了，现在还有铅笔用着。”
张桂芳接着说：“对，我就说问问哪儿有钢笔，得给小灵买呢。”
李丽芳不由分说塞过来：“那你先用着这个，买回来再还我就是了。”
人走之后，张桂芳不由夸赞她性子好，暗暗庆幸这么好的姑娘没被刘二奎给糟蹋了，再说，这姑娘性子好，要是小灵和钟时能成两口子，在婆家有个关系好的小姑子是个帮手。
她将这些分析给付小灵听。
“妈，你想的太远了。”
“就得早点想着呢，你呀，不能一直当个小孩儿。”
付小灵举手投降，她是真的说不过她妈，回到闺房之后，借着昏暗灯光看清楚两支钢笔的区别，李丽芳的红色英雄100钢笔八成新，精巧漂亮适合女孩子用，因为珍惜保护的很好，钟时给的这一支黑色外壳半旧看不出牌子，笔帽里好似塞了东西，紧巴巴的用力才能抽开，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迹工整俊秀。
‘送给你的祝贺礼物，不要嫌弃。’
付小灵仔细看了看笔舌，崭新到反光，吸饱了墨水，轻轻一划出水流畅，笔舌有英雄牌标，一支崭新的英雄100，旧笔帽配新钢笔看起来不打眼，免得为人怀疑，属实周到体贴了。
她握着这支钢笔，觉得手心发烫，是给人钱呢还是欠着这份人情？
昨晚钟时的话直接把责任揽在身上，付小灵明白他的好意和责任心，这并不意味着她真会依靠有背景的钟时，靠人靠山都不如靠自己，但她领情。
……
回去的路上伴着月色，罗为民由付小灵找到工作思及自身，自嘲要不去县纺织厂参与招工，跟着女工做活算了。
“罗大哥有点信心，说不定咱们很快就回去了呢。”
这是支撑他们的信念。
罗为民扯了扯嘴角，长叹一声，青春都落在这里，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快到宿舍时，李丽芳说要和钟时商量点事，罗为民自觉离开，两人乘着月光在院里站定。
“哥，姨妈和姨父什么时候能回省城啊，我上次给姨妈写信，她还没回我呢，要是知道你调到这儿了一定很开心。”
钟时算算时间：“我也寄了信，过几天就能收到了，你是怎么打算的，家里怎么说？”
革委会和农场各有一部电话，平时排队的人多，总归比写信快一些，李丽芳脚尖碾着地面有些忐忑，一看就知道是后妈说了不好听的话，钟时有些无奈。
“那是你家，你要是想回她不能不让你回，否则我妈非得找她算账不可，要是觉得住家里不自在就住宿舍？”
李丽芳犹豫再三说出了实情：“她说家里地方住，爸爸分的房子收回去了换了小的，住宿舍我害怕，也没有你们，我还不如留在乡下，哥你不是说刘二奎不会有机会了吗？”
钟时点点头，没解释凭什么肯定。
但却给了李丽芳信心：“我还是留下，这里苦点，可是我安心，要回去咱们一起回去。”
“都行。”
钟时一时半会回不去，对此没有异议，也没说别的。
李丽芳如释重负，声音轻快的说：“日子会好起来的，小灵当了会计也能照顾咱们，我也会照顾她，哥你不用觉得欠她了，我会替你还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嘛，早知道我当年不报这里了。”
当初来这里插队是她特地选的，离家里很远，后来为了互相照顾，钟时也报了这里，他们人生地不熟，连个可靠的人脉都没有。
钟时觉得这话半对不对，但没有否认：“我心里有数，你自己过得高兴就行了。”
母亲信里时常叮嘱他照顾好表妹，他答应的好好的，当然得办到。
“好。”
洗漱回了宿舍，罗为民靠着一盏煤油灯写信，写到一半钢笔没墨水了，跟钟时借了，摸着笔帽上的英雄俩字不由眯了眯眼睛，去年他们去百货大楼事柜台就剩一支钢笔，他们俩都要买，最后决定用智取，钟时赢了顺利拿走钢笔，藏大半年都没用馋死他了。
“哟，一直收着舍不得用的新钢笔终于拿出来了？欸，怎么是老的？！”
钟时将脱下的外套叠好，心情愉悦：“有用的就不错了你还挑？”
“我就问问，你那钢笔现在可不好买，我还盼你留着它下两窝钢笔崽分我一支呢。”
钟时随手拿了一本书朝他床铺扔去，正中后背，而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老的笔帽坏了，先预支这个用着。”
“唉，我不要笔帽，笔卖给我成不？”
“断了这个念想。”
……
买钢笔的事到底没能成，因为他们没有工业券，谁家都缺这东西，张桂芳甚至跑了一趟娘家，报喜讯的同时借一张工业券，结果未能如愿，最后捎回来一支表哥用旧的钢笔。
付小灵试了试，墨囊都坏了，早已不能用，干脆坦白拿了钟时给的钢笔。
张桂芳又是高兴又是不安。
“妈，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
付小灵猜想不外乎纠结便宜女婿人真不错，到底是不是自家的呢？或者开始设想俩小年轻结婚怎么过日子的问题。
“你们要是真能成就好了。”
果然。
付小灵也不纠正，时间会证明一切，钟时家里一旦平反就会回城，先让她妈高兴一段时间，不然她也说不清楚怎么知道未来的事。
现在最重要的目标是挣钱。
付小灵受够了没钱可支配的日子，虽然村里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上任的第三天齐主任交过来一个任务，马上就得给果树庄稼施肥，要派两个人拿着介绍信去县城拉化肥，买些农用工具，要出纳和采购一起去付账，同时县里农业局要开会讲一些操作规范的知识，齐主任要陪着下来检查的领导腾不出功夫，就让财务出个人去代表。
于是乎，财务科的两个人都出动了，账册暂时放一放。
农场资金锁在一个箱子里，箱子放在齐主任办公室，因为付小灵刚上任没将现金交给她保管，每天都是三人同时在场清点现金总数，算上之处和收入，再由付小灵做日记账，务必保证账证相符，这次采购化肥的四百多块钱全数叫到付小灵手里。
齐主任相当谨慎的一再叮嘱：“你点一点，可要收好了。”
付小灵一遍遍答应，有主的钱经她手和废纸没什么区别，确定一毛不少裹在一条手帕里。
准备就绪后，出发！
付小灵第一次进城，相当的激动，收好钱和许会计、采购员汇合，开拖拉机的不是外人，笑起来让人觉得不怀好意的杜宏建。
“怎么是你？”
农场有拖拉机手，她记得钟时也会开拖拉机和铲车，好像轮不到杜宏建。
杜宏建吊儿郎当：“怎么不能是我？我会开。”
付小灵很想说同志咱俩同岁你还没成年，不过，忍了，人还没驾照呢。
“我记得驾驶员不是你？”
杜宏建倒不瞒着：“嗯，我给他一包烟，他今天请假了。”
三个人坐在后车厢，杜宏建在前头开拖拉机，腾腾的发动机声响不绝于耳，但开出去那是相当的拉风，尤其是路过农田，本来弯腰薅草施肥的乡亲纷纷抬头看。
付小灵摸摸嘴角，噢，往上翘的太厉害了。
今天风有些大，付小灵绑了两条麻花辫，风吹起刘海吹的人忍不住想闭上眼睛，兴奋随着颠簸渐渐消失，仨人有志一同的背对风向，免得吹的头晕脑胀。
快到县城时是屁股发麻的感觉，但往前看，是不同于乡下的萧条，热闹了许多，来来往往人多，自行车也多，他们这拖拉机过去行人纷纷避让。
先到农业局，许会计代表农场去开会，付小灵和采购员去买化肥，约好到点来接许会计，人一下去，拖拉机又突突的往前开。
杜宏建不无得意的大声问：“嗳，我技术咋样？”
“可以。”
毕竟回去还要靠他开回去，说司机技术不行，把她扔在半路咋办，不过前世杜宏建很少和‘她’讲话，谁也不服，一副腰里别着牌谁说跟谁来的架势。
到化肥厂门口车停了，杜宏建回头，戏谑的问：“你早上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开拖拉机，现在又说好听话，怼刘二奎的胆子哪儿去了？”
付小灵淡定的反问：“你觉得你和刘二奎一样？”
杜宏建一想：“那倒是，我比他强。”
付小灵和采购员拿着介绍信去了化肥厂，正值开春化肥销售旺季，仓库很热闹，都是周边乡镇来采购化肥单位，很快排到他们，收钱的男青年扶了扶眼镜有些惊讶，难得见女同志来买化肥。
“同志，你是采购员？”
“不是。”
农场采购员也是个小伙子，抢先说：“这是我们农场的会计。”
仓库科长说：“哟，女会计很难得，同志有对象了吗？”
付小灵乐了，大大方方道：“有了呀。”
问话的男青年一听就低头算账了，耳根发红，仓库科长解释这是他们厂里的才子，平时很少和女同志说话之类的。
杜宏建站在门口见状挑了挑眉，一时冒出个念头，得亏这丫头不是他嫂子啊！
付小灵给人付了钱那好收据，就等着搬化肥了，拿着条子在杜宏建面前晃了晃：“弟弟，愣着干啥，该你干活了。”
“谁是你弟弟？”
“我比你大几天，论辈分也是平辈啊。”
杜宏建卡壳，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一把拽起一袋子化肥扛在肩上就走了，采购员也不含糊，付小灵试了试，这方面体力悬殊，她只能慢吞吞拖着化肥袋子往前挪。
“诶诶诶，你干啥呢，还是放着我来！”
让女同志干力气活，还是不是男人了，杜宏建直接抢走。
付小灵想了想，爬到车斗里帮忙把化肥摆整齐，就这还惹来杜宏建质疑的眼神，她暗想这小子是怎么一回事？
杜宏建搬完化肥发觉她一直在打量审视，不知怎么的忽然扭头不看她了，结果付小灵居然真的一声不吭，招呼他化肥装好可以走了。
哼，这付小灵当真不知道坚持什么意思，要是当时坚持和大哥的婚事也不至于让他妈每天唉声叹气的。
离开化肥厂回到农业局，人开会还没结束，是他们买化肥太顺利了。
采购员忙问：“付会计，你要去百货大楼买东西不？”
“你们去，我没啥买的在这看着化肥。”
付小灵倒是很想去百货大楼逛一逛，可是看啥啥没票，来时张桂芳给她两块钱傍身，现在看来，两块钱怎么带来的还怎么带回去。
采购员一叠声说的快点回来，就一溜儿烟跑了。
杜宏建不屑地说：“保准是给对象献殷勤呢。”
付小灵乐了：“是不是你大哥不结婚耽误你找对象了？”
杜宏建粗声粗气的反驳：“你少乱说，谁有对象？”
他也跳下拖拉机，将点火摇把放到车斗里，也朝路上走去，留付小灵一人坐在拖拉机上，承接路人好奇的目光。
付小灵并不觉得尴尬，她也在观察别人和周围的环境，农业局对面是一片一片的房子，远处有一片单元楼家属院，是县城里最让人羡慕的建筑，住在这里头是顶顶好的条件了，楼房呐！
自建的矮房子时常有人进出，看起来都是最普通的住户，付小灵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路这边也就是背后农业局大院，机关单位多是两层楼的建筑，附带一个院子，院门口挂一块木板招牌，院里车棚停着十来辆自行车，没什么特别的。
目光转向大院旁边的小胡同，那里进出的人最不寻常，走进去的人狐疑的打量背后，走出来的人先看周围有没有人盯着自己，怀里抱着东西进去的出来空空荡荡，两手空空进去的，出来时可能不自然的加紧腋下或者裤丨裆。
这么特殊的地点，要么是当铺要么是废品站。
当铺早不存在了，废品站可以发挥它的功能，不都说废品站里有宝藏么？
付小灵忽然来了兴致，因为这里是不要票的地方，她想进去看看，不过她走了拖拉机这儿就没人了，所以得等人回来。
杜宏建走的离奇，回来的也出乎意料，出来和进去的根本不是同一条巷子，手里拿着两块煎饼边吃边走：“吃不吃？”
煎饼是荠菜切碎和面糊，露出来的一层煎到焦黄，还散发着热气。
付小灵想想来时的颠簸就拒绝了：“我回去再吃。”
说完跳下车子指了个方向，示意他看车。
杜宏建大口咬了一下煎饼，冷哼算是应了。
从胡同路口看去，一眼见不到废品站在何处，胡同幽深，付小灵一刻不停的向前走，她不怕有人心怀不轨，进入胡同的瞬间她就连接了系统，该是它发挥辅助功能的时候了。
方圆三里地，谁有什么异动，对她不怀好意都可以察觉。
系统：【老大，我仿佛听见你骂我鸡肋。】
付小灵反问：【不然呢？】
不过主神规定如此，系统无法提供金钱帮助，有些保命手段也不错。
废品站在胡同深处，走到死胡同的左手边，院门虚掩着，里面堆积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有个老头就坐在门口处收拾废铜破铁。
付小灵推门：“大爷，能进来不？”
老头瓮声瓮气：“能。”
院里不止老头自己，还有两个中年人，一人戴眼镜文质彬彬盯着角落的家具碗盆，一人穿着随意目光集中在书册上，又不约而同看了看付小灵。
付小灵径直朝废书走去，被当做废品卖掉的本子正反面都用了个干净，笔记本记的密密麻麻都是日记，这些东西不知道被有心人淘了多少遍，她挑挑拣拣看到两本有关植物种植的书，随便翻了翻放到手旁。
再有会计知识的书本，拿上，这职位比预想中的还要好，不定时来县城可真讨人喜欢，她得争取通过试用期拿上铁饭碗。
系统吐槽：【老大，你的心愿就是当公务员啊？】
付小灵一心二用：【我当了几十年公务员了，你记住我是退休，不是乘风破浪。】
系统沉默。
付小灵：【帮我打听一下那两位仁兄拿的什么。】
眼镜是古董贩子专门找有价值的东西，随意男扒拉半天都没多少合心意的东西，手里握着一本《兰记》，相当于兰花小百科，专门科普不同兰花的形态、分辨、种植方法。
系统：【巧了这不是，老大，我记得你有一项技能就是关于兰花哦。】
作为人肉系统，被主神选中时还会交付一项技能供快穿者学习使用，帮助他们尽快完成任务，同时人肉系统也可以学习别人提供的知识，掌握到自己手里，那么长时间，休息时间总要有点事干。
不过关于兰花这项，是原本属于付小灵自己的，是那段消失的前尘往事赋予她的。
随意男上前搭讪：“同志，你也喜欢植物啊？”
“不是，我种地的。”
“啊？”
“最近在学苹果树嫁接，先学点，您找什么呢？”
随意男方新华含糊的回答：“找点画。”
他手里那本《兰记》残缺不全，弯腰找到腰酸背痛时就翻开看看，随之振奋精神。
“同志，你要是见到了植物类的书，能不能先给我看看啊，这里的书太多，我找不过来了。”
“行。”
付小灵目光飞快扫过他双手，心里有谱了，但外面还有人等着，容不得她有太多时间琢磨，翻找了几本书，没什么收获。
方新华看看腕表时间，皱着眉头去找老头结账。
“二十块。”
“同志，我就拿这一本书，你看看还缺页呢，这最重要的一种兰花少页了。”
“二十块爱要不要，这是孤本你当我不懂？”
方新华不会砍价，只能悻悻付钱。
付小灵也挑好了，抱着八本书过去，老头抬了抬眼皮：“六块。”
“一块五爱卖不卖，这可不是什么稀罕书。”
她作势可以随时把书扔回去。
老头瞥她一眼，伸手。
付小灵数出一块五交给他，旁观的眼镜男憋着笑个不停，方新华气的不知说什么好，跟着付小灵一起走出来。
“早知道我就不给那么高的价了！”
“你别对挑中的东西表现出特别的喜爱就行了。”
方新华想了想，他做不到那种程度，又防备的看看付小灵手里的书，惊奇的发现两人拿的书是同一家主人。
“这……真是巧了啊。”
付小灵翻了翻那两册书，从中抽出两张掉页的纸，递过去：“喏。”
方新华眼睛一亮：“这是？”
“你刚说的缺页，三十六和四十二。”
“给我了？”
付小灵随意的问：“你不要？”
方新华连连点头：“当然要！谢谢小同志，哎呀小同志你真是个好人！欸，这里面还夹着掉页吗？”
他跃跃欲试，想检查付小灵手里所有的书，又觉得不大好意思，觉得得寸进尺。
付小灵有点不情愿，抓起抖擞了几下根本没有多余的夹纸，方新华连连道谢，扶了扶眼镜等她将那两张缺页交给他，并且十分上道。
“要不然我把买书的钱给你？”
“算了。”没他，老头也没那么好说话。
方新华喜滋滋的道谢，这回占了大便宜，他将两张页放回原位，而后心疼的发现，四十二页是有了，与它挨着的四十三页兰花图模糊不清，好像是被水泡了。
“这，这也太可惜了，我就想看看这种兰花的姿态啊！”
付小灵凑上前看了看兰花名字，无所谓道：“这有什么稀奇的。”
方新华倏地激动：“小同志，你不懂，这可是一鹤兰，无比珍贵！你没见过不要瞧不起它！”
“这本书我早就看过，真没什么好看的。”
“你懂什么你——在哪儿看到？”
据他所知《兰记》是明朝一无名氏兰友所做，记载了明朝盛年各种珍品兰花，明末破关家业被清兵所掳，藏书四处流离，断断续续出现在人前，传闻《兰记》有过拓本，但是没人见过，他能在一堆废品里翻出来兰记实属三生有幸，还能有人在别处看过？
付小灵歪头想了想：“可能是哪个废书堆，一鹤兰就是形状似飞鹤，花蕊一点红，是？”
“对对对，你到底在哪儿看的？”
付小灵两手一摊：“我忘了。”
方新华差点跳脚：“小同志，你好好想想，你要是能帮我找到，我给你钱！”
“老同志，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您别急，我回去好好想想。”
“诶诶诶，小同志你家在哪儿呢？”
杜宏建走到胡同里就见这中年人要拉扯，大声喝了一下，给方新华吓的够呛，不敢不规矩，解释说问点事情。
“我们是朋友，真就是问了点事。”
方新华还想拿到付小灵地址，一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但是这次付小灵不为所动，眼神也警觉了一些：“如果我想到了再找你。”
说完又看看交还给方新华的两页纸，有点后悔那么轻易给了。
方新华往后退了退，不死心的说：“小同志，你得记住这事儿，我家在税务局家属院，我叫方新华。”
付小灵点点头，和杜宏建回去了。
路上问起经过，杜宏建恨铁不成钢：“你咋那么好说话，好歹把那一块五收了。”
付小灵拍拍那手里的书：“算了，我要它也没用，两张纸。”
不然也不好钓鱼，缺了那一页，一定寝食难安。
系统：【这弟弟比前世脾气好啊，怎么回事？】
付小灵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
许会计开完会，四人打道回府又是一路突突，差点给付小灵脑袋里那点灵感给颠簸散了，跳下车的时候都觉得腿软，刚站稳就看到付晓秋虎视眈眈的盯着她手里，一摞八本书最显眼是上面的种植技术。
付晓秋以自认为非常和气的口吻问：“小灵，你去县城买啥了，能不能让我看看我也想学点文化。”
杜宏建皱了皱眉，看向付小灵。
付小灵护在身后：“我一本两块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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