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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知青点

    钟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坠落感，晕头转向之余心生恐惧，刚才被车撞的痛楚不复存在，他挣扎着想要掌控身体，然后猛地睁开眼睛。

    入眼是低矮的房梁，逼仄阴暗，窗外有隐隐雷声，钟时迟疑着坐起来。

    略显年轻的好友罗为民在一旁写字，见状长舒一口气“你发烧太猛，可算是清醒了。”

    钟时瞬间想起，现在是什么情形。

    “丽芳担心坏了，眼睛都哭肿了，一直说没想到会连累你。”

    罗为民觉得这事烂透了，他们从前也是知识分子家庭，落到这小村子里被一群野蛮人欺负。

    他叹气“你别急，咱先想想办法能不能改变点什么。”

    钟时捏捏眉心，俊美脸庞上乌云密布。

    罗为民看他不答话，到外头叫来钟时的表妹李丽芳。

    李丽芳确实如他所说，一双眼睛哭成了核桃，小心翼翼走到床边低声说“哥，对不起，昨天我应该在这儿守着你的，不然也不会……”

    村里有个地痞一直纠缠想娶她，她不愿意嫁，幸好表哥调来付家庄能护着她，可不知怎么的招惹了已经订婚的付晓秋，一定要和表哥谈朋友，昨天表哥和地痞打了一架又发烧在房间休息，那付晓秋偷偷来到知青点，还在大家伙下工的时候衣衫不整的从表哥房间跑出来。

    付晓秋的家人随之而来，一定要让表哥负责，还要给彩礼。

    “哥，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们先给彩礼稳住他们，付晓秋喜欢你，她只是想和你确定关系，我们有机会摆脱她。”

    彩礼已经给过了，付晓秋的爸爸昨天拿走了一百二十块钱，表哥曾是部长的孙子，落到这步田地一定不开心。

    钟时想开口，却发现嗓子哑的厉害，连连咳嗽后才沙哑的回答“你不知道、咳咳。”

    “什么？”

    钟时顿住，父母的问题已经解决，快了年底最迟明年就能恢复待遇，目前暂时呆在下放的农场，付晓秋截留了家里给他说这消息的信，联合家人铤而走险，昨天中午趁他昏睡跑到这里演了一场戏。

    “算了，我心里有数。”

    李丽芳吸吸鼻子“哥，你不生我气吧？我求你给彩礼，是怕他们设计我嫁给那地痞……”

    钟时又清清嗓子“我知道，你放心，不会有事。”

    表妹幼年丧母，母亲怕她被继母虐待，一年有三百六十天都要接到家里来，他是哥哥也是男人，总不能眼睁睁让女孩子吃亏。

    李丽芳破涕为笑，匆忙给他端热水拿药，又去食堂端来了午饭，但这屋子不是钟时一人住，她不好多呆，忙完就匆匆回了女知青宿舍。

    一碗红薯饭，一个馒头，还有半碗白菜，钟时走下床洗了手，坐直身体将这些东西全部吃下去。

    罗为民也放心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被打倒，对了，付主任通知咱去革委会开会，你去不？”

    钟时捏紧筷子“去。”

    ……

    午后细雨有变大的趋势。

    付晓秋时不时到门口站站，果然毫不意外的看到那一家三口朝这儿来。

    哼，果然要账来了了。

    “奶奶，爸，你们可答应我了。”

    付老太眯着眼缝应声，她生了有五个孩子，仨女儿外嫁，大儿子付仰振老实没出息，小儿子付仰齐最得她看重。

    付仰齐是村革委会的委员，又是村六个小队的队长之一，家里老爷子去后他就是大家长，吃饭和付老太并肩坐，他有三儿三女，人多势壮，他又是村官，在村里谁说起他来都要竖个大拇指。

    “晓秋，以后可得孝顺你爸，这些事都是爸帮你办成的。”

    “知道。”

    有这两个人支持，付晓秋志在必得，几乎迫不及待想看到付小灵诧异的神情。

    这一次，她要讨回来让给付小灵的福气，那些富贵日子都是她的，还要让付小灵承受前世遭受的痛苦！

    ……

    付小灵并不知道有人盯着她，她正打量小叔家的三间青砖瓦房，两边挂耳，东西又有四间厢房，足够三代人居住，院子坐落在村中间，邻近大路，方便热闹。

    张桂芳抿了抿嘴“咱家本该住在这儿。”

    这是付家老宅子，她嫁过来就和公婆叔子姑子挤在这，直到姑子陆续出嫁、叔子结婚在村西口盖了三间房搬出去，她和丈夫留在老宅伺候公婆，按理说这宅子板上钉钉就是他们的。

    但后来他们丢了儿子，小叔子一家孩子生得多，软磨硬泡让两家换了宅子，又哄公婆出钱修老宅，买了青砖大瓦盖三间新房，他们住两回都是旧房子。

    付小灵小声安慰“妈，咱不跟奶奶一块儿省得你受气，以后咱也盖大房子。”

    张桂芳心下一笑“我也想啊。”

    “妈，待会儿你可别怕。”

    付小灵对这俩夫妻的性情再清楚不过，老实孝顺，觉得生不出孩子低人一等，很容易被付老太当成老黄牛可劲使唤。

    张桂芳应声，她确实害怕，但莫名相信闺女，付小灵是他们养出来的，性子也像，就是比他们厉害些，将来不吃亏。

    “知道，主要让你爸记住。”

    也对。

    付小灵回头喊“爸，咱可说好的，不能让小叔占便宜，钱要留给我和哥哥。”

    有哥哥这根胡萝卜，付仰振才答应来要彩礼，他做惯了孝顺儿子，对小家也不是没有心。

    付仰振点点头“知道了。”

    三口人前后脚进门。

    堂屋的四个人都严阵以待，

    付老太先瞟了一眼，不咸不淡道“哟，老大晌午不是来了一趟了，这下着雨你们三口人闲着没事干又来了？”

    谁家老人会嫌弃儿子儿媳来的勤快？

    张桂芳脸一红，付仰振更无话说。

    一句话干掉两个人。

    付小灵坦然自若“奶奶你这说的啥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赶要账的呢。”

    这话噎住付老太，可不就是赶讨债鬼么！

    付晓秋就在付老太旁边坐着，恨恨盯着堂妹，再次见到仇人，她恨着呢！

    付小灵蹙眉，心念电转之间她迅速召唤系统朋友？

    前世快穿者来讨债付晓秋心虚的很呢。

    系统麻溜儿乖巧的回答老大，我在，恭喜您开启休闲养老之旅。

    付小灵扫一圈屋里屋外，嘲讽意味不言而喻干活。

    老大，您明察秋毫，付晓秋有情况，她重生了。

    果然，她知道付晓秋要干什么了。

    这下改成付小灵直勾勾盯着付晓秋，满是好奇，直到付晓秋心里发毛。

    “你看我干啥？”她不该继续要彩礼吗？

    付小灵甜甜道“姐，你怎么不去找钟知青了？”

    付晓秋心里一抖“关你啥事儿。”

    “是不关我的事，可外面都说你昨天做了坏事没脸见人呀。”

    “你——”

    付老太和王凤菊脸拉老长，可不是么，为了让那知青答应娶付晓秋，多少人背后闲磕牙说她们家坏话。

    张桂芳奇怪，她等着闺女的信号，可她却没像商量好的冲婆婆发难。

    付仰振也时刻注意着堂屋里的动静，往常他对当村官的兄弟很是敬重，现在因为紧张与兄弟说话都心不在焉，也就错过付仰齐的欲言又止。

    王凤菊想岔开话题“咳，嫂子，大哥晌午拿走的韭菜还好吃吧，都是咱娘那小菜地里种出来的，俺家舍不得吃，这不，今儿割下来就让大哥拿走了。”

    什么时候都不忘损一句，高姿态摆的很足。

    张桂芳淡笑“是啊，咱娘这韭菜种了一年多，长出来一茬又一茬，这是俺家吃第二回。”

    哪次想从他们身上捞好处，堵他们要彩礼的嘴，就给点小东西打发。

    王凤菊讪讪的“嫂子，你这啥话。”

    付小灵冲张桂芳笑笑，目光激励，这让她心情激荡不已，人软了半辈子，总该硬气一回。

    “娘——”

    付晓秋暗中捏捏付老太的胳膊。

    付老太一激灵，立刻开骂“又来要钱？钱钱钱！就一个钱心没二心，恁爹走得早，恁就是这样孝顺我的？

    “我给你们说，你别以为当时让小灵嫁到杜家是吃了多大的亏，杜家可是我看好的亲家，要不是晓秋不懂事能让给小灵？你们捡了便宜还想咋着？没良心！”

    如果说进门第一句是小打击，这串话下来，张桂芳已经被骂的狗血喷头。

    付小灵掐一下腰间软肉，泪就往下掉“奶奶，你咋能这样说俺妈？俺家人到这儿啥都没说，你就说俺要钱，我看是你们防备俺一家！”

    “小灵——”

    谁家孩子谁疼，付仰振顾不得在外面吸烟，直接冲到了堂屋“娘，你！”

    付老太瞪大眼“咋，我还不能说话了？老大啊老大，这些年你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咱家啥时候亏待过你们三口人？张嘴闭嘴都是钱，不就是让小灵替一下晓秋，还能少了你们家好处，我看恁不放心，干脆——”

    付小灵火上浇油“奶奶，您这话说的太偏心了吧！”

    付晓秋本能觉得不对劲，忙想拦。

    可是老太太声声震耳“干脆让小灵嫁给钟知青，以后也当城里人！”

    一众人都愣了。

    付晓秋气急“奶奶！”

    付老太淡定得很，根本不觉得放了多大的雷“叫啥叫，早晚都得说！”

    付仰振真急了“娘！你说啥呢？！”

    上次杜家能答应婚事换成付小灵，是因为杜宏辉父亲刚死，家庭条件不如从前不好退婚，现在付晓秋在知青点衣衫不整和钟知青待在一间房的事全村都知道了，再让小灵替嫁，岂不是拿婚姻大事开玩笑？

    付仰齐也不装了“大哥，先前就不该让小灵替婚，现在晓秋想通了那就换回来呗，你放心，晓秋和钟知青没啥事，就是小年轻闹着玩，要是真出事，我昨天就让他们领结婚证了！”

    “晓秋不嫁知青就退婚，杜家的婚事俺也不要了不行么？”

    付仰齐当然不愿意“那不行，小灵今年十七该寻婆家了，嫁知青有啥不好？”

    付小灵一语道破“小叔，你是想嫁一个闺女收两份彩礼吧？”

    钟时昨天交了彩礼，都在付仰齐手里。

    付仰齐脸上闪过被揭穿的恼怒“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不止如此，付老太见不得别人对她最宠爱的儿子不敬，举起还没纳好鞋底朝付小灵挥过来。

    “谁给你的胆子跟你小叔这么说话！”

    付晓秋心想坏了。

    又慢一步。

    付小灵拉着张桂芳走出堂屋，带着哭腔喊“妈，咱快走，咱去姥姥家！”

    张桂芳被这变故吓得不轻，不知不觉流了泪，婆婆和小叔把他们一家当成啥了？要这样欺负！

    付仰振愣了一下，忙出来追妻女。

    付老太还在后面喊“让她走，这么多年生不出第二个孩子还留在咱家，我早就想让她滚了！”

    “奶奶！唉——”

    付晓秋阻拦不及，也装作着急的追上来，心里却乐，这次付小灵算盘打错了，她可不怕外面的人。

    付仰振想拉住媳妇“她妈，咱有话好好说！”

    张桂芳不管不顾脱口而出“恁一家子都欺负人，凭啥让小灵替晓秋嫁给钟知青啊！”

    老宅子周围都是邻居，听到动静也不再忙着下雨天打孩子，十来人都出来看热闹，七嘴八舌问缘由，也有耳朵尖的，早早贴着墙根听到一点内情。

    “小灵妈，这回晓秋又让小灵替她嫁给谁啊？”

    上次堂姐妹替嫁的事还算正常，再换回来替嫁一次，新鲜事！

    年纪大的老太拦住张桂芳想打圆场“小灵，劝劝你妈别哭，咱有事好商量。”

    付小灵抹泪不言语，朦胧间看到朝革委会大院去的一队知青正朝这边走来，都伸长脖子好奇的看，只有一人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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