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风的耳垂不像那天在地下室门外那么凉, 而是温热又柔软的,像一小片温泉水滴落在嘴唇上,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度。
那热度不算高, 可对路西野来说,却如一捧火般, 从他的嘴唇开始迅速蔓延到了全身。
他们离得那么近, 近到他的睫毛在轻微眨动间就能刷上他雪白的面颊。
近到他垂眸就能看到他颤动的睫毛和泛起粉意的耳根。
这种感觉太让人着迷, 仿佛这就是人之一生所求, 那种返璞归真的甜蜜悸动, 足以让人忘却凡尘俗世中的一切烦恼。
楼下的歌声还在响着,路西野最初略显强势和蛊惑的眼神慢慢变得暗沉炽热了起来, 他情不自禁地握住江随风的肩,像是很想将他按进怀里去。
江随风的后腰靠在楼梯扶手上, 他将身体微微后仰,堪堪避开了他的动作。
“先捆绑黄氲佰出道, 再与您路少传绯闻……” 他笑了笑, 将手按在路西野肩头, 语意讥诮:“我是想红,但不是这样的方式, 不长久。”
楼下半阙楼梯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江随风手上用力,将路西野推开一些:“让人等久了不太好, 去,我也要送人。”
“你要送谁?”路西野问:“那个小姑娘吗?”
“你送谁我不管, ”江随风理了理自己的大衣衣领,慢慢道:“我送谁你也别管。”
他说完便不再看路西野,抬脚就往楼下走去。
刚刚听到的脚步声停住了, 江随风看到了韦承柏
他正站在下面抬头往上看,见他出现便笑了:“随风,走。”
江随风应了声好,便抬脚向他走去。
他与韦承柏说话的语气和对自己完全不同,是礼貌又乖巧的。
路西野定了片刻,又紧赶两步追上去,含笑招呼道:“韦总。”
他刚才站在上半阙楼梯处,韦承柏并没有看到他,见他出现,他也停下脚步招呼道:“路少。”
“韦总远来是客,怎么能麻烦您去送人,”路西野笑着说,熟稔地把手搭在江随风肩膀上:“小风还是由我来送。”
“不用麻烦路少了,”韦承柏客气地笑笑:“我住的酒店离随风和文安的住处都不远,只是顺道的事儿。”
“我也顺路。”路西野毫不犹豫地说。
“路少不是住在市区吗?”韦承柏问,不避不让。
两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时,江随风低头将手机摸了出来。
片刻后他说:“不麻烦二位了,我叫的车到了。”
路西野:……
韦承柏:……
两人对视一眼,互不相让地跟在江随风身后,眼睁睁看他在不渡大门口带着文安上了车。
上车前江随风又再次向他们道了谢,客气的跟陌生人一般无二。
直到车子驶出视线,韦承柏才似笑非笑地看向路西野:“路少这是什么意思?”
路西野亦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来,眸子里衔了一点浅浅的笑意,发出疑问:“嗯?”
韦承柏笑了笑,从上一次见面开始,他就觉得路西野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只是这种敌意既说不清也道不明,连他自己也捉摸不定。
“就刚才的事儿,”他说:“路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路西野说:“江随风是我学弟,我送自己学弟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学弟?”韦承柏道:“这倒没听随风说过。”
“那当然,”路西野划下道来:“这么私密的话题,怎么可能随便见个人就聊?”
韦承柏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可是我看随风对路少也没怎么亲热啊,您这学长大概要反省一下了。”
“我们亲热的时候啊,”路西野垂眸抚了抚自己的手指,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江随风手腕的温度:“您不是……”
“小野。”路西野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林郡打断了。
他和尚迟并肩走了出来,先跟韦承柏打了招呼,然后才问:“大冷的天,你们站外面干什么呢?”
“没什么,刚跟路少交流了几句。”韦承柏含笑说,又看看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几人道了再见,韦承柏先行离开。
林郡看了路西野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本来打算着文安走后他亲自去送尚迟,毕竟就算路西野一时半会搞不定江随风,可献献殷勤送人回家总行?
谁知道路西野竟这么不争气!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一点用都没有。
他跟尚迟道了别,连话都没和路西野说一句,就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尚迟才站在风里笑。
路西野也抿唇笑了一下,问:“笑什么?”
尚迟没回答,反而问:“林少为什么生气了?”
“他啊,”路西野说:“小孩子脾气。”
他这样一说,尚迟笑得更欢了,他跟着路西野往车库里走:“可你们看起来差不多大。”
“嗯,”路西野说:“同年,而且生日也很近,不过郡儿被家里保护的比较好,有点孩子气。”
“路少的生日在什么时候?”尚迟问。
“下个月。”声音越来越小,路西野说:“到时候请工作室成员一起吃个饭。”
*
江随风回到住处先去洗了个澡,然后才打开电脑查收邮件。
剔除了几封垃圾邮件后,他先把其它几封邮件看了,最后才去看高凡思那封。
上一世,高凡思是林郡大哥林启的御用理财师,也是未来行业内站在最顶端的天才理财师。
他的天分几乎是与生俱来,读高中时,就靠着炒股为工薪阶层的父母买下了第一套别墅。
只是现在的他才刚刚毕业不久,还未来得及大放异彩。
江随风凭着自己重生的优势,在收到谎言第一期片酬后,就将这笔钱交给了高凡思打理。
这还是高凡思入职后操作的最大一笔资金,作为一名新人,对于江随风的这份知遇之恩,他十分感激,因此也格外用心。
江随风看着邮件中的账目明细,一边沉思一边慢慢勾出来几项,然后又回复给高凡思。
这几笔钱在不久后他就会用到,所以只能用来操作短期理财产品。
而同时,他又发了另外一封邮件出去。
之后,他才到阳台上靠着栏杆点了支烟。
别墅区很大,他租住在外围的小高层上,离江莹那套别墅并不近。
但巧合的是,从这套房子的阳台上,恰恰能看到江莹那套别墅的空中花园。
阳台上放了一台望远镜,他偶尔会过去看一眼,看江莹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样子。
穿着华服,开着豪车,在那里浇花或者品茶……,仪态优雅。
江莹真是个天生的演员,他想,他跟了江莹那么多年,大概也能当一个合格的演员。
他觉得好笑,也觉得有趣,又觉得自己心理变态,唯独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刻骨的悲伤。
看得越多,那份曾对江莹无比纠葛的情感就越少。
江随风默默算着,大约等这点感情少到一点都没有的时候,也差不多该到他出手的时候了。
这几天江莹不是没找过他,从前两天发现他搬离地下室开始,她就对他开始了夺命连环CALL。
逼问他人在哪里,要他立刻回去,哭,闹,求,该用的都用了,为了保住她慈母的那张假面,可真是费尽了心机。
夜深了,远处依然有灯火闪烁。
江随风望向江莹居住的位置,微微眯了眯眼,恐怕她最近也很难能睡个好觉?
阳台上没有开灯,烟头的火光一闪一闪。
江随风垂眸看着,又记起路西野眼底那束暗沉沉的火焰来。
烟还有半支,他放纵了自己半支烟的时间,去想路西野。
在烟头被掐灭的瞬间,路西野也被他彻底从脑海里清除了出去。
*
距离电影开机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今天是江随风最后一次到公司来。
后面的时间他可以自由安排,研究剧本或者为进组做准备。
上午的训练结束后,他的小助理过来找他,说会客室有人等他。
江随风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闻言便问:“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助理说:“姓韦。”
江随风愣了愣,姓韦,又知道他在星传的,大概只有韦承柏了。
韦承柏没等太久,江随风就过来了。
和昨晚偏精致的打扮不同,今天的他只穿了一套运动装。
“韦先生,”他客气地说:“您找我?”
韦承柏站起来,看看时间,笑着问:“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不了。”江随风说:“下午还要训练,我想中午休息一会儿。”
韦承柏没想到他会拒绝,再怎么说他也是投资人,演员就算不做出讨好的样子,多少也会给足对方面子。
他看着江随风笑了笑,说:“就在楼下,吃个简餐,一会就送你回来。”
江随风看他片刻,没有再拒绝。
他拿了件棉服,将自己的包背上,一言不发地跟在了韦承柏身后。
两人上了电梯,韦承柏含笑问:“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我不挑的。”江随风说:“都可以。”
“你这样的小孩儿一定很让家长省心。”韦承柏说。
“嗯?”江随风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眼睛也张大了一些:“为什么这么说?”
韦承柏看着他笑起来:“因为你这个年龄的小孩儿很少有不挑食的。”
“你认识很多我这个年龄的人吗?”江随风问。
“那倒没有。”韦承柏想了想:“不过身边就有一个。”
“嗯。”江随风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韦承柏很想向他解释一下,于是说:“是我合作伙伴家的弟弟,被娇惯坏了。”
“嗯,”江随风点点头,问道:“你的合作伙伴,是那天在酒见到的那位哥哥吗?”
“哥哥?”韦承柏问,忍不住想逗他,江随风的表情很少,话也少,可越是这样,越招得人心痒着想逗弄他:“只叫他哥哥?怎么不叫我?我都来找你了,连顿饭都不肯赏光。”
江随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默阳知道了一定很高兴,”韦承柏又说:“那天回去后他还说,不知怎么地,就觉得你很亲切。”
“我亲切?”江随风问,想起自己那天对秦默阳的态度怎么也算不上亲切,但他又想听听秦默阳的事,就抬起眼睛看着韦承柏。
韦承柏想了想说:“还好,有点凶,但是也很可爱。”
见江随风依然看着他,像是在期待些什么,便又说:“我觉得我们真的很有缘分。”
电梯到了底层,叮地响了一下,梯门打开,江随风看到了正在等梯的黄氲佰。
自上次之后,黄氲佰一直在剧组没有回来过。
他戴着墨镜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几个工作人员围在他的身侧。
看起来既想低调又十分高调。
江随风跟在韦承柏身后下梯,黄氲佰上梯,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用肩头狠狠撞了江随风一下。
那一下很重,江随风狠狠撞在了电梯门上,但他既没吭声也没回头,紧跟在黄氲佰身后出了电梯。
黄氲佰似乎没想到江随风的反应这么平淡,电梯门合拢的时候,他挑衅地冲外面吹了声口哨。
江随风没停步子,韦承柏却停下了,他往后看了一眼,只看到电梯门闭合中的最后一点缝隙。
“刚才那人是谁?”韦承柏问。
“黄氲佰。”江随风说。
韦承柏打量了一下江随风,见江随风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我还以为他刚才那声是针对你。”
“哪能?”江随风笑笑:“您想多了。”
两人说着话,进了一家西餐厅。
点了单后,韦承柏才继续起刚才的话题:“那些爆料以及你们公司的声明也都不是真的?”
“这是商业机密,我不太方便说。”江随风说。
韦承柏笑了下:“还挺敬业。”
“您找我……”江随风犹豫了下,还是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上一世,韦承柏对他很好,特别喜欢他。
可即便他们订了婚,他也始终无法对他产生他想要的那种感情。
相对于结婚对象,他其实更像是把他当做一个很有安全感很可靠的哥哥。
有时候,有些事情真的特别奇怪。
比如,他喜欢路西野,路西野不喜欢他,韦承柏喜欢他,他又无法喜欢韦承柏。
很多感情其实从最初就注定了,根本没有办法改变。
他知道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有多苦,所以这一辈子,他不希望再牵连韦承柏了。
如果能做朋友最好,如果不行,那就不如陌路。
所以他很怕从韦承柏口中听到上辈子听到的一些话。
好在韦承柏只看了看他的棉服,问道:“今天没穿WUYUN的衣服吗?”
“没有活动就不穿了。”江随风说。
他一个菜鸟新人,如果天天穿着WUYUN到处招摇的话,也太容易招人恨了。
韦承柏的确很喜欢面前这个年轻人,特别喜欢。
在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有一种被什么击中心脏的感觉,酥酥的,木木的,一颗心跳的都比平常快一些。
那是他活到二十五岁,从未有过的感觉。
即便以前有过心动的对象,也没有过这种特别的感觉。
那时候他还没想太多。
对于成熟理智的人来讲,很少能有特别冲动的时候。
只是后来,秦默阳跟他提了一嘴两家联姻的事情,虽然是玩笑的形式,但他知道,秦默阳对这件事是认真的。
虽然秦默寻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而且一直很喜欢他,但他当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秦默寻才多大,屁大点儿的小孩儿。
这个念头泛起来的时候,他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江随风的脸。
这让他意识到,也许并不是什么年龄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如果对方是这个小孩儿的话,他或许根本都不会考虑就会答应下来。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已经回了H市,为此还特意托人去了三九。
可惜江随风已经离开了。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在几天后,他在制片人发来的电影资料中看到了江随风的脸。
故事开始,总需要一个契机,尤其他们又不在一个城市。
所以即便他看到资料时,WUYUN已经将撤掉的资金补了进去,他还是再投了一笔钱进去。
“我看人很准,你信不信?”韦承柏说:“这部电影上映之后,你一定能火。”
江随风听见这话倒是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和他平时的笑有点不太一样。
身上的冷漠之意在这个笑里被一扫而空,看起来温软又柔和。
“谢您吉言。”他笑着说。
韦承柏没想到这样一句话就能逗他这么开心,自己也不由笑了起来。
饭菜一点点上来,两个人边吃边聊。
“我是想,在你红之前我们要抓住机会,”韦承柏说:“WUYUN既然赞助了你服装,我们韦氏便把饰品先占住,不然你红了看不上我们就坏了。”
他喜欢江随风,但现在还不是表白的时候,必须先采取迂回战术,一点点打动对方。
江随风切牛排的手顿了顿,片刻后他说:“不好意思,我不戴饰品的。”
韦承柏这才注意到,江随风身上的确一件饰品都没有。
戒指,耳钉,项链……,甚至连围巾都没有。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只有他那个简单的背包和桌角那双折叠整齐的手套。
“你大概刚入行,还不太懂,”韦承柏试图说服他:“如果你是素人的话,饰品戴不戴可能没有太大影响,但是作为艺人,参加各种活动时,饰品是少不了的。”
江随风安静地听他说完,但依然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能戴饰品。”
又说:“谢谢您的好意。”
“为什么?”韦承柏有点疑惑,大部分人会说喜欢或者不喜欢,说“不能”戴饰品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江随风抿了抿唇。
他没法向人解释戴上饰品的感觉,就像被海藻缠绕捆绑的感觉。
那让他窒息,恐惧,也绝望。
他沉默了片刻,说:“您就当我心理障碍,或者当我过敏也好。”
韦承柏看他片刻,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说:“包包鞋子总用的?还有手套。”
江随风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放在桌角的那副黑色手套,摇了摇头:“手套这副就够了。”
“我知道了,”韦承柏说:“那就其他你可以用的。”
江随风之前脸上泛起的笑意在提及饰品后又消失了,他变得重新客气起来,说:“谢谢您。”
*
与韦承柏分别后,江随风直接回了公司。
刚到楼上,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是江莹。
还有一点时间,他便拐去了去吸烟室,将电话接了起来。
“妈。”他叫了一声。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江莹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疲惫。
最近几天,她完全没心思去芳来,对江随风失去掌控这件事,让她心里像悬了一把刀一样不安。
而在拨这个电话之前,孙唯铭刚刚查清楚,江随风并没有在路西野那里,更没有联系秦家。
他究竟去了哪里?江莹完全想象不到他还有哪里可去。
可是只要他不在她掌控之中,她就不能安心。
如果不是为了秦家每年给的那笔钱,她就该在他年幼时就将他丢了,也没有现在的烦心事儿了。
“不是告诉您我找了份很好的工作吗?”电话放的外音,江随风的声音传过来,很轻快,甚至带着喜悦:“过几天一切准备好了,我想给您个惊喜。”
“妈不要什么惊喜,”江莹説:“妈妈只想见到你。”
“只有几天了,妈,您再忍忍。”江随风说:“您到时候一定会很高兴的。”
江莹还要再说,江随风忽然道:“妈,我同事叫我了,等晚些我打给您。”
电话再次挂断了,江莹气得拿起手机砸在了墙上。
“你这脾气,”孙唯铭说:“亏你能在他面前扮个贤妻良母。”
江莹气得偏开头不说话,孙唯铭上前抱住他:“放心,这不还有我呢?”
江随风挂了电话后,也没有立刻出去。
他和江莹讲电话的语气和以前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现在每次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之后,他就会觉得特别累。
他把手伸进包里,将那罐糖摸出来,糖已经被他吃的差不多了,只剩了最后两三颗在里面。
他看了片刻,最后还是没舍得吃。
从吸烟室出去后,他直接进了舞蹈室。
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正各自换了衣服在做准备工作。
他把包收好,直接去换了衣服。
下午的训练都很正常,没出什么岔子,问题发生在训练结束后。
那时候他已经换了衣服,背包也收拾了一半,他的经纪人何东忽然叫他过去一趟。
舞蹈室里还有人,他把收拾了一半的背包放在架子上就出去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才发现黄氲佰也在舞蹈室里。
几个新人正围着他聊天。
这本来没什么,可江随风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黄氲佰手里拿着他的糖罐。
罐子里的糖一颗都没有了,黄氲佰还挑衅地向他摇了摇手里的罐子:“江随风,你是小娃娃吗,还吃糖?”
江随风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大约真的很可怕。
因为那几个和他一起练舞的男孩子,在看到他的表情后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退。
他们一退,黄氲佰就被凸显在了最前面。
江随风伸出手去,对黄氲佰说:“还给我。”
黄氲佰看他这样反而十分兴奋,他把手举得很高:“我偏不还呢?”
江随风抬手去够,黄氲佰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玻璃罐子从他手里坠落下来,啪地一声碎了一地。
江随风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弯下腰去,似乎是想将碎片捡起来。
这时,黄氲佰的声音又在头上响起,幸灾乐祸:“哟,怎么办呢?碎了,哈哈哈……”
一块玻璃碎片被江随风捏在了指间,他猛地起身,一手卡住黄氲佰的脖颈,将他一路推着按到了墙上。
这一下快如迅雷,黄氲佰根本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时,只看到江随风那双冰冷的眼睛。
那双眼睛冰冷又残酷,像嗜血的头狼,让黄氲佰头皮发麻。
他被掐得透不过气,抬起无力的腿去踹江随风。
江随风受了一脚,强忍着没有撒手,随即按着他的后脑往墙上猛磕。
黄氲佰从没这么疼过,他疼得眼冒金星,双耳嗡鸣,心里隐约升起了恐惧。
那群新人终于反应了过来,有人跑了出去叫人,有人过来拉架。
在所有人近身之前,江随风将他之前握过那只糖罐的手抓了起来按在墙上。
他手中的那块碎玻璃被狠狠楔进了黄氲佰的掌心里,在黄氲佰的惨嚎声中鲜血四溅。
“奉劝你一件事,”在被人拉开前,江随风咬着牙说:“别惹不要命的。”
当晚,这件事闹得很大。
两人的经纪人向来不和,为这事儿又闹了一场,搞得整个星传人尽皆知。
黄氲佰被送去了医院,他的经纪人则坚持要报警。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事又被上面按了下来。
江随风照常准备进组,黄氲佰则在病床上躺了两天,虽然愤愤然心有不甘,但也没有再提这事儿。
有人说是因为黄氲佰前面刚与江随风合作化解了危机,现在两人猛然闹翻的话,只会让外界徒增猜疑。
也有人说,江随风背后有尊十分稳固的靠山,甚至有人把他和星传的老板温志云联系到了一起。
*
一周后,电影“谎言”如约在皇廷举办开机仪式。
到场的除了剧组工作人员,部分投资人外还有各大媒体。
开机仪式进展的十分顺利。
虽然男女主演话都不多,但对媒体的要求却十分配合,对于电影内容相关的问题也言之有物,可见之前早已做了充足的准备。
只是现场气氛还是要靠其他几位前辈来活跃,在他们的带动下,两位青涩的新人也慢慢融了进去。
开机仪式结束后,媒体分别对导演,编剧以及演员进行了简短的采访。
到了江随风那里,采访内容忽然变了。
这是江随风在黄氲佰事件中露出一个背影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内第一次公开露面,早已吊足了大众的胃口。
这一次也有不少媒体是奔着一睹他的庐山真面目的目的而来。
在简短的几句关于电影的问题后,话题就转到了黄氲佰身上。
江随风面带笑容,对所有问题的答案大都是:很好,很棒,很厉害,非常照顾新人……“
江随风做了造型,一张脸更显精致,笑起来更是如朗月入怀般,惹得几位女记者全程围着他拍。
而在文安遇到比较刁钻的问题时,他也能及时分神帮她解围。
他的话不多,可却全程掌控着节奏,看似青涩,实则十分老练。
路西野坐在台下,看江随风进退有度地接受采访,然后又十分礼貌地结束了采访。
记者们离开后,工作人员和资方则随着会场人员的安排前去就餐。
江随风和文安虽然是主演,但毕竟是新人,一上桌就十分主动地向各位前辈每人敬了一杯。
刚开始大家还能规规矩矩按照位置坐着,但几杯酒下肚,会场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年轻人更是迅速凑到了一起,很快熟稔起来。
饭后大家坐着聊天,有人提议玩游戏。
路西野正好出来,他年龄小,又时刻带点笑意,很快被几位年轻的女演员拉过来一起玩。
桌上正在玩国王牌,可江随风并没有参与,他正坐在角落里讲电话。
路西野向他走过去,做了个手势,让他过来一起。
江随风则摇了摇头,表示不喜欢那么热闹。
两人还在打着眉眼官司,在电影中饰演医生的方文峰过来了,他不由分说就拉了江随风的手:“走,小江,这儿就你最小,偏还就你跟老干部似的,不像话。”
第一局是饰演文安病友的女演员高媛抽到了国王牌,她出了题,要2号嘴上贴着一张纸安全传递到三号嘴上。
2号是文安,3号是江随风。
全场起哄:开局红啊,男女主演来一个。
只有路西野的脸沉了下来,他冷着眼,看文安红着脸将一张轻薄薄的纸片放在唇上,微仰着头,往江随风的嘴边靠近。
在两人嘴唇相接的瞬间,路西野忽然伸出手去,将那张纸片从文安嘴上用手指往前推了推,直接摁在了江随风唇上。
方文峰率先表达不满:“这还没贴上呢,还有个缝儿呢,不算成功?”
“看人小姑娘脸都红成什么样了。”路西野说,又大声吆喝:“下一局,下一局。”
游戏玩了小半个小时,江随风给人喂过香蕉,路西野做了五十个俯卧撑。
大部分人玩儿得累了,时间也不早了,于是路西野做主:“再玩儿一局散了,我看导演他们也谈差不多了。”
最后一局,方文峰是国王。
“最后一局了,来个大的,”方文峰笑着说:“3号和6号,不拘谁亲谁,亲一个。”
全场沸腾,纷纷在找3号和6号。
江随风平常冷着张脸,真玩起游戏来倒是比谁都无所畏惧,他先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纸牌,一个清晰的6字在上面。
片刻后,路西野放下了手里的牌,一个大大的“3”。
路西野放下牌后,江随风的眉反而微微蹙了起来。
好像他不畏惧和任何人亲吻,唯独不想和路西野亲吻一样。
两个人被众人推到了一块,暧昧的光影下,江随风看到路西野的耳根红了。
他抿了抿唇,打算主动出击速战速决的时候,路西野忽然抬起手来,将他的脸捧在了掌心里,小心得如捧珠笼玉般。
他的手心很热,指腹按在他的耳侧,对着他慢慢低下头来。
江随风的眼睛张了张,随即忍不住抿紧嘴唇闭上了眼睛。
欢呼声在耳边响起,片刻后他感到路西野的嘴唇落在了自己的眉心。
他的嘴唇和他的手掌一样很热,又热又软,很温柔地在他眉心贴了片刻,才轻轻地吮了一下。
欢呼声瞬间消失了,变成一片不合时宜的安静。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仿佛那两个人身上突然冒出了粉红泡泡,整个氛围都诡异地变了。
温馨,甜蜜又浪漫,像喝醉酒后的幻象……
如果他们亲吻的是嘴唇的话,这会儿的欢呼声大约已经掀翻了屋顶,说不定还会有人上前起哄。
可偏偏路西野亲吻的是眉心。
亲吻嘴唇的话还有可能是欲望,可亲吻眉心,却满满的都是宠溺。
还有视若珍宝的珍爱。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