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还没仔细跟你们解释这里的对赌要怎么做呢。”其厌走了两步才想起来,于是接着道:“定输赢的方法就不用解释了,就是双方对战,直到分出高下,这输赢自然也就出来了。”
“再者便是赌注,这才是此行的目的。”
“阿芫的解药?”陵游瞬间提起了精神。
“恩公所言极是。”其厌赞了一句,接着道:“在赌坊,什么东西都可以被拿来当赌注。不论是一根杂草还是自己的性命,只要找到愿你跟你赌的人,赌局便能做成。”
“不过解释这个呢,是为了运气好做准备。若是真的能把栾木之果一并找到,这芫芜美人身上的毒即刻便能接触。”
“这话怎么说?”芫芜听出了疑问,“什么叫为运气好做准备?”
“就是万一碰到了栾木之果,对赌便是必经的步骤。”其厌露出神秘的笑,“但是取三株树叶,便用不着这一步了。”
见他这副神态,剩下三人立即预测接下来会有好消息。于是纷纷屏息以待,却忘了这厮的天性。
“三株树叶长在别处,只能出海寻得。但是你们也了解旋龟的厉害,老七的船倒是做了不少,可是真正能出去还能回来的猎手却百中无一。所以短则几十年,长则数百年,才会有一批外来物被带到沃野国中。”
“像三株树叶和栾木之果这样能救命的药材,自然是供不应求。能将它们带回来的猎手,说句豪不夸张的话,几乎能换来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一次出海,余生便能无忧。”
“而上一批三株树叶,是九十多年前被带回来的。早先几年还能时常见到它们的踪影,后来出现的频率便越来越少。”
“据我所知,近二十年间只有一颗现过世。就在数月前流入了赌坊,最后到了九姑娘手中。”
“那是谁?”耐着性子听他唠叨半日,终于听到了一句有价值的话,于是陵游立即发问。
“是一位心善的姑娘,原身是……”说到此处,他忽然打了磕巴,“诶……是一件灵器。之所以被称作九姑娘,是因为她第一次来到赌坊,便连挑九位名声在外的高手。一战成名,自那之后在赌坊定居,直接享受坊中极高级别的供奉。”
“灵器?”比之那位九姑娘的惊人战绩,这个词显然更加能引起芫芜的关注。她看向手中的上邪,灵器竟也能修炼成妖!
是了,她自幼便知道玄门有灵器一说——普通的兵刃因长时间沾染主人的灵息,进而生出认主的本领。
是她习以为常所以自动忽略了,这“认主的本领”实则是器物能自主做出选择。略微多想一步便能明白,这和生出灵智有什么区别?
又想起在上面遇到的阿石姑娘,芫芜只觉自己浅薄的认知被打碎重塑——能修出灵智、灵识的,不是只有活物!
万物以灵为聚,是有灵则生,而不是生才有灵。
她瞬间生出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恍然间似乎感觉到体内灵力和灵息都不再平静,如平滑如镜的水面落下一根羽毛,看似波澜不惊,却终究生出了不同。
一瞬间,某道存在已久的屏障出现了裂纹,一个念头闯入她的脑海。一霎时,石破天惊!
眼尾处又黑又长的睫毛轻颤两下,本就格外明亮的眸子甚至要放出光来。
而以上诸多变化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芫芜借以窥见了另一片洞天,对于旁人而言不过是两个眨眼。
“正是灵器,而且和芫芜美人手中的这件,应该算是亲戚。”
其厌的声音将她飞到三界之外的神识拉回来,芫芜暗暗定了定心神,将方才所有暂压心底。
“亲戚?”她抬起上邪,“那位姑娘的原身是一柄剑?”
“正是。”其厌点头,面露笑意,“而且和在下颇有渊源。”
芫芜此时的反应出乎意料地迅疾,瞬间想通了“心善”二字因何而来。
“既是你的故交,那这次取三株树叶是不是会容易许多?”她问道。
“美人绝顶聪明!”其厌笑意更甚,不知道是激动还是自得,“别说是三株树叶这样的稀世珍宝,就是一根枯草,只要在赌坊有了主人,都绝非你说取走便能取走的。”
“可是当物品的主人是九姑娘的时候,就要另当别论了。既不需动手,也不用破财。唯一的难点是九姑娘的居所在最里面,咱们需要穿过整个赌坊才能到达。”
……
从最后一块石板上下来,便到了血湖的另一侧。前方是一片广袤的荒地,不见边界。因为没有了血湖的映照,暗淡光源中便只剩下了飘飞流窜的黑色浊息。
一脚踩下微滑微软,芫芜低头看了看,见靴子已经微微陷进泥里。心道这里毕竟是在地下,连土都是湿的。
其实荒地只是概述此处的地貌,而非全貌。若是再算上处于上方的生灵,这片区域则更像是一大片特意开辟出来的斗兽场。
她初次下山历练的时候在街上见过斗鸡赌钱,两只被挑选出来的公鸡在中间你咬我啄,一群人在周围助威呐喊。
眼前这片荒地上便有数十场这样的角逐和围观,惨叫声不绝于耳,喝彩声此起彼伏。
“啊!”缘何运气不太好,刚刚从石板上下来没走几步,便见证了不远处正对着他的一场赌局分出胜负,败者的头颅被另一方一脚踢了下来。
带着半根脖子像球一样腾空而起,画出一个半弧之后落在他刚刚迈出去的右脚之前。正巧是脖子接地,烂肉扎进了湿泥里。
这是一颗人的头颅,从脑后翻到前面的头发盖住了面容,同时也盖住了缘何的半只脚掌。
他猛地跳起,连连后退。直到被一只手掌托住后背,才算结束了一系列的应激反应。
陵游自然看见了方才的场景,扶着缘何的肩膀将其推到了身后。
“让你逞强。”芫芜转身拍了拍缘何的脑门,“若不是你非要走在前头,谁不能替你把那东西拦下?”
缘何正欲说话,抬头却见芫芜的视线已经从他身上离开,移向了正前方。
原来是赌局结束之后围观者纷纷散开,却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朝他们这边走来。
大的那个又高又胖,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只能用滚圆来形容。床单一样的衣裳披在身上,随着他蹒跚的步履,左右两侧的肥肉交替鼓动。
小的那个则是极细的一条,若非还有一层松散枯干的皮隔在中间,极容易让人看成一副会动的骨头架子外面裹了衣裳。
但是这两个还是有一些相同之处的,那就是一头两手、双脚接地——都长了一副人的形状。
“哟,原来是厌公子呀!”矮瘦的那个一声惊呼,看着其厌道:“远观几位神清气正,干净极了,我当是头回过来的新客呢。”
他面皮比树皮还糙,帘子一样耷拉着险些将五官全部遮住。但发出的声音却是未及弱冠的少年人才有,温润且稚气。
可是和这张脸、这副躯体搭配起来……
芫芜是发自本能地皱起了眉。
她从小看着卫落的脸长大,便觉得所有男子的模样都该是和他差不多的标准。
后来见得人多了才发觉这个认知是错的,青衿门上下数千弟子,除去洛清漪以及她门下的女弟子,竟是所有人都没能达到这个“标准”。
玄门弟子因为有灵力加身,姿容气质本就要高出普通人一大截儿。再后来又逛了一遭尘世,她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而关于女相,标准则是见得最多的半夏和洛清漪,结果自然和上面完全相同。
可是认知和观念可以改,她可以将“标准”一降再降。但是自幼养成的习惯却已经长在了身上,她这双眼睛确实更喜欢看美人。
用云栖的话来说,就是她喜好美色,以貌取人。
以貌取人绝对是那家伙夸大其词给她扣上的帽子,但是喜好美色,芫芜自认无言反驳。
眼前这二人的形容绝对已经超出了美丑的范围,只能用骇人来形容。芫芜看了第一眼之后,便立即在心中将“不能以貌取人”默念数遍。
这边默念刚刚结束,对方一句话出口,便将她暗中的努力全部抵消。。
“新结识了几位朋友,带他们下来逛逛。”其厌和那人寒暄,“二位特意寻过来,是有什么事找在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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