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上善若水
“那年我从楚国逃出,当时我们一起逃出的,还带有二人,你该知道。
那就是楚国太子建及其子白公胜。
当年家父伍奢就是太子建之师(太傅),因为得罪了朝中权臣费无极。
而当年太子建确实有欲代楚平王的意图,所以太子建与其子先逃往宋国。
而费无极却也凭空冤枉家父,所以牵连到我与大哥。
当时我劝大哥一起逃离楚国,却不想大哥伍尚孝字当头,遵行孝道,陪父亲在楚国受死。
我先逃往宋国找到太子建,却不想楚国以出兵宋国相威胁,我们不得不再逃往郑国。
可那时太子建一心想再回楚国,暗中结识势力,不听在下劝告。
他竟然想与晋国代夫中行寅合作,想推翻当时的郑定公。
结果阴谋败露,被残杀于郑国。
而我却也不能再在郑国立足,也因此再度流落,形同乞丐,逃往晋国。
(伍子胥当年逃亡过程,也算一段奇特的经历,若算起来该是丐帮的第一任帮主。)
后来在晋国遇到一个恩人,经他举荐,我得与面见晋王。
晋王知我之才,却又不敢收留于我,于是举荐于我来到吴国。”
伍子胥说完,也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而王禅则微笑以对,这些他还是有所耳闻。
“你也知道当时晋国与楚国敌对多年,而晋国就想在楚国边上扶持吴国。
吴国始开国门,经几任吴王经营,吴国也只是初俱兴盛之态。
可吴国却缺治国贤才,晋王用意十分明显。
那时我来到吴国,已是吴王僚掌管吴国。
可吴王僚深知我的底细,也知我在楚国的仇怨。
他并不想与楚国为敌,一是楚国强于吴国,二是吴国还不具备自保之能。
所以他并不重用于我,让我也有志难伸。
可当时的公子光,也就是当今吴王却十分欣赏于我,我自然投靠于他。”
伍子胥说到此,也是脸带荣光,带着无限留恋。
一个有才之人有人欣赏,就好像你写了一部书,立了一本传,有读者追棒,那是最幸福之事,也是最值得欣喜的。
吴王与伍子胥正是一个有雄心大志,一个有治国之才,相互欣赏,也相互成全。
“你知道当时吴王帮助公子光夺位之时,吴王僚曾承诺于公子光。
若他之后,吴王之位定然会传于公子光,所以才会有后来吴王忿然夺位之举。”
伍子胥刚才还说得详细,可说到吴王夺位,却只用了一句话。
这可以说明,其实伍子胥自己也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但为实现两人的抱负,却不得不为。
就好像后面利用自己的女儿一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
“如此说来,也是吴王僚失信于当今吴王,想来也是逼不得已之事。”
王禅从中插了一句,也算是解了伍子胥自己的心结,让他可以继续说下去。
“鬼谷先生,其实你并不知当年情形。
吴王僚虽然不重用于我,我却对他并无成见,更无仇怨。
吴王僚也并非失信之人,这其中当年的淑惠王后,是一个关键。”
王禅一听,心里也清楚,当年的淑惠王后,真可谓女中豪杰,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武技高超。
更难得的是,其心智聪慧,十分善于谋略,若王禅与之相比,怕都还要显嫩一些。
“我也有所耳闻,知道她其实在吴王僚夺位之时起了关键作用。
当今王后与静王妃皆是其妹,想来也是为了安抚王上之心,女人哪还真是难与理解,为了男人什么事都作得出来。”
王禅想着伍子胥刚才所说,该是意有所指。
说明当时确定庆忌为太子,而失信于当今吴王的人该是当时的淑惠王后。
她也如同现在的静王妃一样,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吴王。
伍子胥一笑,看着年少却装得老成的王禅摇了摇头道:“鬼谷先生聪慧比之淑惠王后更甚,当年王后受许多年轻男子追求,自然也包括王上了。
而作出失信之事的人就是淑惠王后,如此一来让王上十分震怒。
原本在吴王僚继位之时,王上就有理由,也有机会,可就是因为淑惠王后的原故,王上礼让了吴王僚。
可到头来,失了美人,再失继承王位的希望,才让王后决定破釜沉舟,刺杀王僚。”
王禅再次嘿嘿一笑,说起来也同情于当今王上,竟然如此隐忍,当真是成大事之才。
当年他也喜欢淑惠,可却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嫂子,而且还帮助本有夺妻之恨的堂兄王僚夺得王位。
到最后,原本属于自己的王位,还是因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没了希望。
一切的仇怨他只有发泻在王僚的身上。
如此说明,现在的吴王对淑惠的爱有多深,那么恨又有多深了。
可吴王最终选择报复于王僚,而不是淑惠。
谁让王僚既得了美人,又得了吴王之位,而且还听信了淑惠王后之语,失信于当王上呢?
也算是既可悲,却又可恨,更是可怜,也应了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当然,刺杀之事由我为王上谋划。
你可能也知道一些传闻,却并非真正的实情。”
伍子胥说完,看了看王禅,还是为当年的计谋十分得意。
王禅微微一笑道:“还请相国明示,你知道我关心蝶儿,自然不想她受伤害。
所以对此也十分有兴趣,听到的也只是道听徒说。
而当年的那些人也不愿意真诚相告,也有不足之处。”
王禅难得谦虚一次,却还把化蝶挂在嘴边。
可他知道的并不比伍子胥少,甚至有些伍子胥不知道的他也知道。
只是于当年那四人之间的细节,误会他还弄不明白。
“化武当年在四人之中武技最高,也最深不可测,俨然是四人中的大哥,也常到我府,与若水相识。”
伍子胥道先从化武开始,准备把前尘往事说一说。
“可他却是吴王僚最信任的贴身护卫,那时要刺杀于他,自然得选可靠的杀手。
你自然也知道专诸与要离皆是我认识的江湖之人,他们皆是暗夜的杀手。
平时在吴都只是普通民众,并不引人注意。
只是此二人武技也十分强悍,与化武还有庆忌太子相交甚密,隐为异性兄弟。
而他们都同时喜欢着若水,当年的若水就好比现在的蝶儿。
该是比蝶儿更成熟稳重,而且与人和善,温文尔雅,知书达礼,天生一副高贵的气质,与蝶儿淡然天成又是不一样的。
她虽然生在我伍府,也算是权贵之家。
可却并不因此而瞧不起贫下奴仆,一直乐善则好施,体贴贫苦大众之苦,因此也与四人十分投缘。”
伍子胥这说这轻抚着胡须,有一种自豪,一种溢于表的欣慰。
任谁能生有此女,做父亲的当也是一种荣幸之事。
王禅当然也十分高兴,毕竟她是化蝶的娘,将来名份上的仗母娘。
伍子胥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所以当时我就谋划着通过她来达到刺杀王僚的目的,说来也不怕人笑话,实也无奈。
那时已选定专诸刺杀于王僚,可如何让专诸自愿,而且还要避开化武,这就是其中的问题。
而专诸那时也深王上重用,也有心报答其知遇之恩,可若说就此还远远不够。
当时我想到了楚国之仇,想到了我那早死的夫人,想到那一出世就已死的孩子。”
伍子胥说到此,也是长叹一声,十分痛惜,十分悲伤,老泪纵横。
泪水任其流在脸上,像是干裂的土地之上,被大水浇灌一样。
“敢问相国大人,贵夫人也就是化蝶的外婆因何而死,又为何还有一个一出世就死的孩子呢?”
王禅虽然不愿揭人伤痛,可他知道这里面一定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或许就跟伍若水的身世有关。
伍子胥看了一眼王禅知道王禅已经察觉,只是苦笑一声道:“我本不愿意讲,可既然你与蝶儿有缘,也一心为了蝶儿,我不妨告诉你。
我那孩子一出世就是死胎,而那时我与夫人都悲痛不已。
可就在那一晚上,那个曾帮我面见晋王的人,一个我从来也未见过真容的黑衣人,他抱来了一个女婴。
要我们当作自己的孩子来抚育,可他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让夫人一年后自绝。
我本不愿意,可夫人一见此女,生得容颜清秀,十分端庄,而且她一抱着就喜欢得脱不了手。
夫人自觉有愧于我,未能为我生出一个活的女儿,现在有人送来一个女婴,所以痛下决心就答应了黑衣人的条件。
一年之后,我的夫人履行黑衣人的条件,自绝于屋内。
所以老夫虽然喜欢若水,却一直觉得她的到来是为夫人送终的,当我利用她之时,也不觉得有愧了。
直到最后她知道这些事,远离吴都,最后再因产下化蝶而死时,我才后悔不已。
追悔不及,既然上天取走了我亲生的女儿,又给我送来了她。
而我的夫人也是为保她而死,可我却不懂珍惜,最后连她死时都未能再看上一眼。
实也是上天对我的罚处,我无面目以见我的夫人,还有若水。”
讲到此,伍子胥也是泣不成声,一个人悲怯无比。
在这些悲痛里,有对亡妻的不舍,和对亡妻的内咎。
还有对伍若水的愧意,更多的是一个父亲深深的自责与对逝者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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