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半世夫妻
一夜温情忆往生,夫妻半世若路人。
吴王阖闾悠悠从王后的床塌之上坐了起来,伸展了一下筋骨。
“王后,你觉得本王是不是老了?”
吴王脸带苦笑,却还是轻抚身边的王后淑敏,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王上,岁月不饶人,王上一生戎马生涯,也就这几年才得享温柔,难得还是如此身强力壮,有若年轻人。
若是普通人家,早就不能人事了,可王上依然生龙活虎,何来老之说呢?”
王后还是十分体贴,语气也十分温柔。
吴王穿好衣服,坐在桌边,斟了一杯茶,送给王后。
“你也累了,喝口水,想来我也有一月没有来王后寝宫,这半年来,国事烦多,只能一月来王后寝宫,王后不会怪本王。”
“王上说笑了,你我一世夫妻,相随相伴,何来计较。
王上每月都会掂记着臣妾,臣妾已经十分满足了,到是王上还要保重身体。”
王后再为阖闾斟了一杯茶水,亲自递给吴王。
吴王一看,微微一笑道:“王后你这里的茶为何如此香纯,每次本王喝了都会精神百倍,特别是晚上就寝之时,可有什么秘诀?”
王后一愣悠悠道:”王上,男儿饮茶与女子不一样,这原本也是普通的碧螺春茶,只是臣妾自己稍稍加工,使此茶过了春时也不会褪其清幽之味,反而更加熟润而已。只适合闲情之时饮之,若是王上处理国事烦忧,反而无益。“
吴王一听,到也觉得王后体贴入微并没有话说。
吴王喝完,两人相坐,相视一眼,似乎觉得有些陌生。
半世夫妻,有时熟悉得有如陌生之人,除却温存,已经没有太多言语,相座无言,王后看着吴王发髻苍白,也是泪眼婆娑。
此时宫女已来为两人疏理,两人也是各有心思,却又相敬如宾。
“让人把早膳送来王后寝宫,把胜玉公主也叫来一起用。”
吴王看了看门外的老奴,想着一夜温情,总该在这里吃个早膳,这样或许好些。
而且把胜玉公主叫来,也算是一家人团聚。
老奴一愣,却支支吾吾。
“吴德,你也跟本王一辈子了,王后你也自小认识,有什么事就说,何必吞吞吐吐。
难道你觉得本王是一个不通情理之人吗?”
吴德本自小就是公子光的家奴,年岁比当今吴王大几岁,也算是亦主亦友的关系。
而且年轻之时也就认识王后,可此时站在门外,还是有些不敢直言。
听吴王一语,却又不得不说,若是不说,那到像承认吴王是不通情理之人了。
“大公子波与太宰伯否大人,已在院外等候,说是有事要向王上汇报,不知王上如何安排。”
“波儿,哼也算有些长进,如此清晨竟然有事相报,也算难得。
那就多添两人的碗筷,让他们在外等着,就与本王与王后一起用早膳。”
吴王说完,看了看王后,轻声问道:“不知王后对本王安排可有意见?”
王后一听,到是有些恐慌,却也不敢发问。
只是也缓缓说道:“王上,波儿是你的儿子,当爹的与亲儿子用早膳,到问起人来了,让臣妾有些惶恐。”
“勿须惶恐,波儿与山儿皆为你抚育,本王也多时未见他们了。
今日波儿来报,定然是为越国莲花公主生辰之事,想来他已有主意,我们一起听听也不妨。
王后该也十分关切波儿这一月来的事务,走王后!”
吴王说完亲手扶起王后,十分恩爱。
寝宫之外,一间宽阔的膳堂是王后日常用膳的地方。
若是夏日炎热之时,一般也会移至花院之中用早膳,可此时入冬,所以只得在屋里。
屋内早就生起火炉,热气腾腾,可胜玉与公子波还有伯否都已站在门口静等,不敢先行入内。
三人见吴王、王后驾到,都一起行礼。
“都起来,清晨寒气重,可别伤了身子。
玉儿你来了,快快进来坐。
波儿、伯爱卿你们也坐,一起陪本王与王后用早膳。”
吴王边说边自己坐下,王后坐在一边,看了看公子波。
而公子波脸上透着自信之笑,对着王后点了点头。
吴王自己吃了一个点心,不忘给胜玉与王后各拿一个。
由此可见,胜玉公主还是深得吴王宠爱。
父亲宠爱女儿,有的时候会超过对其母亲的宠爱,在王室之家更加明显。
“父王,为何今日如此兴致,竟然让女儿来陪父亲用膳,我可是好长时间也未吃这小月楼的点心了。”
胜玉十分俏皮,也不忌讳。
“玉儿,你不会怪父王对你怠慢。
若说小月楼的点心,父王也交待他们,每日给你送去,为何你还说吃不上,是不是每日偷懒,不愿起床,这才不想吃的。
若是如此你可不能怪父王,要怪就怪你母后,为何不为你早点订一家亲事,这样你就不会偷懒了。”
吴王脸带笑意,却是半开着玩笑,半说着正事。
胜玉公主一听,扭过身去,不理吴王,只管与王后一起小口吃着点心。
“王上,公主的婚姻大事,还该由王上来定夺,妾身那敢作主,可别让妾身为难了。.”
“王后有此心就好,胜玉本王还有些舍不得,大公主嫁至宋国,本王都有许久未见了。”
吴王似乎应了一句话,人老思旧。
有的时候也会想自己的儿女,特别是当面对女儿待嫁之时,总是有太多感怀。
吴王看了看公子波,见他与伯否都未敢用食。
“波儿,跟着伯爱卿一月有余,也该有些长进,如此清晨来找父王,该是有重要事情汇报,以便父王在早朝之时与众爱卿商议,是也不是?”
吴王还是一眼就看透了公子波的心思,所以直接说出,到让公子波不好意思了。
“父王,孩儿确实有事汇报,不想叨扰父王、母后用膳,还请父王、母后见谅。
越国莲花公主的生辰将至,孩儿这几日与伯太宰多加思虑,有了出使越国的人选,所以不得不来叨扰父王母后,还望父王、母后见谅。”
“是呀!上次伍相国六十甲子之寿,越国中将军范蠡送来了越国铸剑之术,献于你父王。
想来越国对我吴国之盛,也十分信服。
此次越国公主生辰,我吴国也该有相应礼数。
难得波儿长大了,也为你父王分忧,快先吃点点心再说也不迟。”
王后说完,亲自递了一个点心给公子波,公子波却是小心翼翼,感恩戴德,与胜玉公主完全是两种态度。
若说在普通人家,这再普通不过了,可王室里却又不一样,长大了还能受王后恩宠,完全不一样。
况且公子波也深知王后只是他的养母,所以于理不会偏袒任何一个王室公子,可对他却如此照顾,所以公子波十分感激。
而胜玉则是王后亲女,也习惯于王上与王后的宠爱,反而十分自然。
“谢母后。”
“大哥,父王还等着你说呢,我也想听一听你如何安排的。”
胜玉一直十分直爽,也习惯了与吴王、王后一起用膳,并不觉得有何尊宠,所以直接就问起公子波。
“胜玉妹妹,说来此次大哥的安排还要你支持才是。”
胜玉一听,脸上显出意外,也不搭话。
“哦,波儿那就把你的安排说一说。”
“回父王,孩儿想吴国与越国本为睦邻,上一次越国中将军范蠡特意出使吴国,为伍相国祝寿,又送上越国不传的铸剑之术,由此可见其交好之心。
此次莲花公主生辰,我吴国也该以对等礼遇出使。
可伍相国与伯太宰还有孙将军皆忙于国事,不宜出使。
波儿认为由胜玉妹妹为使臣,代父王出使越国,由伍相国外孙女化蝶姑娘,还有太宰大人的公子伯焉为副使,如此方能代表父王。
其次由孙武将军之子孙明带五百吴国将士亲送至边界,以显我吴国强大之盛。
如此也显得我吴国对越国相交之好。
不知父王觉得孩儿的安排是否妥当?”
吴王一听,心里也十分满意,却是看了一眼伯否。
知道上安排怕也并非公子波自己所想,此时来报,也就是想显得为国分忧,懂得列国相交之分寸礼仪而已。
吴王转头看着呆呆的胜玉,轻轻扶了扶她的肩道:“胜玉公主,不知让你代父出使越国可否愿意?”
吴王的话让几人都不敢回话。
如此大事,吴王竟然要请示自己的女儿,而且并不强求。
由此可见吴王对胜玉的宠爱。
同时吴王阖闾也知道他这个女儿,向来爱恨分明,不会遮掩,若不不愿意她也会直接说出来,于吴王来说才会决定此事。
“父王,大哥的主意说来也并无不妥,玉儿当然愿意为父王分忧。
可父王也知我脾气急,说话也耽直,作为主使臣怕会因言语不当,反而丢了父王的颜面。
而且若说有蝶儿相陪我到是十分喜欢,可蝶儿尚小,也不懂列国之事。
至于伯公子,太宰大人也不要见怪,伯焉公子呀!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想来对付列国之事,还是有些欠缺。
若有一个聪慧之人相陪,想来纵是上刀山下火海,女儿也不负父王所托。”
胜玉说得也是实话,可这话一讲,公子波有心里却不是滋味。
现在他才明白,为何王禅会如此选择,其实王禅已经算好胜玉公主会如何想。
而且知道胜玉必然会推荐王禅,这似乎除了吴王阖闾并不是什么秘密了。
此时大家都不说话,只是看着吴王阖闾。
“听说楚国灵童鬼谷王禅到了吴都已有两个多月,在吴都也是声名在外,而且一来吴都就首访了伯爱卿。
如此贤才,伯爱卿为何不向本王举推,难道还有难言之隐吗?”
吴王语气如寒风,声音却并不高,一边喝着茶水,也不看伯否。
伯否一听,立时跪在地上十分惊慌。
“还请王上责罚,王上所说属实。
楚国灵童鬼谷王禅来吴都的第二日就拜访了微臣。
原本微臣想着先探视一番,看此子是否真如传闻的聪慧,再推荐与王上不迟。
可经过伍子寿宴,以及二公子山别院施子生辰。
老臣觉得,鬼谷王禅人胜其名,比传闻更加聪慧。
而且善谋时势,兼之能卜会算,也精通观相之术。
学识渊博,武技高超,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可此人孤高自傲,目中无人,而且年岁尚小,出言不逊,所以老臣觉得还需再观察观察。
老臣所说,三位公子还有伍相国、孙将军都知道,并非老臣妒贤,还望王上治罪。”
“起来伯爱卿,本王从来也未说过要治你的罪,也未说过你妒贤嫉能,你之思虑,本王深知。
况且刚才爱卿所说也是事实,这怪不得你。”
吴王说完,伯否这才敢起身。
而吴王却看着王后微微一笑道:“王后,听闻你让玉儿也邀请过此人,不知你觉得此人如何?”
王后此时心里还是一阵恐慌,原本这些小事,她以为吴王不会过问,可吴王恰恰一清二楚,十分重视。
“王上,一月前臣妾是在后院请过此人,与伯大人所说基本一致。
若说其才,我怕大周之下难有人出其右。
对时势分析可谓十分精准,条理清楚,十分独道。
纵然是在伍相国与伯否大人还有孙将军面前也不惶相让。
可若说其傲慢,那也是与众不同,出口惊人,不**何情面,就算在我的面前他也从来无所忌惮。
玉儿,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王后也是聪明之人,王禅本是由胜玉提出,如此一说,话语又回到胜玉面前。
而胜玉作为主事之人,说的话在吴王心中自然份量十足了,况且若说王禅不是,胜玉也不会期盼王禅能随访了。
“母后,禅先生虽然高傲,可却从没有瞧不起人,而且对几位大人也是礼遇有加,就算对母后他也十分有礼,并不妥之举。
他对玉儿也是十分礼遇,就算对三位哥哥也十分支持,并无失礼之处。
若说他的聪慧,玉儿还未见过能强过他之人。
父王,若能让他陪女儿出使,或者由他任吴国使臣,女儿定然不负父王所托。”
胜玉边说边满脸含笑,却还不忘为吴王斟茶。
“此人聪慧本王早就有知,未曾想能得玉儿如此推崇,那就依玉儿的。
只是此人傲慢,若封为副使他反而不愿意,若封为吴国使臣又有些欠妥。
若以客卿的身份出使越国,又会让越国觉得本王不重贤才。
玉儿,听闻他与伍相国外孙自小相识,情投意和,不若就让他作化蝶副使的随从与你一道出使越国如何?”
吴王不问其它人,只问胜玉。
而胜玉一听,却也觉得刚才自己所说有些欠缺考虑,听吴王一讲,也觉得十分合理。
“那就这样,父王这个鬼面娃只要我跟蝶儿出面,他必然不会反对,纵然反对,他也会跟我们去的。”
吴王一听,脸上透着忧虑。
而王后与公子波却也同样的心情。
“波儿,难得你如此用心,此事本父王十分满意你就先回去。
若玉儿出使越国回来,本王定然论功行赏,自然不会少了波儿。”
吴王脸上一笑,却是看着王后。
公子波与伯否都站了起来,向吴王及王后行礼。
“父王,我也回去了,我得先去找蝶儿,若不然鬼面娃乱跑,可就坏了本使臣的大事了。”
吴王一听,微微一道:“去,我与你母后还有话说。”
三人躬身出去,此间只剩吴王与王后。
“王后,你觉得波儿如何?”
吴王此时已用毕早膳,人却向花院中走去。
王后跟在后面,也不知吴王为何有此一问,心里也是忐忑。
“王上,波儿为长,虽然这些年有些顽劣,也是因为王上并没有给他安排事务,所以像普通富家公子一样。
自上月王上让他跟随太宰大人学习宗室与列国交往事务之后,现在也规矩得多了。
我虽不是他亲生母亲,可却也十分欣慰。”
王后边说边挽着吴王,十分关切。
“不错,波儿能收心处理宗室事务,而且对列国之礼也慢慢知晓,确实难得。
那王后又觉得山儿如何?
这几日我听说他随伍爱卿到吴都其它郡县安抚受旱灾的灾民,前日还请报于我,要减免这些受灾百姓的赋税。
本王也准了,由此可见,山儿也心怀吴国百姓,实也不可多得。
波儿与山儿谁适合作吴国太子,王后可有主意?”
王后一听,脸色一变,心里还真是难与取舍。
虽然一月之前,王禅已经把三子夺位的事说得十分清楚。
此二人之中必然只能选其一,而要放弃其一,而那一个被放弃的也只有死一条路。
可她却不愿意承认,也不敢承认。
只要一想起王禅那日的话,她就会心生恐惧,不只是为两个儿子,还是为她自己。
“王后怎么了,为何不回本王问话,难道身子不舒服吗?”
吴王见王后脸色不好,知道她十分矛盾,所以也是故意问起,倒让王后一惊。
“王上,吴国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敢过问。
波儿与山儿皆是王上亲子,如何定夺,臣妾不敢妄语。
想来王上早就有定论,只要能保吴国强盛,无论是波儿还是山儿,臣妄并无意见。”
吴王一听,脸上微变。
“王后我知波儿与山儿都是你亲手抚育长大,有若亲生。
只是可惜夭折的那两个儿子,让本王十分痛心。
现在看着波儿与山儿都能担起在大任,本王也心中十分欣慰。
而我吴国也只能有一位太子,而且本王也不想重蹈覆辙,不知王后在波儿与山儿之间如何诀择呢?”
吴王淡淡一语,让王后十分惊恐,她知道终归还是要面对如此问题,无法逃避
王后脸色大变,再想着王禅曾经说过的话,心里也没有定论。
只是悠悠叹息道:“王上,波儿与山儿谁作太子,臣妾皆无异议,想来他们兄弟两人也能相铺相成,相互扶持,臣妾不敢有私,一切仅凭王上作主。”
吴王嘿嘿一笑,转而脸色变得十分严肃道:“王后是忘了本王是如何夺得大位的了?又是忘了本王二弟夫概在本王亲征楚国之时,如何煽动朝中在大臣,意图谋反。
还是忘了前太子庆忌是如何纠结万余人试图攻伐我吴国的?这一些难道王后还觉得波儿与山儿能够共处吗?
人说知子莫若父,波儿与山儿自小受王后抚育长大。
波儿虽然为长子,却无容人之心,若波儿立为太子,山儿怕无容身之地。
山儿自小饱读圣贤之书,一向以叔父季子之贤自居。
可他真的能像叔父一样,四让王位,重贤重礼,而不把吴国王权放在眼中吗?
你是她们的养母,自然比我更清楚,为何竟然如此幼稚?
难道王后忘了你的姐姐,忘了吴国这些年经历的风霜,还想置吴国于内乱之中吗?
若吴国内乱,以波儿还有山儿的能力,我看吴国离灭国也不远亦!”
吴王阖闾对两人儿子的秉性还是十分了解,而且对于夺位之争,他也是深有体会。
此时年暮,自然不愿意,亲手治理强盛的吴国断送在太子之选上。
而且对于吴王阖闾来说,这是无法避免的事。
他当然心中大定,却一直追问着王后,让王后一时之间无法回答。
“王后,一月前那次刺杀,王后觉得只是一场意外吗?
而本王觉得刺客是有意在提醒本王,所以才留下三人的性命。
以刺客之能,只要剑再入三分,他们就只会是一具尸首,这其中难道与波儿还有山儿就没有关系吗?”
吴王说完已变得十分严厉,看着不知所谓的王后嘿嘿一笑。
“王后也不必在意,若王后没有选择,想来他们也会自行选择。
就这样,本王还要上朝,你自行回去!”
吴王说完,并不理王后,转身向朝堂大殿走去。
只留下王后十分疑惑的看着吴五阖闾,也不知他的心里想着什么,更不知道吴王阖闾对太子之位的选择。
但有一点王后可以感觉得到,那就是吴王看似在征求她的意见,其实也是对她的警告,让她知道这其中的后果。
可王后看着吴王的身影,脸上又慢慢又恢复一股诡异的笑脸,心里不知是感激于吴王,还是心生怨恨,实也让人难与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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