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三公子整个人都有一些呆滞,他的父亲冯拽子就站在旁边,不停地呼唤着自己儿子的名字。
“天宇,天宇,你说句话呀!天宇……”
可是冯三公子只是死死地把二姐的尸体抱在怀中,从头至尾未开一句口。
马天问见状,无奈的摇摇头。
“天宇,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你早就该有心理准备的!”
冯三公子听了这话,才缓缓地抬起头。他跟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神情是那样的悲伤与狰狞。
“马大伯,我要娶二姐!我现在就要娶她为妻!二姐,二姐……”
“这……!”
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原本这些人答应为冯三公子和二姐证婚,那时的二姐好歹是一个活人,尽管时日无多,可那时的冯三公子有情有义。这一男一女郎才女貌,又惺惺相惜。任凭谁都会心疼这一对苦命的鸳鸯,所以才勉强答应下来这证婚人的事务。
可是现如今,二姐已死,从一个风韵犹存,带着人气儿的肉身,变成了一具干瘪骷髅。
活人与死人成亲,男子娶骷髅为妻,这种事情在这林水原上,还真的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突然之间,只听见冯拽子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唉!好!天宇,爹答应你,娶!”
这样的回答竟然是我们前所未料的,冯拽子终于吐了口,同意了儿子的这门亲事,只不过,这一句同意实在有些太迟,二姐活着的时候终究是没有等到这一句话!
冯拽子竟然亲自请求栾平安开祠堂,同样是这林水原上的规矩,但凡是原上的乡亲们,发生什么重要的大事,比如说婚丧嫁娶等事,全部都要在林水原的祠堂之内举行,要林水原上所有的祖宗先人面前施行祭拜礼,这样才算的上是名正言顺。
冯拽子请求栾平安开祠堂,一切全部按照正经八百,明媒正娶的规矩办。
就在明天一清早,要为自己的儿子冯三公子和已经死去的二姐举办一场正正式式的婚礼。
冯拽子甚至下定决心邀请整个林水原上的所有乡亲们见证这场婚礼。他生平对自己的儿子素来严肃,刻薄。那只不过是一个父亲拳拳的望子成龙的心。
这世上哪有做父母的,不爱惜自己的子女。既然是自己儿子下定决心要娶的女人,冯拽子也下定决心打开冯家的大门,把这一具尸骨拉回家中,让平安的二姐死后可以正式进入冯家的祖坟,不至于流落成一个凄惨的孤魂野鬼。
一个娶字,这一门亲事,注定已成定局。
今日这一夜,无论所有人怎样劝阻,冯三公子都不肯离开二姐的尸身,他就这样坐在栾家的院子里,整整抱了二姐一夜。
同样这一夜间,几乎半个林水原上的百姓,都无法入眠。
冯家和栾家所有的长工们,都在奋力操持着明日婚礼的事宜。红绸子,大红喜帖,包括先去外头的县城里请媒婆,然后聘礼,文书,彩礼,嫁妆,这些传统且繁琐的规矩一样都不可以少。
好在那些聘礼与嫁妆,之前两家人早都已经准备好。包括两个新人的新房,以及一顶大红色的,金碧辉煌的实木棺材。
这边操持着婚礼事宜的同时,冯家人那边还不忘了请风水先生看墓穴选位置,好给这个自己即将过门的儿媳妇儿选择一处好的归宿。
这婚礼和葬礼的时间同样都是那么仓促,明日举行婚礼,三日之后便举行下葬的仪式!
所以说这短短的三天时间,便是冯三公子和二姐最后相处的日子。
冯三公子在院子当中紧紧地拥着二姐的尸身,然后在这一具干瘪骷髅的耳边不停的呢喃。
“二姐,你记不记得咱两个人交往时,互送的情诗!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还有你回赠我的那一首。
一别之后,两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是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万言千语说不完,百无聊赖十倚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红胜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二姐,我答应你,我永生只爱你一个人!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二姐,我应你,我这一辈子定然不会负你!”
看到这样一个痴心的男儿,我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转眼便是第二日一早,冯家的人敲锣打鼓的抬来了大红花轿。冯三公子的亲娘,姥娘,还有几个全部蹬了门,对他进行一番规劝,才把这个三公子劝回自己的家中洗漱装扮。
原上的几个寡妇也一大早赶到了栾家,她们帮忙把二姐的尸骨整理好,只可惜这一句干瘪的骷髅,即使头发上插上无数的钗环,仍旧得消不了那几时恐惧。
冯家的人昨天晚上连夜去附近的县城请的媒婆,那媒婆的刚刚进门,就被这个诡异的新娘子给吓了一跳。
不过好在这几个寡妇七言八语的,把大致的情况详细讲述了一遍,那个上个年纪大约五十多岁,脸上脂粉抹了约有半尺多厚的媒婆,一边甩着自己的桃红色手绢儿,一边捂着自己的嘴。然后摇头晃脑的说道。
“我这一辈子经管了多少对儿男女,还从来没有见过你们原上这个样子的!不过好在我王媒婆一辈子见多识广,什么也不怕!我跟你们说这一门亲事重了我王媒婆以外,还真的没有别人能够操持的了!”
等到清晨及时已到,冯三公子终于骑着高头大马上了门。
二姐实在是没有办法自己走上花轿,栾平安勉强撑着自己残废的身子骨,然后走进二姐的闺房,亲自为自己的这个二姐盖上个那一方红色的盖头,然后对着媒婆说道。
“我要亲自背我的姐姐上花轿!”
“平安!”
张大哥有些于心不忍,栾平安此时毕竟也是身负重伤,并且他身上的筋脉尽毁,根本就没有力气背负起二姐。
“要不我帮你背!”张大哥建议道。
栾平安执拗地摇了摇头。
“我自己的姐姐,我自己背!”
我们能够理解栾平安对于自己二姐的感情,也明白现如今任凭是谁也劝不动栾平安。我们只好由着他的性子,看着他艰难的把自己二姐的尸骨背上了自己羸弱的肩膀。
我和张大哥随时跟在他的左右掩护着,以免发生任何不必要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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