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你竟然不认识字?”
严七崖简直大惊失色。
“那你还敢过来考丹鼎司!”
这真真是不敢想象,我们阴山簿的弟子们,要是搁在百十年前,这一个个的文化水平,都足够考状元的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茅山门其他三门底下的弟子竟然跟大字都不识得一个,我自打一进阴山簿以来,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棒槌。
便觉得这全天底下好似只有我这么一个人如此的笨,学什么也学不会,没有文化目不识丁。我简直终日恨自己恨得要死,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自己一定要变强。
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并不是我天资愚笨,而是我掉进了一个神仙堆里。
每天守着一大帮神童过日子,我又怎能不觉得自己蠢钝如牛狗。
如今再一看这万千世界中的其他人物,原来我大抵不过是个普通平凡的人,甚至比大多数的人还多个几丝坚定和决心。
严七崖实在没有折,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
“那,那你就口述。叫什么名字?”
“田二牛!”
“来自哪个山门?”
“闾山簿。”
“职务?”
“副堂主!”
“啥?”
所有人纷纷瞪大了双眼,就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个,身高八尺长点儿圆眼的糙汉子,大字不识一个,不会为人处世。
就这样的人看起来简直不像道士,就像一个种地的,却不曾想这种形象竟然还能是闾山簿的堂主之一。
大家一听,纷纷对这次丹鼎司的考核,均都没有了兴致。
我们随便派出一个人,将这个田二牛带到西头的住处。
这跟我的想象完全大相径庭,我本以为今日能够涨涨世面,万万没有想到,倒成了看乐子。
接下来,来来往往进入山门的弟子们,一个个也都是畸形怪状,形状各异。
有的上了年纪,足足有七十多岁,迈一级台阶边要歇上半天,有的年纪小的大约也就八九岁左右,那满口的牙还没有长齐,一笑便露出来一嘴的豁牙子。
大多数的人还是会写自己的名字,只不过文化功底都不高,写出来的那个字就如同鸡爪子作画,只有他本人认识,我们是纷纷认不清的。
严七崖在登记处忙了整整一上午,终于抽空找到个空闲时间,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看见了,这才是尘世之中,百姓们真实的样子。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人中龙凤,一个个的不过都是歪瓜裂枣,个个都是棒槌。
所以能进咱们阴山簿的人,就偷着庆幸去!”
我也只能怅然的叹了一口气,从前我只觉得,我生活在上西村,那大抵是全天下之中最穷困的地方。
原来,这世上的百姓过得都是同样的日子,都是同样的穷困,同样的鄙夷不堪。
又有一个小子拄着一根拐杖走进了阴山。这小子一路风尘仆仆,衣衫褴褛,浑身的衣物破烂的已经都成了布条。脸上也全部都是泥灰,除了一对黑亮的眼睛,能够依稀的辨清他还是一个人类,剩下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
这小子连滚带爬走进了阴山山门,望着我们的登记处,瞬间跪在地下,仰天长呼。
“师傅,弟子种了整整三个月,终于走到阴山了!”
这个小子离着我们只有不到一步的距离,他的身上散发着酸臭的恶心异味。漏在外面的半截脚脖子,都已经黑的长了厚厚的一层皴。
就连他张口说话,口中散发出来的都是腥苦恶臭的味道。
我们这些人见惯了来来往往的弟子,倒也并不觉得十分惊奇,只能一个个嫌弃的捂住自己的口鼻,然后依照规矩,问这个小子。
“姓名?所属门派?”
却不曾想,这小子满脸欣喜的看着我们,然后忽然急呼呼的喘了两口气,竟然活生生的栽倒在地,直接晕死了过去。
这下子,可把我们所有人都给吓坏了。严七崖连忙一路小跑跑回节义堂,把我张大哥叫来。
张大哥一路带风的赶到山门处,然后看了看这个晕倒过去的小弟子。
先是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然后又伸出手指,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随即,张大哥对着我们缓缓的摇摇头。
“没什么大事儿,饿晕过去了!往年这都是常有的事情,有的弟子离咱们阴山的距离较远,身上有没有多余的盘子,一般都是提前几个月从自己的山门出发,然后沿路乞讨到阴山。
恐怕这人,应该是几天没有乞讨到食物,所以才会又困又疲的饿晕过去。”
张大哥一边跟我们解释着,一边转过头吩咐小弟们道。
“把他抬到卧房里面去,然后让饭堂的杂役熬上一碗红糖小米粥,再打两个糖水荷包蛋。在他苏醒过后,好好吃上一顿饱饭,过个两三日,也就缓过来了!”
听了这话,真是让人觉得无奈,又心酸。
现在,我总算是晓得,为什么茅山门下的这些弟子一个个拼了命,也想考入三司了。
除了我们阴山簿的这些弟子,一个个都是富家子弟,并不在乎那三司的福利待遇,来到茅山门学习玄法,为的不过是扬名立万,真的为了学本事,武艺。
至于其余的人,能够考入三司,那简直就是他们这一辈子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这就如同古时候那些穷困的学子们考状元一般。
一个一个省吃俭用,寒窗苦读数十载。但凡能够金榜题名,鱼跃龙门,便可以一日看尽长安花。
简简单单几张试卷,考试之前临街乞讨,考试之后实现阶级跨越,光宗耀祖,富兴三代。
谁又能说,这三司的考核对于他们而言不重要?
节义堂的几个小弟子得了令,便把这个一路乞讨过来,连个姓名都没有说出的男人抬回了西头的卧房处。
现如今,整个登记处只剩下个严七崖,还有我。今天阴山簿实在太忙,人手定是不够。
张大哥便把栾平安也安排到了我们这里,而张大哥自己,还有要接待丹鼎司的人要忙,也只是和我们打了一个招呼,便匆匆就走。
栾平安抻着懒腰,一屁股坐在登记处的桌子上,用自己的指甲扣着牙。
“哎呀!闹闹轰轰的,还不知道要忙活几天。”
严七崖道。
“想来今天没什么大事儿,我从早上一直开始数着,今天一共来了32名弟子。加上前两天的,拢共也有百十来人了!
听副堂主说,每年考丹鼎司的弟子人数并不是很多,大约也就一百多个。
我想,这些各个地方的弟子们一个个来的也差不多了!”
栾平安回复。
“这接待的工作的确是快要告一段落,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大场面要忙呢!比如说丹鼎司的考核,每年要考核三个大项,前前后后估计要考上半个月的时间。
反正接下来的这半个月,咱们肯定是没有消停日子!”
我倒是觉得还好,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三司的考核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虽然这个丹鼎司,是三司之中等级最低,但毕竟那也是有关的重点部门。并且那福利待遇,一个人简直能抵得上四五个我们上西村的村长。
想来,这样的考核并不简单。我终归也是可以见见世面的。
我们一边说着,这时打山门又进来一个人。那人身材有些矮胖,面色黑黄。这个人穿的倒是干干净净,一身藏蓝色的道袍,颇有些学习玄法的道士样子。
只不过这个人真是奇怪,一个人不过来考试,考试的时间也不超过半个月,可是这个人却搬了整整十几个木头大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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