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二大神一看把大仙接到堂营了,于是又接着唱。唱到一半的时候,“大神”睁开了眼,操起鼓,慢慢敲打起来,边敲边跳,浑身发颤脸发红,眼直发亮,恐怖吓人。
而且随着鼓的节奏扭动腰身,于是腰铃渐渐甩起,围着腰间左右轮摆,铜铃声与鼓钱的节奏融为一体,然后接着唱。
二大神”这时放下莰不唱了,冲着病家说道:“原来是胡三太爷下界,病家赶快叩拜。”
病人一家老小,有几口算几口,一个个急忙跪下,冲着“大神”连连叩头,哀求大仙给治病,求仙治病也不易,需要先向“大仙”贿赂一番才行。
于是,“二大神”替病家说话啦:“胡三太爷,您老人家一路辛苦,想要点什么?”
“大神”借着胡三太爷的口气唱道。
“200斤的猪头就来一个呀”
“哎呀!”病家一听,吓了跳,道:“大仙,没有那么重的猪头啊!
“大神”唱道:“去了尾巴就算着啦。”
其实,这些不过是“大神”装着大仙胡三泰之口进行敲诈勒索。
“大神”和“二大神”两人合起来我唱一段,你说一句,我接一句开始向病人进攻,引诱病人随着他们说鬼话。
香烟熏,烧酒呛,鼓儿响,铃儿晃弄得病人头晕脑胀。
过不了一时片刻,那病人就会似醉似睡,失去了思维控制力,随对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也有的病人,尽管大神磨破了嘴,唱哑了嗓,也不开口说话。碰到这种病人,“大神”就没招了,只能怪罪病人身上的“阳气”太旺,鬼魂不敢靠近,不敢进屋,只在屋外打转转。
他这么一说吓得屋外瞧热闹的人不禁头发炸起,生怕鬼魂碰了身,赶紧跑开了。
“大神”就用这番骗人的鬼话来解脱自己。也有的病人故意默契,配合“大神”装鬼魂。说她是家里先人回来望乡,哭着闹打要家里人都跪下,指名近姓地骂,骂够了公婆骂兄嫂,骂够了兄嫂骂叔姑;如果丈夫不好,也包括在内,把家里的活人死人骂了个底朝上。
末了还要这要那,若少样还来要,啥时想要啥时来。凡是这人,大都是被逼出来的,不是丈夫打、婆婆骂,就是叔叔姑姑说坏话,逼得她无路可走,借鬼出气,经过这一通折通家里大伤其财,此后再也不敢打骂媳妇了。
因为谁家人都不想,一惹媳妇生气,媳妇就上邪,不分日夜大闹,动不动就请“大神”來,一来就是一大笔钱,生受不起。有多少钱也不够折腾的。
而且“大神”在临走之前还当着全家人的面关心的道:“不要惹病人生气,一气就容易犯病。万一犯了病,要及早来请我!”
张大哥听完我说的这些,便自顾自的发问。
“按你如此讲来,这些跳大神儿都是弄虚作假,那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人对此深信不疑。”
我道。
“大抵都是心理作用,不过这些大神大仙儿的,自然也有一些类似于障眼法的真功夫,让人不得不信!”
我依稀的继续开始回忆,小的时候在上西村,那些大神们有许多惊为天人的招数。
好比什么上刀山,下油锅,吃红枣……。总之招式千奇百怪,唬的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浑身直哆嗦。
那个时候,整个上西村的人都对着跳大神深信不疑,甚至家家户户排着队想把大神请到自己家中,为自己家去灾避难。
整个上西村,恐怕只剩下我娘一个清醒人。
在上西村,除了村长以外,几乎所有的人从来都没有出过村子半步。因此,我们那里民风闭塞,最是相信这些神喻,鬼魂等事。
只有我娘,她是从县城里逃到村子的人。据我娘自己说,她年轻时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县城里面的三教九流,任凭哪一个行当的,她都有打过交道。
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娘身子不干净,但她也算得上是阅人无数。自此,懂得道理自然比我们这些深山里的村民们要多些。
那时我们的村子里便有一位黄大仙,他整日的在村子中表演一些神仙般的绝技。
有把双脚踩在锋利的刀刃上行走,有在沸滚的油锅里捞秤砣;有“穿铁鞋”,即把犁地用的铧子在炭火里烧红后,把脚伸进去。有“吃红枣”,即把烙铁烧红后在口内进进出出……。
为此我们村子的人都把它称之为黄活神仙。
那黄大仙自诉,自己是黄皮子精托世,来到这人世间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积满十方功德,好助自己多修善缘。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只为积德行善,可是,每回打着给村民看病的名头,却没少收刮村民的银钱。
甚至村子里有户人家的女儿得了癔症,那黄活神仙见人家女儿长得貌美,便已为其治病之名,祸害了人家大姑娘。
最后搞得那姑娘要死要活,竟然活活痴傻了过去。
尽管如此,上西村的村民们仍然拥护与他。
那个时候娘就对我说,只有愚昧无知的人,才会被眼前的伎俩所骗。这世上素来什么鬼神都不恐怖,最最恐怖的唯有人心。
却说那个黄活神仙表演的几项绝技,第一项便是上刀山。
只见他把十几把铡刀,刃朝上横绑在梯子上,光着脚板爬上落下;那刀刃极其的锋利,简直可以说是吹毛立断。可是大仙在上面爬上爬下,走来走去,脚底板却丝毫不会受半点伤痕。
因此人人都说他神奇,说着黄活神仙是金刚铁骨,罗汉转世。
只有娘在私下里,小声偷偷告诉我。娘说,这上刀山的绝技只不过是糊弄人的眼睛。别看那刀刃虽然锋利,但是因为刀全部排在了一起,只要你胆子大,敢上去走。根本就不会受伤。
还有那个什么“穿铁鞋”。娘也给我解释的十分清楚。说这些跳大神儿的是把犁田用的铧子放在火里烧红后,将脚伸进之前已擦上防烫的药物,并在醋盆里蘸一下。
然后他们会用最快的速度将脚伸进铁铧内。脚上醋一见火,连响带冒烟,还没等烧着脚便即刻抽出,人们以为将脚烧得冒烟作响。其实也都是糊弄人的小把戏。
至于那个“吃红枣”,其实跟穿铁鞋如出一辙。都是在表演时,口内先含上一口醋,然后拿起自备的小烙铁,仰着脸儿张大口慢慢放入,务使烙铁不碰到唇舌,只在口内醋中起反应,冒白烟。但这要事先经过一番苦练才行。
因此那时,我经常会问娘。为什么不猜穿那个黄活神仙的把戏,任凭这个骗子在上西村里横行霸道,招摇过市。
娘只在私下里缓缓的冲我摇头。娘道。
“360行,行行都不容易。尽管你看破了人家吃饭的把戏,若是不说,他便还有活路。若是将此事捅破,砸了人家的金饭碗。
一来,这是堵了人家挣钱的道,自然会与他结仇得罪于他。二来,便是这些跳大神的,不过也是为了讨生活而已。这世上只有一句话说的好,得饶人处且饶人,一个人倘若真的做了太多伤天害理之事,老天会给他报应,那报应也不该由在咱们的口中说出。”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娘的性格跟张大哥蛮像。都是那般隐忍与不动声色。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张大哥的隐忍是因为教养,而我娘的隐忍却是因为吃透了世上太多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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