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曾想,小姐收下了那只凤钗。就在第二日,大少爷便以自己珍贵的凤钗丢失为由,开始彻查许家。活生生的给我们小姐安排上了一个偷窃的罪名。
最可气的是,替大少爷送凤钗的那个贴身丫鬟,竟然莫名其妙的在夜里坠井而亡。
当时恰逢我们老爷去临城收账,整个许家都是大少爷一手遮天。大少爷便罚我们小姐在祖宗祠堂跪了整整三天三夜。
总之,我们大少爷心狠手辣,为了家私,完全不顾念兄妹之情。
平常人都羡慕大户人家的奢华富贵。却不成想,在那金玉成堆的宅门大院之中,人性早都已经泯灭。人人都为了利益活着,变成了金钱驱使下的行尸走肉。”
我的心中又是忍不住一阵恶寒。老话说得好,利字从戈。人但凡掉进了钱眼里,便定会生出许多刀戈争斗之事端。
我继续问那玉渊。
“那你们大小姐便这么忍着,忍气吞声终归不是办法。人这个东西最是下贱,你强他便弱,你弱他就强。你们小姐若是处处忍耐,那大少爷定会继续得寸进尺,只怕那后果难以想象。”
“谁说不是呢?”
玉渊一双澄澈的眼睛,静静望着天上的月光。
“我们大小姐聪慧伶俐,可偏偏就是个女儿身。虽然有我们老爷心疼,但是老爷常年忙碌于家族生意之中,很少回家。
家中事务一向都是由老夫人和大少爷说的算。小姐虽然也是老夫人亲生。但架不住老夫人重男轻女,一心只偏疼她那唯一的儿子。
可怜我们大小姐好好一个云端上的人物,却被老妇人轻贱的如同蒲柳。”
玉渊继续回忆。
“大小姐在祖宗祠堂跪了三天三夜之后,便知道再这样下去定不是办法。在那许家,唯一能为大小姐做主的,便只有老爷一人。
只可惜老爷在外面收账,少说也要个把月才能回来。大小姐便心生一计!”
入夜的阴山簿起了阵阵微风,那清风吹动玉渊的发梢,衬得她格外的美貌清丽。
玉渊的嗓音温柔淡雅,她一字一句的缓缓述说,仿佛把我拉回了两个月之前的洛城许家。
那日,许家小姐破天荒的命令丫鬟去院子里多摘些鲜花回来。
玉渊和丹引自然不解其意。许良人素来花粉过敏,平日里最爱的植物也只有芭蕉和竹,她是最不喜那些姹紫嫣红的花花朵朵,只觉得花朵颜色鲜艳妖娆,少了几分素雅,多个几丝俗气。
可是小姐已然下了命令,玉渊和丹引只得依令照办。她们偷偷的将鲜花采好,整整一箩筐,红的,黄的,白的,粉的应有尽有。
不一时,婢子们便端来了沐盆,巾帕,靶镜等物来,许良人又把婢子们遣了下去。
“姑娘要这鲜花做什么?难不成要做花汁糖膏。”玉渊不解的问到。
许良人闻言,只慧心一笑道:“我又不同丹引那般馋嘴猫似的。才不做什么吃食呢!我闻着前日管家嬷嬷送来的香粉味忒俗。你们不知这鲜花汁子洗面最是养颜,味儿也清香。古有杨妃华清池沐鲜花浴,直散的芬芳独占后宫。”
“咱们姑娘比杨妃俊俏。”丹引亦调笑着,直把蓝子里的鲜花摘成花瓣,丢进沐盆里。
“你这小嘴,我还当你只会耍横骂人呢!怎的也学的这般甜腻起来。”许良人也冲丹引打趣。
那丹引闻言,只嘟着嘴看许良人。“我说的是实话,以前常常听说,美女有‘燕廋环肥’,那飞燕和杨妃都是古时的美人。我看咱们姑娘也是丰韵美貌,怎的就不比杨妃俊俏。”
三言两语,直哄得许良人笑的肚子疼。
等玉渊和丹引摘好了花瓣,许良人实实在在好好洗了洗脸。
只道半夜,那花瓣水便起了作用,许良人本就沾不得花粉,如今只满脸起了一层红疹,连带脖子,身上亦都红了起来。
“来人呐。”许良人强忍着痒痛唤来了一屋子丫鬟,婢子。
玉渊自是第一个赶来,忙忙掌了灯。离近一看许家小姐面容,也着实吓了一跳。
“姑娘你的脸,脸。这是怎么了?”玉渊大惊道。
其实,玉渊心中已经知道了事情原委。许家小姐只不过使了一招苦肉计,想要以退为进,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等到老爷收账回来,在让父亲为自己做主。
不一时丹引和众小婢子亦都赶来,见了许良人也都吓的连连后退。
许良人只皱了眉头,哭哭啼啼。“我前两日出门买胭脂,却被一染上了天花的小贩推搡了一把。我当时只顾生气,并未多想。现如今,难不成我可是也染上天花了。”
“天花。”众婢子闻言纷纷大惊,更是连连后退,生怕自己也被传染。
“快去禀报老夫人,请大夫来。”那玉渊着急道,直冲门口小婢子吼着。又不忘转身假意安慰许良人。“姑娘,没事的。这就去请大夫了。”
那丹引也是个好人儿,也不惧怕,只到桌子上倒了杯茶水,递给许良人。“小姐,您先喝点水,千万痒也忍着,别碰它。”
许良人自知自己只是过敏,不过是想借天花之名搬出院子。如今见玉渊,丹引如此待她,倒真牵扯出十分感动,自此只把她们当作姐妹一般。
过了半晌,忽有五六个老婆子系着遮面布来了许家小姐的住处。一进内室,便把许良人从床上往地下拖。
“小姐也别怪我们,只能怪你自己没福气。如今您得的是传染的病,那就不能再住在院子里了。老夫人说了,打今儿起,您就搬到偏院里自生自灭。”那个为首的嬷嬷恶狠狠道。
直使出全身力气去拖许良人,弄得许良人手腕活活脱破了皮。
许良人闻言,从前只听说虎毒不食子,自己的母亲虽然偏心长兄,许良人却一直在心里觉得,自己毕竟也是许家的女儿。母亲对自己好歹也该有稍许眷恋。
可是现如今,许良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生母竟是如此决绝,亏她叫了她十几年的娘,一句‘自生自灭’真真是断了情意。
那玉渊和丹引本以为夫人会去请大夫,如今见嬷嬷来拿许良人,又阻拦不得。便也索性要同许良人一起搬去偏院。
“好啊!”那为首的嬷嬷狠狠的瞪圆了眼睛道:“你们倒是主仆情深,说不定你们也都染上了瘟病,那就跟着一块去,老夫人没个不肯的。”
却说许良人主仆三人一起搬到了偏院,那篇院原本是许家老去的下人,在此处自生自灭之地。
如今许府老爷当了家,重新定了规矩。府中凡是超过耄耋之年的下人,无论雇佣亦是卖身,只要在府中做工过了十年,一律送银子让其自回家养老。
偏院也自然成了冷宫般的地界,已有几年无人踏足。
那许良人和玉渊,丹引三人自住了偏院。先是随意打扫了一番,一应桌椅板凳都还完好。
玉渊出来时只顾护主,那丹引倒是多留个心眼,只偷着拣了些银钱和要紧的衣物拿了出来。三人住下,也还能勉强过活。
丹引亦知晓了许良人未得天花,她和玉渊只想着即跟了小姐,小姐又不同其他主子,也是真心待自己。便侍奉的愈加忠心。
只前几日倒还算好,尚有遮着面的老嬷嬷送些饭食。直等过了小十天,这偏院便再无人踏足了。
许良人三人却也难挨肚饿,只在偏院墙角,树根旁挖掘些野菜勉强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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