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这三清供庙地打扫之职最适合你不过。
既清闲又享受。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儿!”
既然大脑壳已经下了命令,我自然不会推脱。
索性抱起自己的铺盖卷儿,直接搬到了三清供庙。
在这供庙之内的时日也的确清闲,白天弟子们上课之时,我便搬着一个半旧不新的马扎子躲在院子里晒太阳。
那些先生给弟子们讲课,不允许我偷听。但凡传授功课,有真本事的地方,最担心的便是一个“窃”字。
我本非阴山簿的弟子,若是将这茅山的玄法窃了去,倘若再借着阴山簿的名义,做出什么有辱阴山门风之事,岂不是给茅山门抹黑!
等到夜晚,我便拿着长把的大扫把,将整个庙堂打扫一遍,然后便可以把铺盖卷打开,躺在供庙之中,高枕无忧。
我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让那三注地黄香不灭,其余时间,简直就是守在这里混日子。
现如今的我,简直比在上西村的义庄里还要逍遥。
只不过,日子过的越闲适,我的内心变越不安。
都说天降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可是我每天过得如此清闲,闲适的生活最会消磨人的意志。我脱离那美梦之中,回到这无父母双亲,无娇妻美妾的阴山簿,难不成只是为了在这里做一个一穷二白的扫地奴么?
我总该学点什么,我想,我现在的首要任务应该是认字。
趁着弟子们休息的时间,我偷偷叫来严七崖,让他帮我搞两本认字入门的书籍。
曾经我在阴山簿里当弟子修习的那一个月,一些最基础的书本还都是有的。只不过在徐虎诚将我赶下阴山之时,因为走的匆忙,只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和衣服。反而把那些最最重要的书本都给丢弃了。
严七崖趁着晚上天黑,为我搞来了厚厚一摞,用牛皮纸包裹好的入门书籍。
见了这些书籍,我甚是为自己有这个兄弟深感欣慰。
“严大哥,你真是好样儿的!你这个兄弟,我施现这辈子认定了。”
严七崖小心翼翼的守在供庙门口,抻着头左顾右盼。
“嗨!几本破书倒是没什么。我们节义堂里面多的是,简直随便拿!”
我再三谢过严七崖,止不住对他连连恭维。
“那还不是因为你天之聪颖,深得堂主和掌门人的爱戴。这要是换个其他人,一定没有你这般的本事。”
我还记得梦中《罗织经》里面讲解的为人处世之道。
逢人便说好听的话,偶尔施予他们一些小恩小惠。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只要抓住他们的弱点,加以引诱,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达成不了的。
至于严七崖,他哪儿哪儿都好,就唯独了一点。因为出身的原因,他太过要强,所以为人异常的圆滑,喜欢过分地彰显自己。
不过,我看得出,他对我倒还是真心。许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同道中人,全部出身贫苦。所以他对我倒是没有藏什么坏心思。
我仍旧对他称赞不已。
“我看咱们整个阴山簿的所有弟子,你绝对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掌门有那么喜欢你,我看过不了几年,你至少也能混上个副堂主当的。
到了那时候,兄弟可全凭借你照顾着。”
严七崖听了我的话,嘿嘿的一乐,脸上止不住的兴奋。
“你这小子!得了一场大病,还变得会说话嘞。不过,我喜欢。兄弟,以后有什么麻烦记得找我。
在阴山簿里,哥哥不帮你,谁帮你?”
我和严七崖又寒暄了片刻,然后将他送走。
入夜,我一个人借着三清供庙里的香火光,开始慢慢的翻书。
认知的最基础书籍,拼音。
他娘的,这些个东西究竟都是他妈谁研究的?一个个图案弄得奇形怪状,我只看了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觉得眼睛发花,头昏脑涨。
这可如何是好?怪就怪我天生没长那读书的脑袋。我们老施家,从我往上倒八辈儿,就没有一个有文化的。
我们老施家血液里面流淌着就是糙人的精魂,向来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可我他娘的偏要跟基因对着干,这岂不是自讨苦吃?
这读书认字的第一夜,就在我鼾声震天之中彻底结束。
第二日醒来,我把自己的铺盖卷整理好,甚是觉得后悔万分。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学的一身本事,怎么偏偏在第一步就摔了个大跟头?
直到如今,我仍旧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唯独会的三个字就是张宏嵊!
弟子们又开始在三清供庙内上课,我一个人搬着马扎子,躲到个供庙旁边的小小长廊。
整个人抻着懒腰,将身体向后仰。倒是觉得异常的惬意。
这长廊内的风景甚好。院中点衬几块山石,一边种着数本芭蕉,那一边乃是一棵西府海棠,其势若伞,丝垂翠缕,葩吐丹砂。正中却不偏不倚的植了几珠山玉兰,叶大浓荫,花大如荷,真真是入了画境。
三清供庙附近,大底是整个阴山簿风景最美之处。
我一边欣赏着周遭的美景。忽的,却听见远处传来一个娇柔细腻的声音。
那明明是女人的声音,温柔细软。
缓缓的正在吟诵着一首诗。
“经霜桥下冰初结,洛阳陌上行人绝。
榆柳萧疏楼阁闲,月明直见嵩山雪。
章台几般失颜色,南城十里千斫复万刻。
上镂秦女携手仙。承君清夜之欢乐。
列置帏里明烛光,外发龙鳞之丹色。
内含麝芬摄紫烟,白璧规心学明月。
珊瑚映面作风花,茱萸锦衣玉作匣。
摘得蓬莱南岭桂,饮昧凤髓伴浅茶。
人生富贵何所望,恨不投作许郎家。”
阴山簿里怎么会有女人?这倒是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在那芭蕉树后,当真有一个曼妙的姑娘。手中持着一个翠绿色的玉瓶,在芭蕉叶上采集露水。
这女子一边吟诗,一边采露水,倒是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我正好躲在暗处,偷偷的打量她。
这姑娘端的是新月银盘脸,柳眉杏眼,身量高挑纤弱。一身素白印青花罗裙,腰间系了一根青锻腰带,只挂了一个蓝色锦面鸳鸯荷包,连带一个青苏璎珞。足下蹬了双鹅黄尖角穿珠绣鞋,两脚窄窄,玉足纤纤,端的是合合整整的三寸金莲。
我心中不禁怅然,面前这姑娘究竟是人是鬼?怎么会突然之间出现在阴山簿?
况且她面目举止周整干净。听着她吟诗的声音,却不像是本地人,颇有一股子吴侬软语的味道。
难不成又是一个阴气化成的女鬼?可是却又不大可能。一般鬼魂都只在晚上才能出没。大白天的,难不成这鬼魂不怕太阳?
正在我心下纳罕之际。
忽得又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身后厉声呵斥我。
那亦是一个清脆的女声,嗓音里面灵气十足,却仍旧是吴侬软语的味道。绝对不是我们滨水县城本地人。
“哪里来的登徒浪子?怎可在姑娘家背后偷看?好生没有规矩!”
这声音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我慌慌张张的回过身去,正看见一位十七八岁的小丫头,掐着纤腰,怒目圆瞪的站在我的身后。
这个姑娘生的细眉杏眼,颇有几分姿色。身材合中,一双粉纯肉嘟嘟的,媚眼如丝。她穿了一身紫色梅花样短衣,下配一条墨色长绦裙。因为衣服有些短小,若隐若现还能看见腰缝之中雪白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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