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
“人性我是知道的,人之初,性本善嘛!”
在阴山簿内,我也学习过几个的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屁!”
爹一口怼的我,差不点连口中的饭都喷了出来。
爹自然与我有不同的观念。
“人之初,性本善。那不过是朝廷想让你们学的道理。
天地君亲师,忠君报国难。这世上若是人人都忠君报国,那么那些的王朝颠覆,朱元璋,李世民哪一个不是靠犯上作乱起的家?
要我说,人之初,性本恶才是大道理。
人生下来只有无节制的本能和欲望,这是天性与生俱来的。
要不那曾子为什么说“吾日三省吾身”?
倘若人性本善,还反省个什么?
人类的本性便是贪婪,欲望,争夺,自私。只有晓得人性的弱点,你们才能在这混乱的时间混的如鱼得水。
我看,这本《罗织经》你们应该好好读读。别整天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懂,哪日转进了小人的圈套,弄的死无葬身之所!”
我完全搞不懂爹为什么要给我们宣传这样的观点。不过,仿佛在爹的眼里,我和周谨堂全部都是鲁莽无知,一无是处的无脑小白。
需得好好学学什么阴谋诡计,来充实我们空洞的内心。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我们吃完了晚饭。
娘一个人收拾好桌子。
爹偷偷的把屋子里的房门全部关严,然后逼迫我和周谨堂学习《罗织经》。
我摊了摊手臂,心里满不乐意。
“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我大字不识一个。你把这密密麻麻跟天书似的东西摆在我的眼前。他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他。这可怎么学嘛!”
爹理也不理我,只是转过头,问问周谨堂。
“小周,你可识得字?”
周谨堂盖着棉被躺在炕上,用手扒着炒熟的花生豆。呵呵一笑,也是满不在意的回复。
“字倒是认识几个,只不过我方才也看那本书了。上头全部都是古文。上面哪一个字我都会读,只不过全部凑在一起,就是不明白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我连连顺着周谨堂的话,往下应和。
“对嘛!这种教人阴谋诡计的害人经,我看还是不学也罢!
有这闲工夫,都不如找王妈妈过来,教我们唱上两个小曲儿。等将来冬天农闲的时候,在家中也能唱曲儿作乐!”
周谨堂闻言,拍拍我的肩膀。
“唉!咱兄弟俩还真想到一处去了。我从小跟着我干娘在那给男人唱曲儿的地方混大,我还真的会唱上那么一两首呢!
我教你呀,你学不?”
“教呗!”
周谨堂越说,我越来了兴致。
“听说那些唱戏的还分什么腔派,有个什么盐腔,也不知道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周谨堂笑话我道。
“你说的是海盐腔!”
“啥是海盐腔啊?”
“南戏有四大声腔,有江浙的海盐腔、余姚腔和起源于江西的弋阳腔,还有昆腔。海盐腔的特点便是的唱词儒雅缓慢,念白斯文得体。这海盐腔,我倒也会吼上两嗓子。不如今儿,我先给你唱上一段你听听。”
敢情我这大兄弟竟然还会唱曲儿,在这烧的火热的炕头上盘腿坐着,吃着花生,喝着小茶水。
还能面对面的听着海盐腔的昆曲儿,这样的生活岂不是快哉?比爹说的学什么《罗织经》,简直要强了百倍。
我笑的灿烂,一百个赞同。
“成,那就有劳周大哥,先给我唱上一段儿。”
周谨堂也饶有兴致,从炕上直起了身。
“你想听哪段儿,想学哪段儿?点上两出看看我会不会。”
我本就是个粗人出身,从前也根本没有正经八百的听过什么戏。除了小时候在上西村的村头,因为龙母诞在村头搭的戏台子,上头的几个角儿演过那么一出大闹天宫。再者,便就是曾经听那章玉郎为我唱过一段《牡丹亭》。
我用手挠了挠脸颊。
“我也不知都有什么戏,你唱啥我便听着啥!”
周谨堂倒是把他会的诸多戏曲帮我罗列了出来。
一出《牡丹亭》里的《惊梦》,一出《长生殿》里的《哭像》。还有一出《长生殿》里的《弹词》。《斩娥》,《玉簪记》的《秋江》,《牡丹亭》里的《忒忒令》。《孽海花》中的《下山》。
我道。
“就唱那个什么海花里边儿的《下山》。乱七八糟,这么多曲目,搞得人好不头疼。”
少倾,周谨堂便开始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和尚出家受尽了波查,被师傅打骂,我就逃往回家,一年二年,养起了头发,三年四年,做起了人家,五年六年,讨一个浑家,七年八年,养一个娃娃,九年十年,只落得,唉,叫一声和尚我的爹爹。
须要谨遵五戒,断酒除荤,烧香扫地,念佛看经,香醪美酒全无份,嗳,红,嗳,红粉佳人不许瞧,雪夜孤眠寒悄悄,霜天削发冷萧萧。似这等万苦千辛,受尽了折挫!我前日,打从一家门首经过,见几个年少娇娥,呀呦,生得来十分标致。看他脸似桃腮,鬓若堆鸦,十指尖尖,袅娜娉婷。啊呀,莫说是个凡间女子了,就是那月里嫦娥,月里嫦娥也赛不过她。因此上心中牵挂,暮暮朝朝我就撇她不下!”
周谨堂唱的有模有样,眼神妩媚飘忽。还真是颇有点王妈妈的心得。
我亦坐在炕头上,盘着双腿,听的乐不思蜀。
忽的,只见爹的脸色变得惨白,只见他重重的拍了拍炕沿。
“毛头小儿,你们简直是无可救药!”
爹气呼呼的吹着胡子。转身背着手,大步离开了房间。
周谨堂见状,连忙停下了唱曲,在我耳边皱着眉头小声嘀咕道。
“施现,你爹好像真生气了!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啊?”
的确,自从我来到这梦境之中,还是第一次看到爹如此的生气。
他往常都是一个性子十分平和的人,脸上永远局促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对我这个儿子,也是掏心窝子的疼爱。
今天,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的气愤。脸色铁青,脖子通红。就连走路都步伐,都是狠狠的。
我道。
“那本《罗织经》在哪儿?要不咱俩跟着学学。说不定将来也能用得上。”
周谨堂从他的被窝儿里,把那本《罗织经》掏了出来。
自从发现了这本经书,觉得没有什么用途,我们便把它随意扔在个炕上。
现在,这本泛黄的古书,被炕头烤的火热,翻开还有一股糊味儿。
我道。
“我又不认识字,周兄,要不你读给我听。”
周谨堂便听话的翻开第一页,慢慢开始和我一起研究这本害人的经书。
“一开始是目录,《罗织经》总共分为12卷。
阅人卷,事上卷,
制下卷,控权卷,制敌卷,固荣卷,保身卷,查奸卷,谋划卷,问罪卷,刑罚卷,瓜蔓卷。”
我道。
“这么一听,这本书好像的确有些东西。叫你怎么看人,怎么奉承上级,怎么治对下属,掌控权势,控制敌人,稳固荣耀,明哲保身。后面还有什么查奸除恶,谋划问罪刑法。
看来,写这本书的人,当真不是个等闲之辈,若非大贤,必然是大恶。”
周谨堂摇头晃脑道。
“那来俊臣自然是大恶,不过一个腌臜小人,能做到他那个位置也算是不容易。若是没有一点心机手段,怎么可能在一个心思阴沉的女皇手下获得如此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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