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刚刚骑马的人, ”程苏安不好意思笑笑,“那个人瞧上去真厉害。”
面对沈长修的时候,苏安总是神经紧绷。沈长修和楚鹤带给他的感觉其实差别很大, 但偶尔的蛛丝马迹,却总给苏安一种似曾相识的压抑感觉。
即像楚鹤,又不像楚鹤。
“我的马术也不错,”沈长修笑了,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骑马, 安安多练练就好。”
两匹马就在前方, 更为温顺的一匹是给苏安骑的。苏安在马场教练的帮助下上了马, 教练忙说:“保持住!”跑到了前头去牵马。
被牵着走了几步后,苏安逐渐放松了下来。远处一片苍绿幽幽,苏安好奇问道:“马场外头是一片森林?”
马场教练娴熟介绍, “是一片森林,不过是人工栽植的森林。就与马场相连着, 有客人觉得在马场无趣,也可以跑森林里溜两圈。”
苏安:“那得需要骑术很好?”
“熟悉了就好, ”马场教练调整了下方向, “头一次进去可能会不适应,多来几次就行了。敢跑进去的基本上都有一定的基础, 您要是好奇啊,我可以拉着您进去走一走。”
苏安攥牢马绳,头摇了起来, “在这里就好。”
一路上,苏安和沈长修聊了几句天, 沈长修滴水不漏, 几乎没让苏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苏安心里感叹着沈长修的难搞, 突然问道:“姐夫,你和姐姐是怎么认识的?”
沈长修眯了眯眼,好像是在回忆,良久才不确定道:“应该是在一场宴会上。”
渣男,你他妈自己都忘了。
苏安:“姐夫是对姐姐一见钟情吗?”
沈长修笑而不语。
程苏安眨眨眼,“姐夫?”
“苏青很漂亮,”沈长修缓缓道,“很多人都会因为她的长相而对她优待。”
就是性格有些不好。
愚蠢,贪婪,自私自利。但沈长修看来却没什么不好,程苏青越是这样,越是容易听话。
他转移话题:“安安,能跑两下吗?”
苏安陪着沈长修转了两圈,一直把话题往程苏青和前妻身上引,东西没挖掘出来多少,他已经被晒得口干舌燥,浑身是汗。
最后实在撑不住,下马跑进了休息室里补水休息。
过了一会,休息室的大门被推开,苏安抬头一瞧,又有人走了进来。
男人身上还冒着雾腾腾的热气,脚步急促,他面无表情地摘落手套、解开衣扣,苍白脖子上有血红色的纹身蔓延向上,沾着汗水后宛若活物。
怎么又是何夕燃。
苏安脚步往后一退,躲在众位工作人员身后藏起自己。
何夕燃流了很多汗,头发也被汗水黏湿。由此可见,何夕燃并不是吸血鬼,哪里的吸血鬼能跟个火炉似的来到这降温?
突然冒出来一个谨慎想法,难道是吸血鬼里的变异种?
工作人员急急忙忙送来冰水和毛巾,苏安休息够了,他不怎么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见到何夕燃,刚想趁乱离开,何夕燃身边的助理却看见了他,眼睛一亮,大声,“程苏安小同学?”
何夕燃闻言,立刻带着一股热气朝苏安看去。他眼里的灰绿被蒸腾出浅薄雾气,精准在人群中捕捉到了苏安。
“何先生好,”苏安从工作人员身后走出,笑容尴尬不失礼貌,“助理叔叔好。”
“小同学好,”助理惊讶地上上下下看他,“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小同学穿上骑装之后可真是好看,对吗老板?”
苏安不好意思笑笑,余光划过何夕燃。
何夕燃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去给我拿包烟。”
助理耸耸肩走人,休息室里的工作人员也跟着离开,转眼之间,整个休息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安静的房间里,何夕燃的呼吸声比平时略微显得粗重。苏安顿了顿,走到何夕燃面前弯下腰,捏软了声音,“何先生,你和我姐夫包了整个马场吗?”
整个马场只有何夕燃和沈长修两个人在,加之何夕燃昨天给沈长修打的电话,沈长修微沉的面色,苏安觉得大概率是何夕燃用了什么手段,让沈长修被迫接受和他在同一个马场。
何夕燃是个画家,沈长修是个商人,但何夕燃现在一看,还不止是一个简单的画家。
何夕燃仍然闭着眼,随意嗯了一声。
苏安的声音掺了蜜,一个字比一个字甜,“昨天和你说话的语气不好,何先生别生气。”
何夕燃的胸膛静静起伏,要不是还活着,都要以为是个尸体。
苏安继续说话,眼捷轻颤,有些不安的样子,“你先前在天台和我说了那样的话后,我有点害怕……这样的事非比寻常,姐夫平日里也温文尔雅,不像是你说的那个样子,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何夕燃淡淡道:“他跟你说我有病。”
“……”苏安无言,沈长修是说了这种话,而且疑似说谎,但,“何先生,冒昧问一下,您先前在画室吃的药是什么药?”
何夕燃抬眸,眼皮一撩,“你不信我的话。”
程苏安闭上了嘴。
你一个不熟的外人,凭什么要求别人不听自己姐夫的话转而听你的话?
助理敲门进来,送来了一包烟。何夕燃冷静抽出一根烟含在嘴里,烟雾全喷在了苏安的脸上,苏安被呛得小声咳着,抽抽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何夕燃好像嘲讽地笑了一下,苏安抬手捂住口鼻,轻轻瞪了何夕燃一眼,“何先生。”
何夕燃抖抖烟灰,“你想知道什么。”
苏安心中一跳,定定看着何夕燃。
何夕燃薄唇轻启,又吸了口香烟,悠悠吐了出来。
紧张时刻,苏安嘴唇干燥。
他舔了舔唇,看了助理一眼,助理很有眼色地起身往外走去,“你们继续聊,我去个厕所。”
休息室的门再一次关上,苏安心里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但又被他一个个吞了下去。何夕燃说的话有个很重要的前提,他是不是楚鹤,话又是不是真的。
但除了何夕燃本人,别人恐怕没法知道他是谁,说的是假话还是真话。
苏安犹豫了一会,压低声音:“你说姐夫害死了你的妹妹,有证据吗?”
何夕燃侧头看了一眼窗外,苏安敏锐地跟着朝外面看了一眼。窗外远山起伏,近处马场寥寥几人,不远处树木的枝丫快要戳在了玻璃窗上。
何夕燃回过头,波澜不惊道:“没有。”
“……”苏安扯出一个虚伪的笑,“何叔叔,您之前跟我说的话原来都是耍我玩的吗?”
“我没有证据,但并不代表证据不存在,”何夕燃语气没有分毫变化,抬眼看了下他的手,突然,“伤口结疤了。”
苏安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被划出的一道红痕已经结了浅红色的疤,横在柔软的手心之中,这地方常会张张合合,因而治愈得很慢。
余光瞥了何夕燃一眼,何夕燃那根烟快要烧到了一半,他正专心地看着苏安手上的伤疤,看起来全神贯注。
苏安试探着抬起手,何夕燃的目光也跟随着他的手缓缓抬起,苏安挑挑眉,忽地把手放在唇边舔了一下。
何夕燃一顿,终于把视线放在了他的脸上,和他静静对视。
“何叔叔,”程苏安眼睛里是单纯的好奇,他歪了歪头,“血好喝吗?”
何夕燃抽着烟,看起来对苏安的动作完全不为所动,修长的双腿交叠,马靴平整,整个人从头发丝都写着“冷静”两个字。
哦不,或许是“性.冷淡”三个字。
苏安的伤口还能尝到点血味,他皱着眉头放下了手,老实评价道:“挺难吃的。”一股子腥味。
墙上的时钟已经走了十五分钟,苏安也该离开了。他想了想,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表情相当诚恳,“叔叔,我叫您一声叔叔,您能不能真诚地告诉我,您先前说您脑子没病的话是不是真话?”
何夕燃掐灭了烟,“是。”
苏安微笑着和何夕燃道谢离开。
他走后一分钟,助理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冰水。刚把水放下,助理就惊讶地道:“老板,你身上的纹身怎么又变深了?”
何夕燃朝后扬着脖子,闭着眼睛不说话。他的黑色发丝在耳后扫动,修长脖颈上,本已经渐渐消失的鸽子血纹身又从领口中再一次探出了头。
刚刚是热的。
现在热气褪去,纹身却又出来了。
程苏青是沈长修的正经女友,未来的订婚妻子,不管他们关上门的关系怎么样,至少大家都知道程苏青在沈长修那里是正常,在何夕燃这里才是惊天大新闻。
想要接程苏青出来,长时间地离开沈长修,总得需要一个正经理由,而不是非法手段。
苏安只能看着何夕燃和沈长修交锋,短短几句话之后,沈长修看向他,“安安很想姐姐?”
苏安硬着头皮陪何夕燃当铁憨憨,“……对。”
配合,苏安,你要配合何夕燃。
程苏青有可能知道了很多东西,包括沈长修曾对前妻做过的事,包括楚特助手里掌握的秘密。这样一个知道了这么多却不是自己人的女人,如果苏安是沈长修,他也绝对不会让程苏青接触到任何人,遑论把这个人送到别人手上去。
沈长修都穿着最后一层遮羞布跳舞了,何夕燃还当众让他自己把内裤脱了。
这事谁干啊。
更何况人留在自己手里还能挟制住楚特助和苏安,沈长修傻了才把人交出去。
果然,沈长修拒绝了,“抱歉安安,你也见到了你姐姐如今的状态,她身体不怎么好。最近生了病,医生建议不能离开熟悉的环境。”
“等她病好之后再去住也不迟,”沈长修看了眼何夕燃,“更何况何先生毕竟是外人,安安想姐姐了,回来沈家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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