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藏着事儿,便怎么着也睡不安稳。
郝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睁着眼睛到了天亮,刚一收拾好起了身,便听见外面小茹禀报,玉隐珏来请平安脉了。
自从被发现有了身孕以来,玉隐珏便三天两头的往骊安宫跑。
郝枚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照例吩咐小茹招呼着玉隐珏,自己收拾好了就去。
来到正殿,见玉隐珏惬意得喝着茶。
郝枚笑了笑,走了上去。
“这么早就过来,太医院里应该没有比你更勤快的太医了!”
“你来了。”
玉隐珏微微笑着,站起身来。
待看清楚她的样子之后,便又轻轻皱眉。
“怎么,昨夜没有休息好?”
“被你看出来了?”
郝枚耸耸肩,随意坐到他跟前。
“心里有些事,睡不着!”
玉隐珏张了张嘴,正待说话,却被郝枚出声阻止了。
“别说什么要为了孩子好之类的话,要是能睡着,我哪里还会睁着眼睛到天亮。”
闻言,玉隐珏只得无奈笑笑。
“你的医术不比我差,又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劝你的话,我不会多说。
只是有什么心事,若是你相信我的话,大可以跟我说说,不保证一定能够给你出主意,但听你说说还是可以的。”
“若是开口,便是求你帮忙,你会愿意吗?”
郝枚半开玩笑,双眼眨巴着仰头看他。
“骊妃开口求人,我哪里敢拒绝?”
玉隐珏摇头,对她一向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对于他的回答,郝枚自然是满意万分。
这件事,昨天夜里已经翻来覆去的想过了,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将殿内伺候的宫女全都赶了下去,再对着玉隐珏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近自己。
若是别人做出这样的动作,玉隐珏即便不是怒斥,也要反感对方的轻浮。
但眼下面对的人是郝枚......玉隐珏清了清喉咙,红着脸凑了过去。
小声的说了几句话之后,玉隐珏的脸更红了。
他抬起头来,张嘴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发出了声音。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那当然,我都想好了,你知道我的,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一向认为,你就是最了解我的人。
这一回,能跟你提出这样的要求,当然是想得清清楚楚的了。”
“不后悔?”
“不后悔!”
郝枚点点头,慎重的举起了右爪。
“我发誓,刚才的决定,绝对是经过了反复的思考的,绝对不会是因为一时冲动。”
“可是你这样做,皇上要是知道了......”玉隐珏突然有些心疼皇上,爱上了这样一个女人是不是他这辈子的劫难?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我警告你啊,虽然你们俩是亲兄弟,但咱俩的关系也是铁哥们,你一定不可以去告密的啊!”
郝枚紧张的盯着他,先前忽略了这个问题,还是该一早就让他保证了的。
玉隐珏一阵无语,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混乱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你答应了?”
郝枚很是欢喜,一巴掌拍在玉隐珏的肩上。
“果然是我的铁哥们,那这件事,咱们就这么说好了,你瞧瞧我这肚子,要是再往后拖,一定会被皇上瞧出端倪来的,所以事不宜迟,咱们得尽快动身。”
“这,这么快?”
玉隐珏愣了愣,“我是答应你不去泄密,并没有答应......”没有答应助纣为虐呀!
最后几个字没说出口,郝枚的眼神太犀利,玉隐珏心神一颤,只能把剩下来的话吞进肚子里。
“玉隐珏,我平时对你怎么样?”
“呃,很好!”
玉隐珏点点头,脸上有些发烧。
“找到你的亲娘,是不是因为我的帮忙?”
郝枚冷哼一声,斜眼瞧着他。
玉隐珏无奈,只能低着脑袋点头。
“皇上是装病的这回事,你是不是帮着他瞒着我的?”
郝枚的声音越来越冷,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说到这个,玉隐珏也无法反驳。
如今的他,只觉得舌头发麻,什么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郝枚挑了挑眉,暗道:自责吗?
这还差不多!
掩去了微微翘起的唇角,郝枚清了清嗓子,故作冷漠:“哼哼!
一桩桩,一件件,这么多的事情,我自问是一心一意对你,相信你了。
现在我不过是求你为我办一点点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都不愿意吗?
你就真的忍心拒绝我?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难不成,咱们俩这么多年的交情,都是假的吗?”
出门之前,玉隐珏翻了翻黄历,上面说今日不宜出行。
玉隐珏心头后悔得不得了,先前还没见着骊妃得时候,小茹便神神秘秘的来说,娘娘变得怪怪的,鉴于有着离宫出走的前科,一定拜托了自己要好好的劝劝她,护着她。
当时的玉隐珏脑子一热,也是答应了的。
可现如今,面对郝枚的强势,玉隐珏不说溃不成军,也算是连连败退!
他就不明白了,这骊妃是不是福临心智,脑子突然间开了窍。
怎么一向能言善辩的自己在面对她给出的理由时,竟然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拒绝了,是不顾当年的情谊,是不仁不义。
可要是答应了,自己对于皇上来说,不也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吗?
他毕竟是自己的弟弟,一母同胞生下来的,骨子里面都是流着同样的鲜血啊。
玉隐珏左右为难,甚至不敢抬头看郝枚。
“哎!”
悠悠的叹息声传进耳中,玉隐珏情不自禁的抖了抖。
“从前,当我年少时,从远处看皇宫时,总觉得世上最好的东西都在这里面。
宫里的人儿是最好看的,宫里的食物是最鲜美的,宫里的衣饰是最时兴的。
于是,进宫对我来说,是一辈子最想完成的美梦。
也终于如尝所愿,我进得来这深宫之中......只可惜,这一切的美好都像是藏在美丽的肥皂泡里一般。
看上去是那么的美轮美奂,轻飘飘的,得了阳光照射的时候,更是让人如梦似幻。
可事实上真是如此吗?
真正的事实,远远没有眼睛看到的那么美好。
藏在平静湖面底下的,往往是深不见底的暗流。”
似乎是说到了伤心事,郝枚的神情幽幽的,像是初春时节看不清的细雨朦胧。
“当年,我才刚生下两个孩子,便莫名其妙的被打入冷宫。
后来得知原因,不过是因为痛得迷糊了,说了两句真话而已。
可仅仅因为这样,我便在黔西六所过了五年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日子。
若只是我便罢了,可怜两个孩子也跟着我吃苦。
他们可是皇上的亲生骨肉,也会得到这样的对待,不是我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这要在我们那儿,这尼玛就是妥妥的一个渣男啊,浸猪笼都不为过!”
一边说,一边小心的抬眼瞧瞧四周,确定没人,才继续看向玉隐珏。
“在黔西六所的日子,你也是见过的,我们过得怎么样,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郝帅摔伤了,若不是你给点药,他现在能活蹦乱跳的吗?
小丫头小时候发高烧,是谁陪着我彻夜照料的?
最该在身边的她的父亲呢?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抱着哪个女人在尽情享乐呢。
我跟你说,我只要一想到这些事情,便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得远远的,从此再不见他。”
郝枚顿了顿,歪着脑袋瞧他。
见玉隐珏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心中一喜,随即再接再厉。
“好了,过去的那些事情咱们先不论,咱们说后来。
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之间就对我上心了。
我曾经也细细想过,大约是我被关了五年之后想通了,男人嘛,可以作为调味剂,却不能作为填饱肚子的米饭馒头。
咱们有了,生活多点滋味,没有,也能活得下去。
大约我是这么想了,才让我面对皇上的时候,跟别的嫔妃不一样。”
玉隐珏深深的吸气,感觉背后汗津津的,一阵风吹过,让他不由自主地感觉发冷。
郝枚没太注意,兀自说着自己的长篇大论。
“皇上冷不丁的喜欢上了我,说实话,我也觉得实在是不错的。
不管他的身份怎样,人的确长得挺好看,你说是不是?
既然人家都喜欢我愿意把我接出冷宫来宠着了,我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咱也不是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啊,你说是?
可是祸福这样的事情啊,还真是说不准,咱从冷宫出来本来是件好事,却偏偏不知道为什么碍了皇后的眼,三番五次的陷害我,喏,甚至把你都牵连进去了。
你说说这事,是不是挺闹心?”
叹了口气,郝枚接着说:“你知道的,我本来就是个懒得去争去抢的人,可尽管是这样,人家还不放过咱。
好在老天有眼,让皇后作茧自缚了,连累了太子,也让她自己再也无法翻身。
不怕跟你承认我的小心眼,皇后得到了她应得的下场,我实在是开心的。
可这并不代表我就愿意继续留在宫里,这一切的荣华富贵,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你从小生长在这深宫之中,体会应该比我还要深刻。
即便是我为皇上诞下龙子,即便是他有意让我做皇后,可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将来是个什么光景谁能知道?
万一再来一个更称皇上心意的姑娘,我岂不是又要被抛在一边?
与其这样,还不如早一点自己离开,还能得一点尊严,和一颗完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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