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是哪里吗?你们就敢堵在这门口闹!”
“凭你是哪里,没有白嫖我们家姑娘不花钱的道理。醉春楼开门做的是生意,可不是做慈善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家公子嫖了我们春香十日,一日千两银子,总共一万两。怕丢脸,赶紧把钱结了,我这就让人回!”
“什么姑娘一日千两银子,你这狮子大开口,小心人家去衙门告你讹诈!”
“春香姑娘是我醉春楼的新头牌,初夜一千两银子!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没要千金,不过是千银,你去打听打听,京城里哪个青楼不这行市?你告到衙门也是我们占理!”
“还说不是讹诈?一千两变成一万两。赶紧离了这里,再不走官差来了,你这青楼也开不下去了。”
“一夜千两银子不假,谁让你们家公子的初夜长了点儿,不是一夜,是一连十夜!不是一万两银子是多少!这官司打到哪儿也是我们醉春楼赢,我怕什么官差?”
“你跟她罗嗦什么!反正不是我们孙少爷。哎,我说你这骷髅脸婆子,赶紧该找谁找谁去,别堵在我们这儿!再不走,就送你去衙门了啊!”
朱颜大怒,“老娘如花似玉,二八妙龄,你的狗眼瞎了!谁说不是你家孙少爷!以为我们醉春楼是吃白饭的,连这点都打听不清楚!你家孙少爷是不是叫苏子文?是不是十日没回来过了?”
门房两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了一眼。待回过神来,一人赶忙往门里跑,一人对朱颜道:“你瞎嚷嚷什么?我们孙少爷在逸山书院读书呢。你认错人了。”
边说边走近朱颜,压低声音道:“你再嚷嚷,钱就没了。”
又驱散众人:“都走了都走了!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孙少爷好端端的在逸山书院呢!老爷这就派人去请。不定是谁冒充的来坏我们孙少爷名声呢!十日没回府很稀奇吗?逸山书院就这规矩!赶紧散了散了!”
苏沫上朝回来,正准备换身衣服去国子监,就见门房气喘吁吁、满面惊慌地跑来了。
“老爷!不好了!醉春楼……醉春楼来人了!……”
苏沫眉毛眼睛都皱在一块了。这叫什么话!
待门房好不容易说清来龙去脉,苏沫道:“孙少爷的书童呢?”
门房气息还没喘匀,“跟……跟孙少爷一起……去的书院。现在也没回来。”
逸山书院十日一休沐,今儿正是书院休沐的日子。往常这时候也该到家了,可苏子文没回来,书童也没消息。
苏沫:“慌什么!许是在路上跟同学一起耽搁了。来人!去逸山书院把孙少爷带回来!”
逸山书院在京城东郊,青山绿水,钟灵毓秀,是大荣朝首屈一指的书院。与江南的霞云书院齐名,向有“南霞云北逸山”之称。
京城里世家子弟,除了国子监,便是以进逸山书院为荣。苏沫担心孙子去国子监受优待太过,不利于成长,便送他去了逸山书院。
苏沫此刻是不担心的。就算不是他国子监监正的孙子,学生十日不见,逸山书院会不知情、不寻找、不通知?
然而,苏沫很快被打脸了。
一个时辰后,去逸山书院的下人回来了。苏子文不在书院,这十日都不在。
“老爷,书院说孙少爷请了十日假,去探望外祖母,说是外祖母突然病重。”
苏沫又惊又怒,已经顾不得计较说谎的品质恶劣了,“他果真在醉春楼?!”
“老爷,奴才回来的路上经过醉春楼,正好看到亚光在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就把他带回来了。如今在外面跪着呢。”
“让他滚进来!”
亚光缩头缩脑地进了屋,一进来就扑通跪下了,“老爷!救救孙少爷吧!孙少爷被关进醉春楼不让回来了!老鸨说要他做龟公抵债……”
苏沫浑身哆嗦,“你整天跟着孙少爷,就是这么跟的?让你伺候他,你就是这么伺候的?孙少爷进青楼,你为什么不拦着?”
亚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老爷,孙少爷非要进去救人,小的拦不住啊……”
苏沫一愣,“救什么人?”
亚光哭道:“是春香姑娘。春香姑娘被她哥哥卖进了醉春楼,孙少爷不去救,就被糟蹋了,孙少爷就去了。”
苏沫:“这个春香姑娘是什么人?孙少爷是怎么认识她的?什么时候认识的?”
亚光哽咽道:“孙少爷上个月休沐去书店买书的时候认识的。春香姑娘在街上卖唱,有人欺负她,孙少爷帮她解了围。”
苏沫气得胡子乱颤,“敢情还是英雄救美啊!这个孽障!”
又骂亚光道:“上个月休沐的事儿!为什么不早日禀报?”
亚光哆嗦道:“小的以为孙少爷就是侠义心肠,好心帮帮忙,谁知两人就好上了。孙少爷不让小的说,小的不敢违背孙少爷的意思,还以为最多就是将来纳个妾,也没什么,就没说……”
苏沫:“那醉春楼呢?孙少爷进了醉春楼十日了,你为什么不回来报信?”
亚光抹了一袖子的鼻涕眼泪,“老爷,到那时事情就已经大发了,小的不敢说了呀!孙少爷也不让小的说。小的想着,孙少爷若是十日内出来,就没人知道。”
“小的每天在醉春楼外面等孙少爷出来,孙少爷就是不出来。除了第一日派人打发小的去书院请假,还嘱咐小的别告诉老爷之外,就再没消息。”
“小的好几次都想闯进去,都被打出来了。说孙少爷在里面过得舒坦着呢,骂小的没眼色。老爷您看,小的头上的伤还没好呢!”
“小的想着今儿第十日了,若是孙少爷再不出来,府里就该找了,就想拼着一死闯进去,正好被苏管家看到了,就把小的带回来了。”
正在这时,门房又来了,“老爷,醉春楼的老鸨怎么都不走,又在那吵闹起来了。”
苏沫差点仰过去。
端王府。
“该你出场了。”
“是,王爷。”
醉春楼。
一万两现银是拿不出来的。苏沫一向两袖清风,洁身自好,堪为天下读书人表率,不然也当不了国子监监正。
老鸨赖在苏府门口不走,吵闹不休,惹得众人围聚,苏沫只好亲自出面去醉春楼走一趟。
朱颜带着苏沫进了春香的房间。
“苏大人,您可看到了?是您的孙子吧?我们醉春楼可没诬赖您吧?苏公子,你自己也说说,你是嫖了我家春香十日了吧?”
“闭嘴!”苏沫听不得这污言秽语,怒骂道。
朱颜“哼”了一声,不吭声了。
苏子文早已魂飞魄散,跪着爬过来哀求道:“爷爷……”
苏沫一脚踹了过去。苏子文扑通倒地,春香赶忙扑过去抱住他,扶他坐起来。
苏沫见状更是心头火起,“孽障!你的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老夫就是这么教你的?”
朱颜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道:“哎哟,苏大人,您要教孙子也别在我这啊!我这是青楼,招徕皮肉生意的地方,不是学馆。您痛痛快快把银子结了,我这就让您把人带走。岂不皆大欢喜?”
正在这时,就听有人敲门,片刻那人推门进来了。
“哎哟,果然是苏监正苏大人,”佟明泽笑道。
“我说在外面好像听到您的声音呢,谁知果然是。怎么,”佟明泽贼兮兮地笑道:“苏大人也来这里找乐子?”
苏沫不想在这里碰到认识的人,更是气愤和尴尬,“佟公子说笑了。佟公子才是这里的常客吧?”
佟明泽也不恼,长叹一声道:“我也不想来这种地方啊。谁知我那不成器的堂弟,成天在这里眠花宿柳。祖父让我来带他回去,好好管教。”
“我这堂弟啊,算是毁了。年纪轻轻的,读书又好,我们家世也算不错吧?本来前途无量,谁知在离王府出了那档子事儿,从此一蹶不振,现在又三天两头泡在这里……他的名声啊,算是毁得彻彻底底的了。”
“我爷爷就权当没他这人,反正我们国公府的将来也没指望他。我这次领他回去,就关起来不让他出门了。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他说一句,苏沫的脸就黑一层。等他说完,苏沫的脸色已经比锅底还黑了。
佟国公府不指望佟明非,他苏府可指望苏子文。苏府三代一脉单传,就这一根独苗,不指望他指望谁?
苏沫对苏子文期望不谓不高,管教不谓不严,一心盼着他有出息。没想到这不成器的东西……苏沫狠狠瞪了苏子文一眼。
佟明泽这才好像突然看到苏子文一般,不由笑道:“哎哟,苏兄也在……哎呀呀,这美人在怀的滋味想必是美妙得紧,自家爷爷来了都不舍得分开……”
苏子文赶忙面红耳赤地从春香的怀里挣开,支吾道:“佟公子误会了。”
朱颜在一旁一听炸了毛,“苏公子,你在这里睡了春香十日,欠我醉春楼一万两银子,你自己都承认,哪来的误会?你别是想赖账吧?”
佟明泽大吃一惊道:“一万两?!苏兄,你真是……比我那不成器的堂弟还嚣张。”
苏沫早就不耐了,闻言道:“佟公子有事先忙吧,老朽就不奉陪了。”
朱颜马上拦道:“佟公子请留步!我得请你留在这里做个见证,不然我这钱可就打水漂了。”
佟明泽闻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由笑道:“朱妈妈,你这一万两也忒多了些。这可是苏公子,苏大人的嫡孙。”
“苏大人什么身份你知道吗?国子监监正!朝廷正一品大员!内阁中人!文武百官谁不给苏大人几分面子?你这漫天要价,小心被商业部叶部长知道了,来罚你的银子,关你的门。”
“醉春楼若是关了,你还拿什么赚钱?朱妈妈,和气生财嘛,你何苦非得赚苏大人这一笔?你这醉春楼好生开着,以后有多少钱赚不得?”
“这样吧,我给你们做个和事佬,也别一日千银了,一日百银如何?苏大人,您就给朱妈妈一千两银子,这事就算了结了。”
朱颜敢怒不敢言,憋了半晌道:“一千两只够第一夜的,还有九日呢!白吃白喝白住白睡不成!再加一千两!总共两千两银子,这事儿就算过了。算我倒霉。”
佟明泽赶忙看向苏沫:“苏大人?”
苏沫怒气冲冲地来,哪里想着带银子,此时就有些尴尬。佟明泽见机,赶忙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朱颜,“本来是赎我那不争气的堂弟的。得,先让他在这里舒服一阵。”
又掏出一张银票,道:“喏,再给你一张。咱可说好了,这是封口费。苏公子来过这里的事儿,你可不要说出去。不然,你这醉春楼可就要关门了。听见了没?”
朱颜嗖地一下从他手里抽走银票,笑道:“放心,我们醉春楼做生意可是很讲规矩的,从来都会保护客人的隐私。这醉春楼,除了我跟春香,没人认识苏公子。我不会说出去,春香也不会说出去。”
“不过,”朱颜乜斜了苏沫一眼,“这别人会不会说出去,就不干我的事儿了。”
佟明泽面色一僵,道:“朱妈妈你什么意思?银票可都给你了!”
朱颜扭着腰肢站起来道:“哎呀,某个少年郎睡了我家姑娘不给钱,老娘只好上门要了。这大街上有没有人听了嚼舌根,我怎么管得着……”
佟明泽一怒,“你!”见她想走,又马上喝道:“坐下!”
朱颜吓得赶忙一屁股坐下。
佟明泽恶狠狠道:“你不是说没人认识苏公子吗?就说认错人了!是另外一个姓苏的,怕你纠缠才冒充了苏大人的孙子。今儿你就到苏大人府上赔罪去!让大家都看见!”
“你若是敢污了苏公子的名声,下半辈子就在牢里过吧!”
朱颜吓得连连点头,一叠声地应了。
苏沫心里有些复杂,对佟明泽谢也不是,不谢也不是,别扭地点了点头,道:“三千两银票今日就送到府上去。”顿了顿,感谢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转身对苏子文吼道:“还不滚起来!”
佟明泽赶忙拦道:“稍后我送苏公子回府好了。苏大人,您得一个人回去。”
苏沫马上醒悟过来,“还是佟公子想得周到,”又对苏子文吼道,“还不赶紧过来谢过佟公子!就知道惹是生非!让别人擦屁股!”
佟明泽赶忙劝道:“苏兄还小,还小,苏大人不要太苛责了,以后慢慢教导就好。苏兄饱读诗书,聪慧灵秀,将来必成大器。”
苏沫独自大摇大摆从前门走了,一路走,一路愤然道:“人都认不清,让老夫跑这一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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