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老松开应竹, 花白的胡子翘起来：“是谁！”
他的宝贝徒弟自入门派以来，勤奋用功日夜修炼，怎么就突然有了心仪之人, 还想去临虚秘境如此危险的地方。
祈九说想去找人, 那必然不是长云派的人, 不知底细, 宋长老更加不悦，负手而立：“你才多大年纪？专心修炼才是正经事, 就算要找人，以后有的是机会。”
应竹面无表情道：“若是真心喜欢，早日定下婚约也好。”
祈九困惑不已，什么婚约？为什么要定下婚约？
宋长老直接对应竹用了禁言法术, 颇为强硬道：“总之，你莫要再想这事, 三个月内突破第五重天绝无可能。”
再者藤合峰的修士平日里基本修习治愈术等温和派系的法术，不擅长打斗, 秘境之中的凶险且不说，互相争夺宝物的事也时常发生，他们在那样的场合很是吃亏, 往年也不怎么喜欢参加。
说罢，他拉着被禁言的应竹匆匆离开。
祈九失望不已，万一沈清辞去秘境拿到了斩云剑, 就不回来了怎么办。
他照看了沈清辞这么久，眼看他就要走上正轨，绝不愿半途而废。
祈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院子里独自站了一会儿，转身回房。
一拉开门, 十一蹲在门口仰着头，尾巴不安地甩动着。
祈九抱起它，在桌前坐下，翻出符纸和墨水开始画符。
他一心二用，想着要不要去何长老那里试试，他也是祈九正经的师父。
并且，祈九已经不满足于只修习简单的基础法术和这些炼丹画符，他想学更厉害的，威力更大的攻击法术。
不如……他也去当剑修算了，上回的化形木种子还在，搞一些木剑也可暂时用用。
祈九正想着，手下动作不停，十分流畅地画好一张隐身符。
自从修为突破第二重天，他画出的符咒已能达到中阶水准，等攒齐一部分，又能拿去换功绩。
十一被他放在腿上，此时不老实地扒着他的衣领，想往上爬。
祈九以为它不想待在原来的位置，将它抱起来放在桌子上，并叮嘱道：“不许乱动。”
十一乖乖蹲坐着，漆黑的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祈九。
它无意识地想舔一舔鼻尖，半路察觉到这动作太蠢，硬生生地停住了。
它耳边仿佛还回响着祈九刚刚承认喜欢他的话，心里暗自愉悦。
原来祈九喜欢他，那一直以来祈九的所有言行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所以他才会如此关心自己，对他无微不至。
十一矜持地抬起前爪，将温热的肉垫贴在祈九手背上，爪子被它小心收起。
祈九正在画符，头也不抬地挪开了。
“……”看来它得加紧恢复，找个时机变回去才行。
但到时候，它又该怎么向祈九解释……
祈九一口气画完五十张符咒，放下笔休息。
十一趁此机会，攀住他的衣领往上爬，意图趴在他的肩上。
祈九担心它掉下来，用一只手护住，十一毛茸茸的身体挤在他颈边，湿漉漉的鼻尖轻轻蹭他。
“做什么？”祈九躲了一下，忍不住笑道：“又饿了？”
他没养过灵兽，不知道一天喂几次合适，拿出辟谷丹来，十一却不吃。
它只想挨着祈九，耳尖最薄的地方泛着红，透过白色的小绒毛隐约可见。
祈九下午没别的事，捏着十一的耳尖，想去一趟藏书阁，找些有关攻击法术的书来看。
他这么想着，松开十一，当即就要起身离开。
十一急了，立在桌子边缘看祈九拉开门要走，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同时背后的黑块展开了更多。
祈九侧目：“你自己乖乖呆着，我出去一趟。”
十一耳朵半耷拉下来，祈九似乎从它眼中看出一丝不高兴来。
同时它爪子搭在桌边，使力朝着祈九的方向扑过来，背后的黑色部分彻底张开，竟是一双翅膀的模样。
它离祈九距离不短，飞得摇摇晃晃，眼看要掉下来。
祈九一惊，赶紧上前接住它。
十一在他掌心稳住身型站好，背后的翅膀再度收了起来。
祈九抚着它背后的翅膀，惊讶道：“原来你还会飞？”
外形似虎，背后生双翼，这应当是穷奇的特征。
难道十一并不是普通的灵兽，而是神兽。
或者说，是一只凶兽。
祈九看着毛茸茸的十一，怎么也无法将它与凶兽联系起来。
而且这里是书中的世界，或许与他的认知会有误差。
他将十一放在地上，再次道：“我要出门，不能带着你。”
十一不管不顾，往祈九袖子里钻，它伸出爪子的时候，明显迟疑了一下，但没有因此打消念头。
它不想再被关在屋子里了，它想出去看看。
祈九袖子略宽大，十一藏在里面刚刚好，从外面看微微隆起，一眼就能看出藏了东西。
“你不能去，会被人发现的。”祈九想把十一拿出来，奈何它一动不动，还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祈九顿时心软，想了想，找来一件外套搭在手上盖住袖口。
这样就看不出他袖子里藏了东西，就是看起来略有些奇怪。
祈九隔着衣服拍了拍十一：“一会儿不许出声。”
十一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藏在袖子里一动不动。
祈九顺利来到藏书阁，阁中负责看守和登记的师叔早已眼熟了他，放他进去时问道：“你拿着衣服做什么？”
“一会儿要送去给师兄。”祈九面不改色，写下名字后离开。
他挑了几本想看的书，一转身碰见了赵子利。
祈九向他微微点头，当作打招呼，自顾自在书架上寻找。
身旁的光线被挡住，赵子利走了过来，语气生硬：“你上次，为什么要让我？”
祈九迷惑地扭头：“什么？”
赵子利张了张口，脸憋得通红：“你这就忘了？在比试中……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还没那么蠢。”
祈九明白了，他以为赵子利还想找事，眼神戒备：“所以你想与我再比一次？”
“……我不想！”赵子利的音量稍高，引得周围弟子侧目，他左右环顾，压低声音，“我只是……想问清楚，为什么要让我赢？”
原来不是想和他再打一架，祈九放松下来，实诚道：“因为我不想赢，但又不想让你赢得太高兴。”
赵子利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那天赢了祈九之后，他一直在想这事，怎么也猜不透祈九的心思，今日恰好碰见他，便鼓起勇气想问一问，却不曾想祈九会这样回答。
他现在应该生气才对，但赵子利的心情诡异地平静下来，问道：“你不过是个杂灵根，为何如此厉害？”
赵子利身为金土双灵根，金系为主，土系稍弱，是修炼剑术的好苗子，且他平日的修习成绩也不错，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灵根的好坏决定修炼，所以他最搞不懂的，还是祈九的实力。
祈九闻言，不赞同道：“杂灵根怎么了？天赋不能决定一切，每个人有不同的修炼的方式。”
说着他想起上回赵子利还出言攻击沈清辞，耿耿于怀：“也不要随便说别人是瘸子或残废，他会治好的。”
袖子里的十一轻轻动了动，祈九察觉到，赶紧按住。
好在十一没有更多的动作，赵子利也未注意到异样，脸色尴尬，艰难道：“……以前，是我做的不对。”
他一道歉，祈九便觉得他还有救，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赵子利琢磨着这句话，跟上朝书架另一边走去的祈九：“那个……不打不相识，我们还同窗了这么久，现在也能算是朋友了吧……”
他脸皮倒是不薄，祈九并不在意，随意应了一声。
赵子利面上一喜，旁敲侧击道：“你平日都在哪里修习？若有空，我们可以约着一起啊……”
人总是会被强者不自觉地吸引，而且赵子利也想着，若能知道祈九到底是怎么修炼的，他也可以学一学。
祈九不懂他的心思，本不想回应，又想起了什么，答非所问：“你的师父，还收徒吗？”
赵子利不明所以：“啊……收、收的吧，怎么了？”
祈九不好直说，只道：“没什么，就是问问。”
他在盘算着找一位剑修师父，不过他情况特殊，不一定谁都愿意收。
他找到最后一本想看的书，从书架上取下来，向赵子利道别：“先走了。”
“诶……”祈九还没回应他一同修习的邀请，赵子利看着他走远，没能拉下脸问第二次。
祈九不知道赵子利在想什么，十一却是知道的，它在心中冷笑。
一个燕洲也就算了，还想来第二个？再说祈九的灵根特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还有祈九方才口中的“瘸子”“残废”……长云派中的残废，只有他一个。
想到祈九在外人面前为他说话，十一心情稍稍好了一些，蹭蹭祈九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
祈九抱着书回到藤合峰，却没有第一时间翻看。
他让十一独自玩耍，又去取药房借了一把剪刀和线，找了几件闲置的衣服剪开。
十一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不知他要做什么。
祈九没有针，便用灵气催使，将几块小小的布料缝在一起。
十一越看越不对劲，直到祈九把它抱过来，捏起两只前爪。
十一：“？！”
祈九给它缝了一件小背心，套在身上刚刚合适，遮住了背上的翅膀。
这下十一完全成了一只小白虎的模样，穿着略显粗糙的背心，竟然也十分可爱。
祈九满意道：“就这样吧。”
十一的翅膀不寻常，他无法保证它不被人发现，最好先遮一遮。
十一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呆滞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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