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一个憨憨的内心独白【bushi
“应该是‘打算做什么’才对。”
面对乔温压抑的怒火, 五条悟的神色终于变得稍微认真了一点。
“安心啦安心!那堆烂橘子最后什么也没能做到哦?”
他没有半点多年不见的陌生感地,依然还像多年前一般,自来熟又哥俩好地伸手去搭乔温的肩膀。
“好歹也是娜娜明教导过几天的‘弟子’, 虽然我们那个笨蛋学弟确实没什么底气和那些老家伙们叫板……”
但架不住, 他有个能干可靠的学长啊!
五条悟骄傲挺起胸膛:
“要好好感谢我啊,小乔。”
是他力排众议, 对那群老家伙脸红脖子粗的拍桌声和训斥声不痛不痒、充耳不闻,把人气得眼睛都红了,却不得不作为妥协,才硬是将那对双胞胎的“监护权”牢牢攥在了七海建人手心。
“虽然娜娜明毕业以后那两个小家伙就是他独自一个人在养了。不过就像杰刚刚说的那样, 我们两个,再加上小乔你没见过的、我们的同级生硝子,都有帮忙照顾过她们。”
五条悟说着, 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对了!我这里有两个小家伙长大以后的照片哦~要看吗?”
“在哪儿在哪儿?让我看看!”
乔温立刻兴致勃勃凑近过去,好像刚刚那个怒火滔天、差点惊得夏油杰从椅子里跳起来, 下意识做出防御姿态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乔温和五条悟两个人就这样凑在一起,高高兴兴翻看起了美美子和菜菜子的“成长相簿”,一场还没来得及成形的风暴,也随之被掐灭于无形。
被撇开在一边的夏油杰看着那两个一下子相处就变得异常融洽起来、就好像平白多了几十年交情的老朋友一样的家伙, 嘴角抽了又抽,最后干脆扭开脸, 一眼也不想多看。
——眼不见为净!
诅咒师的目光无意识落向橱窗之外。
隐约流淌着欢快乐声的街道上, 形形色.色的行人或步履匆匆,或面带笑意, 独自一人又或结伴而行, 一个又一个从窗外走过。
夏油杰漫无目的的目光扫过, 看见了穿着薄薄圣诞老人服饰的饮品店店员捧着试喝用的新品站在寒风中,面带笑容招呼路过的行人品尝,在人们注意不到的时候,会悄悄跺跺脚,好像这样就能驱赶走满身的寒意。
很快他的同事出来替班,顺便给店员带来了热咖啡,还有厚厚的外套。
两人默契地完成了交接,刚刚的那位店员披上外套匆匆跑进店里,留下一个欢快的背影。
夏油杰看见,有年轻的母亲拉着小小的孩子的手走在路上,偶尔孩子被橱窗里亮闪闪的装饰和商品吸引,停下脚步趴在窗户上向里面张望,年轻的妈妈就站在旁边,笑容温柔地对他说着什么,小小的孩子仰着头,脸上带着软乎乎的笑,听妈妈说完以后,就乖乖伸出手被牵着继续往前走,走几步之后,又被另外的橱窗吸引,再重复之前的过程,直到两人彻底走出夏油杰的视线。
他还看到了手牵手甜甜蜜蜜逛街的小情侣,彼此搀扶着、一路慢慢从街头走到街尾的老夫妻,行色匆匆,眼底却笑着期待和笑意的上班族,结伴而行,欢声笑语飘荡一路的高中生……
明明是记忆中再寻常不过的风景。
如今看在眼中,却陌生得恍若隔世。
夏油杰不禁想,他大概……是真的远离普通人的生活太久太久。
久到已经不习惯再去看到这样稀松平常的画面。
久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忽略了,普通人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就像咒术师和咒术师,也是不一样的。
乔温说他杀光普通人、建立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的理想是黑化中二病的发言。
夏油杰纵有一千一万个理由去反驳他,可是他心里清楚,在乔温用那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方式逼他承认自己就是个黑化中二少年的时候,他的内心,的确受到了某种动摇。
或者该说,从一开始,他的理念就是动摇的、是不确定的。
从小到大,夏油杰都坚持着他自己的一套“正论”,即强者应该保护弱者,咒术师应该保护非术师——也就是普通人。
这个正论受到第一次,也是最为强烈的一次动摇,是在“星浆体”天内理子事件。
那时夏油杰和五条悟还是高专二年生,两个人同样年轻气盛,同样心高气傲。
他们坚信自己两人在一起就是最强,甚至就连那位不可一世的“天元大人”,好像两个人在一起的话,也能与之相抗衡似的。
结果他们所谓的最强就是个笑话。
天内理子就在夏油杰面前、就在他许诺“会保护你”的下一刻,被伏黑甚尔一枪射杀。
而夏油杰自己,也在被告知了五条悟的“死讯”以后,差点死在对方手上。
伏黑甚尔算咒术师吗?
或许算。
可他身上却没有半点咒力,连个像样的术式都使不出来。
甚至夏油杰还听说,他曾经一度无法看到咒灵。
——这完全符合咒术界对“普通人”的定义。
可就是这样一个疑似普通人、疑似“弱者”的男人,只差一步,就要将夏油杰和五条悟这两个“最强”双杀成功。
这让夏油杰第一次对自己对“强者”和“弱者”的定义,对自己所坚持的“正论”,产生了动摇。
那之后一次又一次,夏油杰的信念和坚持,不断遭受着冲击和动摇。
学弟灰原雄的死,以及那时向来沉稳的七海建人带着不甘与悔恨说出的那句:“不如从一开始就将一切都交给他(五条悟)不就好了?”——的自暴自弃般的发言。
从九十九由基那里得到启发,开始萌生出“杀光所有会产生咒力的非术师的话,是不是就能建立一个只有术师存在,因而不会再有诅咒产生的世界?”的想法。
一次又一次在收服咒灵时,不得不忍受的,那仿佛吞食着如同处理过呕吐物的抹布般,令人感到厌恶烦躁的味道。
友人的越变越强,和两人之间随之而来的渐行渐远,以及每次执行任务时,都有可能见到的,属于普通人、属于弱者的,卑劣而丑恶的一面……
夏油杰没对五条悟说过。
他经常会在梦里,反复经历天内理子死后的那一幕。
梦中,五条悟抱着死去的少女,站在空旷的大厅中央。
在他周围,围绕着无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夏油杰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每一个人嘴角,都带着同样的、虚假至极、如同被尺子丈量过一般的笑容。
他们热烈地鼓着掌,就好像天内理子的死亡,是什么值得庆贺的大喜事一样。
夏油杰从来没有从这个梦中被惊醒过。
他的意识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从梦境中抽离出来,无限拔高,以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姿态,冷静地看待着梦境里的一切。
他有时会想,原来那时的我脸上是那样的表情吗?
原来悟那时是那样说的啊……
可是这些都没有意义。
夏油杰对这件事的所有看法,在天内理子死去以后,就已经丧失了意义。
再怎么去想,也改变不了对方已经死亡的事实。
也改变不了,强者和弱者的立场,在这次事件中被彻底对调的,夏油杰最无法接受的,这个事实。
——他对世界的看法在这次事件中被彻底摧毁。
这是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夏油杰都无法接受的事实。
所以,他迫切需要找到另外的什么东西来重塑自己的理念,来重新支撑起自己接下来作为咒术师的行动。
很可惜,夏油杰最终找到的“大义”,没能让他重新找回身为咒术师的理念,而是让他成为了一个诅咒师。
何其讽刺。
只是稍微回想一下,夏油杰都差点要笑出声来。
最离谱的是,夏油杰内心有一部分其实十分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这份“大义”,是建立在完全不牢靠的基础上,是时刻在动摇着的——
在咒术协会发出对乔温的死亡宣判,列数他的诸多“罪状”的时候。
在高层的老家伙们强制七海建人交出那对双胞胎姐妹的时候。
在硝子被严令禁止外出参与任务,必须待在安全的地方,被好好“保护”起来的时候。
或者更早一点,在咒术协会做出对星浆体天内理子的“抹消”决定的时候。
夏油杰其实就已经明白了。
普通人是狗屎不假。
咒术师却也没好到哪去。
可是他总要保护些什么的。
否则心中巨大的空洞又该如何填补?
在狗屎与狗屎之间,他只是选择更臭不可闻的那一坨来销毁而已。
只是现在看来,最蠢的果然还是他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
一直看着窗外发呆的英俊和尚,忽然充满自嘲地低笑起来。
旁边凑在一起翻看着美少女照片的乔温和五条悟:???
两张风格各异,却同样俊美逼人的脸凑得极近,在夏油杰发出笑声的瞬间,不约而同抬起,一蓝一黑的两双眼睛,带着同样的困惑,齐齐向夏油杰望来——
这铁憨憨,又是在笑啥呢?
某个瞬间,夏油杰好像从那两双眼睛里,读出了同样的讯息。
夏油杰:“呵哈哈……咳!咳咳咳咳!!!”
他咳得惊天动地。
滚啊你们两个混蛋!!
就让他这个傻子再多落寞伤感一会儿,不行吗?!
边咳嗽着边怒瞪向对面的两人,夏油杰的视线落在乔温身上时,突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一圈:
“那是什么?!”
他指着乔温胸口的位置,边咳嗽边哑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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