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正院。
唐夫人一早起来, 就听见唐太守在唉声叹气。
底下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唐夫人从镜子里瞧见唐太守只着里衣坐在床沿唉声叹气,一边让丫鬟给她扶正簪子一边问:“还在想宋家那事?都过去半个月了, 还在怪儿子?”
唐太守摇头, “他也是为了给妹妹做主,没有他这一出,玉杏只怕已经遭了不测, 我怎么会怪他?”
唐夫人奇了, 转头看向老头子,“你不怪他, 那怎么一见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唐太守一下站起来, 试图跟夫人讲道理,“什么叫鼻子不是鼻子, 我那不是想让他长长记性,他做事这样冲动早晚得吃亏。”
唐夫人笑话他, “那你让他长记性了?”
唐太守面色讪讪, “都怪你平时太宠着他,才养成他这副无法无天的性子。”
唐夫人暗暗翻个白眼, “你今日不上官署了?”
唐太守:“不去了, 歇几日。”他迟疑了一会儿,对唐夫人道:“夫人, 我想……不然还是辞官!”
“你说什么!”唐夫人一声大吼,不止吓了唐太守一跳,就连外间打帘的丫鬟都惊得手一抖,刚刚挽起的帘子啪一下摔了下去。
一起来给高堂请安的婉婉和唐枕:……
婉婉扯了扯唐枕的袖子, 小声道:“刚刚……是婆婆的声音吗?”
唐枕拧着眉头点头, “应该是, 除了她,谁敢在里边大小声?”
婉婉回忆着印象中温柔和蔼的唐夫人,有些不解。
唐枕却对那丫鬟道:“劳你同我爹娘说一声,就说我们今早不请安了,中午再来。”
婉婉忙拉他,“哪有你这样的?长辈不方便,咱们在外边等等又何妨?”
唐枕大声道:“哎婉婉你怎么这么孝顺?你想在外边等着可我不想,反正等了也白等,我说了算数!咱们走!”话毕不等婉婉拒绝,把她举起来就走。
再一次被举高的婉婉:……
迎着下人们好奇的视线,婉婉羞耻不已,扑腾了好几下才让唐枕将她放下去。
两人走后,守门的丫鬟很快将唐枕的话禀报到了里边,其实丫鬟不说唐家夫妇也知道了,唐枕嗓门那么大,在长辈门口大呼小叫不来请安,换做别人家早被按住一顿家法了,但在唐家还真不是稀奇事,唐夫人甚至有些失落,儿子好不容易跟着儿儿媳一块来请安,却被她一时失态给吓了回去。
这么一想,唐夫人便有些心痛起来,神情却恢复了往日温柔,“老爷在太守这个位置坐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升上刺史了,你究竟怎么想的,竟要辞官?”
唐太守方才被夫人的那声给吓了一跳,见她收敛失态,他才继续道:“夫人不知,这官途不好走啊,就在数日前,又有一州反了。”
唐夫人吃了一惊,就听唐太守继续道:“今上的位置本就不大稳当,又有这些年天灾的,国库都拨不出银子赈灾了,宫里那位贵妃娘娘还要大兴土木建造行宫,朝臣弹劾的折子上了一道又一道,今上却置若罔闻。底下几位皇子也是暗潮涌动,我看这天啊,迟早要变。”
唐夫人默然。
那位新帝继位虽才两年,可年纪实在不小了。只因先帝长寿,一直活到八十九才驾崩,因而新帝继位时,已经是七十岁高龄了。甭管他年轻时有多精明能干,如今却是个越活越糊涂的,嘴上说着要勤政爱民,实则身边贵妃吹吹风,轻易就能推翻了先前的政令。
锦州那位州牧据说是不服贵妃那个无才无德的舅舅越过他接管锦州,才怒而造反。不过也有一说是他早就有谋反之心,只是一直没有等到时机才按兵不动。
唐夫人问:“你说数日前又一州反了?”
唐太守颔首,“是兴州,朝堂昭告天下,说是兴州刺史刺杀皇子谋反作乱,但我派去的探子来报,明明的六皇子仗着身份,在兴州强掳民女欺压百姓,又侵吞了本该发到将士手上的军饷,因而引起众怒,在出去狎妓时,被女刺客刺死在榻上。”
说到后来,唐太守声音越压越低,“那女刺客得手后便自缢而亡,只留书一封,说风尘女也有侠客心,想要为那些被六皇子欺压的百姓报仇。当地百姓拍手称快,兴州刺史无法,进退都是一个死字,只得造反。”
唐夫人叹息一声,又隐隐觉得不对,“那刺杀六皇子的究竟是谁?”
唐太守道:“兴州刺史王佑是忠良耿直之辈,他做不出谋反杀害皇子的事,我看,要么是手下人为了把他推上去自作主张,要么便是那位锦州刺史暗中做的手脚。”
唐夫人惊讶,“这……锦州与兴州所隔甚远,锦州刺史犯什么这么做?”
唐太守摇摇头,“一月前,今上下旨,授意王佑领兵讨伐造反的锦州州牧。六皇子是监军。”
唐太守这么一说,唐夫人便都明白了。
唐太守接着道:“锦州离咱们安州虽然远,但锦州自立的那位德广王野心勃勃,如今朝廷又一片混乱,指不定哪天就打到安州来了。这些天涌入城中的流民,也不知其中有没有德广王的探子。唉……”说到此处唐太守叹了口气,“越想越难啊!倒不如辞了官去,咱们一家迁到王都附近,能保多久安宁便保多久!”
唐夫人却不同意,“如今世道乱,身居高位尚且身不由己,没了官职权势,还不知要沦落到什么地步去呢?越是此时,越是要爬到高处,宁肯自己拿捏别人,也不要叫别人拿捏。”见丈夫犹豫,唐夫人接着道:“况且你想想儿子儿媳,他们都还那么小,儿子儿媳日后没了你这当官的爹,出去买个胭脂都要叫人欺负。”
这句话唐太守可不能认,“你就是想太多,就算辞了官,咱家也还是士族,以为夫在士林中的地位,咱儿子儿媳能让人欺负了去?”
唐夫人:“怎么不能?外头狗眼看人低多了去……”
门外,正要来请安的唐玉杏听见里头的争吵声,默默又退了下去。
转眼就要到正午了,七夕过后,天气不见转凉,反而越来越热,翠梅提着一篮子东西从外头走进来,就热出了一身汗。
她进了小院,和府里一块做事的姐妹打了招呼,刚要往屋子里走,就被崔嬷嬷唤住了。
“你提着什么?”
翠梅赶紧掀开上边的棉布,“嬷嬷,是桑葚。”
崔嬷嬷仔细看了眼,见篮子里桑葚只只颜色漂亮个大饱满,有些惊异,“去哪儿买这么好的?”
翠梅便笑起来,“姑爷让、商队去、带回来的。说要给、小姐、消暑。”
崔嬷嬷想到这几日姑爷对小姐越发殷勤,眼神软了软,“先拿一些洗了,剩下的放井水里冰起来,不要让小姐吃太多。”
翠梅点头应是。
但崔嬷嬷没想到,才一天不到,那一篮子满满的桑葚就被婉婉吃干净了。她吓了一跳,但见婉婉没有腹痛才放下心来,只是这口气依旧没有松下去。
“小姐和姑爷一天到晚待在静室里作甚你可知道?”崔嬷嬷问。
翠梅摇摇头,只道每次都是姑爷开门,只能听见小姐声音,但看不见在做什么。
崔嬷嬷心里惊疑不定,最后实在放心部下,于是寻了个机会,自个儿悄悄去静室那儿窥看。
静室就在唐枕书房左侧,里头也没什么,就一个摆了蒲团的石台,两幅挂在墙上的字画。只是崔嬷嬷此时再看,方知里头已经大变样。石台上铺了软垫放了引枕,一旁还有摇椅,那五个不知做什么的木头人整整齐齐摆在一角,姑爷正抓着婉婉的手在木头人身上按来按去。
这是在干什么?
崔嬷嬷看不明白。
静室内,唐枕又在教婉婉点穴,他点了点脐下一寸的地方,“这是气海穴,点中后别人动都动不了了。只能任你施为。”
婉婉认准位置,然后手指并拢冲唐枕的气海穴戳了一下。
唐枕:……
婉婉:“你能动吗?”
唐枕:“能。”
婉婉又连戳了好几下,到最后已经用尽全身力气了,累得稍稍气喘,然而唐枕依旧无动于衷,她茫然又疑惑,“怎么没有用呢?”说话的同时还不停戳唐枕,似乎指望量变引起质变。
唐枕看她执着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把婉婉都笑恼了,“莫非这是个笑穴?”
唐枕忙摇头,“不不不,笑穴另有地方,是你指力不够。”
婉婉怀疑地看着他。
唐枕怕她不信,于是抬手一点她气海穴,婉婉顿觉身体僵若木偶,怎么用力也动不了,她眨眨眼,在唐枕解开穴道以后满脸惊叹,“好厉害!”
唐枕在她崇拜的眼神里不觉挺直了脊背,“哥当然厉害,你想要赶上我,还得再修炼个几十年。”担心婉婉失望,他赶忙补充,“不过你资质不错,若是对付普通人,你练上几个月就能有成效了。”
婉婉并不是个急性子,听到几个月才能有成效也并不失望,很是耐心地在木头人身上练习指力,唐枕则走到桌边,揭开食盒一看,故意哇了一声,“婉婉,有你爱吃的杏酪还有酸梅汤,快来尝尝。还有好多肉菜呢!”
婉婉刚好累了想要歇一会儿,闻言走过去一看,不由面露失望,“夫君,好多肉,吃着腻。”
唐枕:“放心,不腻,这肉菜都是我做的,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婉婉一呆,“夫君做的?”
唐枕理所当然:“我们家厨子手艺好,我教的。”
唐家的厨子确实手艺精湛,用料做法也跟外头大不相同,婉婉自打嫁到唐家,还没有吃腻的时候,当时她只以为这是因为唐家家族底蕴深厚,毕竟菜谱也是士族不外传的宝物,士族女子出嫁时若能有几分家传菜谱,就足以叫婆家高看一眼。
可她没想到唐家厨子居然是唐枕教出来的!还有什么是唐枕不会的吗?他好厉害!
婉婉怀着自己捡到了宝的心情尝了几口,顿时愣了愣,她饮食一向素淡,如今夏日里天气热就更加没什么胃口,原本以为盘子里大块肉食吃着会腻,可她没想到肉还能做成酸酸甜甜的口味,婉婉一时惊为天人,一盘子肉都被她吃下了。
见唐枕一直盯着看,婉婉有些脸热,“我以前不吃这么多,兴许是练指力出了力气,就吃得多了。”
唐枕却一脸严肃地盯着她肚子,“不,一定是你肚子里那个想吃,你想想你现在是两个人,跟以前能比吗?”他不知婉婉从前为了身段,每顿都只吃六分饱,又是正直盛夏食欲不振,现今每天被他各种酸酸甜甜的开胃菜投喂,还是敞开了肚皮吃,当然就比以前吃得多了。
而婉婉……婉婉眨眨眼,深以为然。
她就说自己以前玩了一整天出了不少力气,也没有现在吃得多。果然传说人物的骨肉非同凡响,还没大起来就这么能吃,那她得多吃一点,可不能饿坏了肚子里那个。
婉婉认为,原因绝不是唐枕的饭菜格外美味。
吃完了唐枕精心准备的饭菜,又喝下了一碗酸梅汤,从来没有吃这么饱的婉婉打了个嗝,这声音着实不雅,婉婉忍不住捂住了嘴,抬眼去瞧唐枕,却见他正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念念有词琢磨晚上吃什么,似乎没有听见,又似乎不以为意。
婉婉看着看着,不由捧着脸弯起了眼睛,“夫君你说,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好?”
唐枕便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要不你先取个小名,等出生后再定。”
两人抚着肚子一脸憧憬,却不知晓崔嬷嬷已经将一切看在了眼里。
崔嬷嬷大惊,什么!小姐怀孕了!
小姐什么时候跟姑爷圆的房,她怎么不知道?
自从婉婉和唐枕亲近起来后,崔嬷嬷的存在就越发稀薄了,她心知婉婉的心已经偏到唐枕那儿去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每日二人起身,她仍紧盯着,半点没发现两人有圆房的迹象,谁知才这么几天而已,小姐不声不响连娃娃都揣上了!
这么大的事小姐也不和她说,难道是将她当做了外人?
崔嬷嬷越想越有些难受,还疑心是不是自己过去太过严厉,以致婉婉如今都不和她亲近了?
到了晚间,崔嬷嬷给婉婉梳头的时候,终于轻声细语地问了出来。
婉婉一惊,没想到嬷嬷竟然看了出来,嬷嬷当年不愧是安州最好的奶妈呀。
婉婉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对不起嬷嬷,本来早该告诉你的,是夫君担心胎儿前三个月不稳,想等三个月过了再告诉大家。”
崔嬷嬷便道:“那是不能往外公布,又不是不能跟身边人讲,姑爷一个男人能懂什么,小姐你也糊涂,这种大事如何能瞒着,万一下边人不注意,有了个好歹……呸,不说这些不吉利的。我问你,你和姑爷是何时圆房的?”
婉婉如今还不显怀,崔嬷嬷料想能看出来,也就这一个月的事了,可是一个月前这两人还分床睡,哪里有半点圆房的意思?
婉婉要怎么跟崔嬷嬷说?感而受孕这种事,只在传说中出现过,万一嬷嬷不相信怎么办?婉婉记得,从前她痴迷那些传说故事时,嬷嬷还不让她看。她正想含糊过去,忽然感觉肚子里有什么动了动。
婉婉呀了一声,又惊又喜道:“嬷嬷,你听见了吗?它在我腹中动了。”
崔嬷嬷心想月份这么小怎么会动,要有胎动也得等到六七个月后孩子手脚长全了。那声音听着倒跟人肠子蠕动一样。但见婉婉开心,她便没说什么,只在婉婉腹部摸了一摸,这一摸她倒咦了一声,婉婉是她带大的,每天都在她眼皮底下看着,可她这一摸,却发现不过七八日,婉婉腰身竟然大了一圈。
婉婉弯着眼对她笑,“夫君说这是孩子在长身体,要我多吃呢!”
崔嬷嬷愣了一愣,也是大喜。当下也不管二人是何时圆的房,只当二人一同外出时见缝插针怀上的。
婉婉和唐枕想着瞒三个月,等胎儿稳定了再对外宣告,但这事儿哪能瞒得住,不说崔嬷嬷亲耳听见,就是婉婉着人偷偷准备婴儿衣服,就足够叫不少人浮想联翩了,没过两天,唐大人和唐夫人也知道了这事,二人大喜过望,盼了这么多年,可算是把孙子盼来了!
唐夫人更是喜极而泣,“我原想着,两年内能有消息也就知足了,没想到还不到三个月,儿媳就怀上了!”
唐大人也是感慨,他年轻时子嗣得来不易,原以为儿子也会随了他,没想到……“还是小子有福气啊!”
唐家立刻热闹了起来,家中下人个个得了喜钱,唐枕院子里更是喜气洋洋,唐大人唐夫人生怕儿媳多走一步累着,亲自跑到小院来,嘱咐儿媳要好好安胎,甚至当天就调了好些个人手过来,唯恐哪里不周到。
在这样热闹得仿佛过年的喜庆日子里,婉婉却莫名觉得不安起来。“夫君,我有些害怕。”
唐枕当时已经快要睡着了,听见这话当即又爬了起来,“怕什么?”
屋子里灯火都熄了,只有窗外一轮明月映得满室银霜。唐枕看出她不安,其实他心里何曾安定呢?婉婉毕竟年纪太小了,这年代滑胎的多夭折的也多,一尸两命的就更不提了。因此唐枕心里一直有些焦虑,但没表现出来怕影响婉婉情绪。他跟婉婉约定三个月内不说出来,也是担心两位老人期盼太久,万一真有什么意外会伤心难过。
但他身为丈夫,又比婉婉大了那么多岁,要是他都没信心,婉婉怎么会有信心,万一婉婉整天担心焦虑,激素起了变化,身体变差了怎么办?
于是唐枕言之凿凿道:“怕甚?哥这么厉害,我们的孩子肯定也厉害,一定能稳稳当当生下来。你别怕,我会一直呆在你身边。”大不了他每天等婉婉睡着后给她输内力温养身体,婉婉身体好了营养也上去了,还怕发生意外?现实也不是电视剧,哪里有多么多意外?
唐枕实在是太自信了,于是婉婉也安心了,她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想想传说中伏羲的母亲因为是感而受孕,身边没有丈夫照顾,但她怀孕时还每天打猎采摘,不也照样把伏羲生了下来?可见感而受孕是受上天庇佑的,更何况她身边有这么多人照顾,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婉婉终于安心了,每日好吃好睡,腰身又胖了一圈,连胸前也鼓了一点,某一日唐枕教她射箭,发现她个子还长高了一点。
虽然唐枕估摸也就长高了一厘米多一点,但也值得高兴了。
唐枕心想:果然,婉婉过去就是吃太少,她这个年纪本来就是在长身体的,幸好最近借着怀孕给她补足了营养,又经常给她锻炼身体,要不然就错过生长期了。
婉婉心想:感而受孕果然不同凡响,她都长高了啊!
就这么过了将近半个月,再有两日,便是婉婉来葵水的日子了。
不过因为怀孕的缘故,崔嬷嬷不像以前一般早早给婉婉准备好月事带,婉婉也毫不在意甚至因为将有十个月不必未了葵水费事,还暗暗觉得开心。
这日太守府里举办冰宴,由于天气实在热,不是所有人家都像太守府这样财大气粗,所以贪凉前来赴宴的还不少。婉婉的好友方采芝也来了。
“我听说你怀孕了,恭喜你。”方采芝这声道喜实在真心实意。她一直担心婉婉高嫁后过得不好,现在见婉婉胖了一圈,身边仆从成云,个个待她小心翼翼,终于放心。
两人在湖心亭里说了会儿话,方采芝道:“婉婉,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婉婉点头,示意周围侍女都下去。
待人都走远了,婉婉听见方采芝小声道:“那个,你都怀孕了,唐枕肯定不会再教你那些了!”
婉婉茫然,不知道方采芝为何这样问,只如实道:“夫君还在教我呀!”
方采芝大惊,“什么!你都怀孕了他还不肯放过你?”
方采芝这话是什么意思?婉婉不明所以,“夫君他对我很好,况且我现在月份不大,还是能学的,夫君说等肚子五个月大,就不能再教我了。”
方采芝见她话语中竟还有几分遗憾,一时恨铁不成钢,觉得她已经变了,变得像那些事事以丈夫为天的女人一样了!
婉婉真心喜欢方采芝,还是劝道:“采芝,让我教你!”
“不不不。”不同于上次的又惊又惧,方采芝这次看着婉婉的眼神有些怜悯,她想,今天过后,她和婉婉就断了,婉婉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婉婉了,她居然还想着把她拉进泥潭里!但是方采芝能怪婉婉吗?不能,毕竟她记忆里的婉婉,是个害羞腼腆又胆小的小姑娘,一切都是唐枕的错,是唐枕害死了以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婉婉!
方采芝越想越气,可她能做什么呢?
这时,余光瞥见远处走来一道红影,方采芝抬眼一看,竟是裴五娘朝这儿来了。
婉婉如今有孕在身,方采芝生怕裴五娘冲撞了婉婉,忙到:“你在这儿坐着,我去将她赶走。”
话毕不等婉婉说话,方采芝就冲了过去。
“裴五娘,你来做什么?”
裴五娘瞧见方采芝,又往远处看了看,见湖心亭婉婉身边没有那个唐家表妹,稍稍松了口气。“我自然是来寻婉婉的。”
方采芝道:“你寻她作甚?你们又没交情。”
裴五娘道:“上次的事叫方姑娘笑话,这次我只想与婉婉好好说话。”
方采芝见她叫得这么亲热,心中疑窦丛生,问她究竟想干什么。
裴五娘看了眼周围,见没有人,才小声道:“想必你知道顾婉婉与唐家表妹的关系?”
方采芝一惊,“你也……”
裴五娘深深点头。上次从游芳园离开后,她颜面大失,心中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使人查了那位唐家表妹,却发现压根没有此人。裴五娘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想明白了,那天晚上的女子压根不是唐枕表妹,更不是什么出身士族的贵女,应当只是婉婉找来的乡野女子。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何她会那般护着顾婉婉,为何她行为粗鄙不堪。
裴五娘认定,那人就是顾婉婉找来笼络唐枕的,为的就是在她怀孕时绑住唐枕的心。能陪伴唐枕这样的人,那位“表妹”一定高兴坏了,看她那模样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她一定会不折手段勾引唐枕!
那“表妹”既美貌又放荡,顾婉婉放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心里一定很不安!但她就不同了,她是郡丞之女,给唐枕做贵妾并不算辱没了唐枕,而她相貌并不算多好,不会对顾婉婉造成威胁,而且她不求多的,只要能留在唐枕身边,她愿意真心奉顾婉婉做主母,绝不会雷池一步。
裴五娘相信,这一桩交易,顾婉婉一定会心动。
于是裴五娘道:“你和婉婉是好友,能否帮我传句话。就说那位唐家表妹不好,我愿意代替唐家表妹入唐府,今后也会好好侍奉她。”
方采芝:……
疯了!裴五娘也疯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