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油人

    唐励尧在心里默默谋划着, 连续瞄了几次手机,顾严始终没回复。

    “那老人家还在看我。”顾缠的平静无法维持太久,眼睛里布满惊恐, “不吃了我们回去吧……”

    “哦好。”唐励尧百依百顺。

    刚走出餐厅,顾缠再次往他背后躲:“前面那个女人同样在看我, 她好像也可以看穿我的怪物模样, 她看穿我了……”

    唐励尧望过去,迎面走来的是一男一女。男人一看就是个阔少,女人标准整容脸, 小鸟依人的挽着他。

    女人确实往他们这边瞅了两眼。

    唐励尧说:“她看的好像是我?毕竟我可比她身边的男人帅多了。”

    顾缠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瑟瑟发抖:“不,她是在看我……”

    嗐,管她看谁呢,擦肩而过之后已经走远了,唐励尧温言软语地劝她:“小缠,你现在需要放轻松一些。明明没什么, 你太过紧张,其他人才真要多看你几眼。”

    鬼鬼祟祟像做贼似的,若非他在身边陪着, 酒店肯定会盘查她。

    这种不被他信任的感觉, 真的令顾缠很难受,一下松开他的手臂:“所以你觉着我神经过敏,没事找事么?”

    唐励尧连忙解释:“我没这意思……”

    电梯门开了,顾缠丢下唐励尧快步走进去。

    面朝角落, 一幅不想再搭理他的态度。

    外婆的床前故事里常说, 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

    没有人可以理解她的恐惧, 担心被人类看穿自己不是同类的恐惧。

    ……

    回去套房,顾缠习惯性洗手。

    即使可以忍住不抬头看镜子,也逃不过洗手池里流淌的黑油。

    顾缠吐了,好不容易才吃下去的食物被她吐的一干二净。

    昨晚上她吐过一回,是黄色的胆汁,今天吐出来已经全是黑色粘稠状物体了。

    她心里清楚,不会再改变了,她彻底变成了怪物。

    趔趄着转身,艰难地挪着步子走回床边,摔在床上,像一滩沼泽里的黑烂泥。

    唐励尧:“小缠……”

    顾缠:“你先不要和我说话,我想静一静。”

    挣扎着躺正了,语音启动遮光窗帘。

    大清早的,卧室像是进入黑夜。

    也仿佛只有黑夜才能为她带来一点点安全感。

    唐励尧如履薄冰,不敢再多说什么,打电话问客服要了一屉珍珠小笼包,拿保温盒盛着。

    养生壶里也煮上花茶,开启保温模式。

    全放在顾缠一伸手就能够着的地方。

    唐励尧站在床边小声说:“我回房间……算了,我去客厅睡会儿,有事儿你叫我。”

    她眼皮儿再动,但不说话。

    唐励尧蹑手蹑脚走出卧室,坐在沙发上。

    顾严还没回微信,倒是唐律给他发一条信息:你怎么跑澳门去了?

    唐励尧:还能干啥,玩儿呗。

    唐律:每次你妈回来,你整天赖在她身边,这次居然丢下她跑了?

    唐励尧:哪有那么夸张?

    唐律:你真看上顾小姐了?

    唐励尧没回答。

    唐律:她有点儿邪门,现在是没办法只能如此,我和你妈已经在帮你接触一位隐居国外的大人物。你心里有点分寸,尽量和她保持距离。

    唐励尧突然烦躁:谁说她邪门的?简南柯吗?还是您无法完全掌握的都邪门?那您知道简南柯又在您背后干了些什么?您管好您自己就成了,操心我干什么?从小到大我让您操过心吗?您这会装什么慈父?

    发送完直接锁屏。

    太累了,他往后仰躺,闭上眼睛休息。

    唐律看着手机蹙了蹙眉,他这个儿子胸无大志,脑子也不灵光,但好在省心。

    他对他的要求从来不高,平安长大就好。

    毕竟有一个继承人摆在台面上,集团内部会更稳固。

    至于继承人有没有能力并不重要,根基粗壮的大树上,站只雄鹰和站只猪区别不大。

    直到此刻,他好像才忽然意识到小崽子不声不响的长大了,敢给他脸色看了。

    生气倒不至于,毕竟他年轻时也这般怼过老爷子。

    为了谭梦之。

    老爷子总说自己阅人无数,一看谭梦之就知道她心术不正,接近他是别有用心。

    甚至还当着谭梦之的面说。

    唐律气的离家出走。

    即使二十几年过去,唐律始终不认错。因为以他现在的阅历回顾当初,依然可以判断谭梦之并不是奔着他的钱而来。

    不过,这两天通过调查屠振的事情,令他内心有所松动。

    慈善晚宴上屠振的助理心梗去世,简南柯告诉他屠振有问题,要对他儿子不利,还请他帮忙调查屠振的底细。

    唐律刚起手查,屠振也死了,死于车祸。

    但这不妨碍调查他背后的人际关系网,竟是一片空白。

    抹去这一切的人能力不弱,反而激起唐律的好胜心。

    通过深挖,被他挖出来一个姓骆的古董商人,资助过那场令屠振在圈里打响知名度的画展。

    这姓骆的古董商人还是位慈善家,捐建过不少孤儿院和学校。

    唐律竟然在名单上看到了谭梦之从小居住的孤儿院。

    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真是巧合?

    唐律点了根烟,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从八十楼朝外看,只能看到一栋栋楼的楼顶,有时候总给他一种自己不是身在人间的错觉。

    唐励尧梦中惊醒,恍如隔世。

    一看表,才过去半小时。

    这会儿想起来和他爸说的那些话,开始有点后悔。

    怎么看,都是将负面情绪发泄在了他爸身上。

    想道个歉,又觉得自己没说错,管他呢。

    他扶着卧室门框暗中观察,顾缠还在床上躺着,不吃不喝。

    比较好的一点是,她打开了地灯,看来,她已经在慢慢学着适应了。

    接受改变是需要时间的,唐励尧无计可施。

    讲真话,看着顾缠好端端一个可爱姑娘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他心疼。

    但在心疼之前,必须得先自保。

    唐励尧打开购物软件,往购物车里添加一堆《茅山道术》、《妖怪大全》方向的书籍。

    想了想,又购买一堆照顾精神病人的医学书。

    这还不够,他点开一个曾在朋友圈里看到的男性论坛,搜“该如何在女魔头座下求生存……”

    结果出来一大堆“该如何讨富婆欢心”、“小白脸三十天速成指南”??

    唐励尧无语的关上网页,走去阳台给顾严打电话。

    提示对方处于关机状态,难怪不回微信。

    然后他探出身子往楼下望去。

    刚刚走进阳台时,他就发现下方过于喧闹。

    高端酒店一般不会出现这种问题,除非是出了一些大事。

    凭借他刚进化过的听力,模模糊糊听出点儿门道,有个女人跳楼了,当场死亡,刚被救护车拉走。

    说什么的都有。

    “太惨了,真活不下去也别选择跳楼,多漂亮一姑娘,脑袋摔成烂西瓜……”

    “假名媛,就一外围女,专从富二代身上捞钱的。自杀?我看八成是嗑了药。”

    “和她同行的男人听说被控制起来了,香港的富商公子。”

    有几个声音听上去像是酒店内部人员。

    “从她跳楼到警察入内,房间里确实仅她一人,刘公子出门了。”

    “但她半小时前才约了sa,这不合理啊?”

    “其实她更像……撞邪。”

    “啊,怎么说?”

    “她住的那间房,墙壁上用口红画了一些奇怪符号,像是古文字……客服中心那边说,早上进去送物品时墙壁还是干净的,应该是她跳楼之前画的。”

    唐励尧现在不能听见“撞邪”这两个字,一听见眼皮儿就不由自主的跳了跳。

    忽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他心道“糟糕”,转过身去,果然站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灵魂体!

    是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脑袋好像被斧头从正中劈开了,分裂成两半,只剩下巴还连接在一起!

    唐励尧已有心里准备,也难免因这惨状骇然,一连在心里喊了好几声“卧槽”。

    猜测她或许就是那位跳楼者,他没有采取“暴力出击”,单纯的灵魂体不具有攻击性,不然顾严第一次见到他时,不会只让他“滚”。

    “你不是自杀?”唐励尧觉得这个脑袋开花的女人想告诉他什么。

    但她一句话也没说便消失了。

    消散了?唐励尧跑去顾缠的卧室,看见她背靠枕头坐起来,好像在发呆。

    “没事吧?”他问的小心翼翼,“酒店有人跳楼,过来一个女鬼。”

    “原来是这样。”顾缠点点头,又躺下了,“难怪我会觉得有点冷。”

    他问:“肚子饿不饿?”

    顾缠说:“还不饿,等会儿吃。”

    又躺下了,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肯搭理他了,唐励尧暗自舒口气。

    他继续回去坐着,女鬼不出现,他也不可能上杆子去管闲事。

    顾缠够他头疼了。

    不对,唐励尧脸色一变,他见过那女人。

    早晨在餐厅门口,顾缠还说那女人嘲笑她。

    再想起那女人或许死于灵异事件,唐励尧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

    不会和顾缠有关系吧?

    她不主动,不代表“油”也不主动……?

    不,顾严说过“油”是不会主动攻击的。但唐励尧还是跑去阳台继续给顾严打电话。

    依然关机,他留条微信:哥,看到速回我电话!!![发抖][发抖][发抖]

    这时候,顾严和简南柯正在警察局附近的港式茶餐厅里。

    点了满满一桌子茶点。

    “何必呢?”简南柯喝完普洱,话,“我一个电话,就有人替我摆平。”

    他好歹出来社会多年,打交道之人非富即贵。

    顾严边吃边说:“我的目的又不是将你送精神病院。简大师,你和我闹矛盾这事儿已经在警局备案了,我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你第一个被怀疑。”

    说完,他摘下棒球帽,将满脸疤痕暴露的更清晰,更显眼。

    邻桌不经意瞧见,被吓一跳的模样。

    简南柯狐疑:“油人是有再生能力的,你怎么会有火疤?”

    他原本以为这些火疤全是伪装,没想到是真的。

    顾严刚刚夹起一个烧麦,听见“油人”两个字,筷子微微顿,旋即冷笑:“关你这跳大神的什么事儿?”

    简南柯嘴角微抽,跳大神的?

    顾严道:“你们四大驱魔世家就是用‘油人’来称呼我们的?”

    简南柯道:“没什么不妥吧?”

    其实按照物种归类,他们属于“魔”,估计祖上觉着“油魔”在某些方言里听起来像食物,才称为油人。

    顾严讥讽:“简南柯你在社会上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简南柯:“?”

    “看来,你还真是出自那四大家……”一诈就诈出来了,顾严看向他吃饭也不离手的直柄黑伞,露出贪婪的眼神。

    没必要在躲着简南柯了,他不知道“油”怕火。

    否则不会问疤痕的事情。

    简南柯淡定自若,并不在意:“我原本也不打算瞒着你,早准备先亮明身份和你谈条件。”

    回家取宝伞时,他顺便查看典籍。

    通过唐励尧和顾缠之间的共生状态,被他查到“油人”和“油奴”。

    他对油人印象不深,并非油人不可怕,不重要。只是油人数量非常稀少,属于妖魔鬼怪范畴里的大熊猫。

    古时候曾出来大肆兴风作浪过,被正派“教育”了几次,这一系血脉变得越来越低调。

    简南柯道:“你将蹀躞邪性交给我,主动随我回去受罚,我不会太为难你……”

    看完典籍记载,他确实不想为难油人。

    祖上抓到他们基本上也是囚禁,从不将他们赶尽杀绝。

    甚至还说,若不犯下大恶之事,见到他们不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以为是你们祖上善良的缘故?”顾严不屑,“那是他们根本不敢赶尽杀绝。”

    杀光他们,谁来被油寄生?

    油总需要寄生,万一将他们寄生了怎么办?

    或者换个血脉寄生,变得更可怕怎么办?

    所以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他们总会留下一个油人,以确保继承不灭。

    简南柯没接他的话:“你考虑一下。”

    顾严问:“你们祖籍上有关于‘油’的来历没?如果有,我可以考虑。”

    简南柯很诚实的摇头:“没有,和蹀躞邪性一样,不知来历。不过另外三家的人就快到了,他们或许……”

    壁挂电视上一直在播放新闻,这会儿刚好播放到酒店跳楼事件。

    听到酒店名字,顾严猛地抬起头,慌忙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没电自动关机了。

    “电话借我用一下。”他朝简南柯伸手。

    简南柯解锁递给他。

    顾严拨通顾缠的手机,接的人是唐励尧:“小怪物怎么了,不接电话?”

    “她现在身体不舒服,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唐励尧一通说明之后,压低声音,“那个跳楼的女人,会和‘油’有关系吗?”

    顾严说:“应该没关系。不然听上去,要死也是第一个山羊胡老人先死……”

    简南柯在一旁听着,皱了皱眉:“山羊胡老人?天师协会的副会长梁进贤?那可真糟糕了,如果跳楼的事情真有妖魔作祟,他指不定会认定是顾小姐干的。告诉小唐先生一声,小心他等会儿上门。”

    顾严交代完唐励尧,立刻朝酒店方向跑。

    简南柯也跟着去了,因为顾严拿走了他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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